第三十一章 引魂
第三十一章 引魂
猴子拉了拉我的衣角,那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他有些害怕了,可我們所處的破土堆是在一塊倒了的半麵牆頂之上,雖說爬上來容易,但如果想下去,就一定得借助大人幫忙,況且這會兒天已經全黑了,如果貿貿然爬下去,隻怕會摔傷自己。更何況我雖然害怕,但我還想繼續看下去。
見我無動於衷,猴子也就沒了離開的念頭,我很慶幸能有這麽一個朋友,唯一的朋友。
猴子不走了,我們也把目光移到了關亡婆那裏去,可就在這時,猴子卻悄悄嘀咕了一句。“全子,你剛剛看到的那個稻草人是幾個,我怎麽發現好像多了一個,就在李嬸背後,你看到沒有。”
原本我還沒注意,聽猴子這麽一說,也把目光放在了李寡婦身後,這一看不要緊,顯些嚇得我從這麵破土牆上摔下去,那說不上是一個人,隻能說是半張臉,而且是一張和稻草人一樣的臉,白花花的臉盤子,厚厚的腮紅,而且那眼睛,好像還會動。
我不淡定了,剛才我觀察的很仔細,李寡婦後麵根本沒有這張臉,我心裏更加害怕了,可土牆下的眾人似乎並沒有發現那張臉,一個個看得聚精會神,也沒有人發出驚叫聲還是什麽。
我和猴子緊緊抱在一起,不時用眼睛去偷瞄那藏在李寡婦身後的半張臉。而隨著關亡婆的舞越跳越快,那半張臉也似乎越加清晰起來,最開始隻是一個碗大的臉盤子,現在已經可以完完全全的看清,那真的是個人臉,而且那張臉我從來沒見過,她的嘴很大,至少跟正常人比起來,要大上很多,當時的感覺就是如果她把嘴張開,估計能將我的腦袋整個吞下去。
我一直偷瞄著,不時還看看關亡婆,猴子已經整個人趴在了牆上,腦袋整個埋在我懷裏,小小的身軀正在瑟瑟發抖,我突然聞到一股尿騷味,摸了摸猴子的襠部,他居然被嚇得尿褲子了。
就這麽一晃神的功夫,我再去看那張臉時,卻驚訝的發現臉已經不在了,李寡婦的脖頸身後空空如也,哪兒有什麽稻草人的臉,正尋思著臉怎麽不在了,我忽然感覺脖子有點兒癢,我以為是晚上蚊子多,也就沒有在意,隨便蹭了兩下,就再次全神貫注地盯著下方的關亡婆,找尋著那張臉的蹤跡。
但那張臉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任由我怎麽找,我沒有再發現她的蹤跡,反而這時我的後脖頸越來越癢,就像那種用一層薄薄的絨毛輕撫過後,留下的一層雞皮疙瘩一樣,我有些煩亂的抓了抓,正好在這個時候下麵關亡婆的舞跳完了,此時的她手裏抓著一把樹枝,那是一種枝葉像是蜘蛛網一樣的樹上所折下來的,樹的具體名字我記不清了。
隻見關亡婆拿著樹枝在稻草人身上不停拍打,先是李寡婦左側的稻草人,隨後是右側。最後還將拍打過稻草人的樹枝插到李寡婦後脖頸的繩頭上,頓時樹枝散開,就像孔雀開屏一樣,將李寡婦的腦袋,襯托在了中間。
做完這一切,關亡婆又動了,隻見她從隨身攜帶的帆布包裏拿出了一個瓷碗,瓷碗上印著幾個黑乎乎的鬼臉,隔得太遠,我沒看清碗上的鬼臉長什麽樣子,隻是覺得陰森森的怪嚇人。
隻見她不知什麽時候,又從帆布包裏摸出了一個竹筒,竹筒上畫著符,她把竹筒傾斜,頓時,一股紅色的液體就順著竹筒,流進了碗裏,看得出,液體很黏,最後幾滴,還是關亡婆用力在碗邊蹭了幾下,才把它徹底裝進碗裏。
弄完這一切,關亡婆端著碗,走上了岩坎,就這麽繞著李寡婦順時針走了三圈,又逆時針走了三圈,一邊走,一邊將地上的蠟燭端起,每走一步,就端起一根蠟燭,將蠟油給滴到碗裏,直至所有的蠟燭都被端起一遍過後,關亡婆才喃喃著我聽不懂的話,抄起旁邊八仙桌上早已經準備好的符紙和筆,先是用毛筆在碗裏使勁攪了攪,隨後拿出符紙,鬼畫符一般在上麵畫了幾筆。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符,一邊喃喃,一邊走近李寡婦。
周圍的村民大氣也不敢出,無數雙眼睛都緊緊盯著台上的關亡婆。
突然,關亡婆將手裏的碗輕輕一抖,血紅色的不知名液體就順著李寡婦的腦門,一直流到地上,遠遠看去,李寡婦就想是被人從額前一刀給劈成了兩半,而那條紅色長線,就是那條長長的傷口。
“殘魂無體,九魂歸來。靈神入體,萬物回春,叱。”
隻見關亡婆一邊走一邊大跳著,她手中的符紙也隨著她的一唱一跳劇烈燃燒起來,這個時候周圍居然有人拍手叫好,可下一秒,這拍手叫好的人就立刻閉了嘴,因為他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靜靜倒在李寡婦右側的稻草人,竟微微顫動了起來。
我大氣也不敢出,在關亡婆話音落下的刹那,我分明看見李寡婦頭頂一個虛幻的人影被關亡婆牽引,而牽引的目標,就是她右側的稻草人。
關亡婆又開始念那些我聽不懂的東西,隨著她語速越來越快,李寡婦左側的稻草人也開始了微微抖動,那張蒼白的紙糊大臉上,竟傳出數聲尖利的嘻嘻聲。
在場眾人無不駭然色變,膽子小的,更是自覺縮到了人堆之間,隻有那趴在房頂的一群孩童和我跟猴子,想離開卻離不開。
頓時,房頂上已經傳來數道哭聲,可周圍的人都大氣不敢出,縱使房頂就有自己的小孩兒在哭,也都一動不動,要麽是縮在人堆裏不時用眼睛去瞄依舊手舞足蹈的關亡婆,要麽就幹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緊盯著岩坎上的一切。
我的後脖頸越來越癢,感覺已經像是有無數螞蟻拚命爬過一般,我揉一下,能管個半分鍾,半分鍾過後,更加酥癢。
終於,我忍不住了,我到要看看,是什麽鬼東西在撩我,我原本以為是屁股坐到螞蟻窩了,可當我回頭用手摸了半天,一隻螞蟻都沒摸到。
我站了起來,牆下的關亡婆跳的越來越瘋狂,我也管不了那麽多,用力踩了幾下牆腳,又胡亂用腿擦了擦,這才安心的再次坐下。猴子則被我這一切弄得摸不著頭腦,可見我再次坐下,他也沒想那麽多,依舊如之前那般,靜靜趴在了我懷裏。
我嘴上不說,可心裏卻還是笑了笑,猴子平時看起來膽子挺大的一人,這時候卻嚇成這樣,還尿了褲子。
“你是再找我嗎?”
突然,一聲輕飄飄的話不知從哪兒傳到了我耳朵裏,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隨即,又是一聲。
那聲音很輕,就像是一個人朝你耳朵裏輕輕吹了一口氣,隨後說出的話,我轉過身,身後一片漆黑,什麽也沒有,正當我以為聽錯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腦門上有些癢,回頭的時候卻發現一些類似頭發的東西,從我額頭前垂了下來,與此同時,剛才那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是在找我麽。”
我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用力捅了捅鑽在我懷裏的猴子,可這孫子不管我怎麽用力,就是靜靜躺著,一動也不動。
頭頂垂下的發絲越來越多,就像我的呼吸聲一樣,越來越急促,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出現在李寡婦脖頸後的那張臉,那張抹著厚厚腮紅,蒼白無比的臉。
我緩緩抬起了頭,我似乎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兒,可就在我眼皮往上頂了那麽一點,一張碩大無比,兩個眼睛如銅鈴一般巨大的臉出現在了我的眼裏,說不出這是張什麽樣的臉。這臉剛一出現,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齜牙咧嘴,反而是抿起那厚重的嘴唇,對著我怪異一笑。
這一笑,顯些把我嚇得尿褲子。
我的大腦瞬間空白,縱使身後的破牆有近兩米高,我還是頭也沒回地跳了下去。結果在落地時撞到了石塊,可我顧不上頭上的疼痛,我飛也似的跑回了家,那時候村裏還沒牽上電線,所以家家戶戶,都是用的蠟燭或煤油燈照明。
我一回家就翻箱倒櫃地翻出家裏所有能照明的東西,把它們通通點燃。當我的整個房間被徹底照亮以後,我的心才有了那麽一絲安全感。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頭頂和腳踝因為之前那魯莽的一跳,都有些輕微的擦傷。
引魂的結果和後麵的過程我自然不知道,不過當晚我就做了噩夢,在夢裏,那張有著巨大臉盤的紙臉,咧著怪異的笑容,一直在我後麵追我,不管我怎麽跑,她總是能飛在我身後,用她那稻草一般的長發,不停地撩我脖頸和腦門。
而我居然跑到了引魂的現場,全村人都呆呆地看著我,不管我怎麽解釋,怎麽向他們求救,他們都一動不動,就像看不見這張怪臉一般。
突然,不知道誰尖利地嘶叫了一聲,頓時周圍的村民臉全都變了樣,每個人都怔怔看著我,而村民的臉,一張張全都變成了那塗抹著深厚腮紅,和厚厚粉底的紙人臉,蒼白,毫無血色,他們都在看我笑,嘴唇咧到了耳根,用一種怪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