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你這麽不爭氣的兒子
於秀榮坐在床邊，看著林諳和岑想，神色平靜。
她的眼裏沒有那種十幾年沒見親人的激動，也沒有兒子突然間來看自己的驚喜，仔細看去，卻見那平靜的神色中，似乎還帶著一點點壓抑的憤怒。
“你先出去吧，有事我會叫你的。”林諳對旁邊的小護士說著。
小護士點點頭，走了出去，還貼心地為他們關上房門。她知道病人瘋了十幾年，難得清醒，和親人之間有很多話想說，所以她走的稍微遠一些，沒有打擾。
房間被隔絕成一方小小的天地，電視上的記者招待會采訪還在繼續，隻不過這個時候說話的已經變成了秦澈，至於許沉淵不知道去哪裏了。
暫時沒有人開口說話，岑想打量著這個病房，在牆角處看到安裝的監控。
她知道這樣的療養院一般在病房都安裝監控，附近還會有護士來回巡視，就怕病人有個什麽萬一，他們好及時知道。
隻不過，監控視頻隻能看到畫麵，是聽不到聲音的，所以也不擔心他們的談話被別人聽去。
“媽。”林諳走上前幾步，打破了沉默，“我帶岑想來看看你。她就是這幾年一直在幫我的人。”
“哼，你別叫我媽，我沒你這麽不爭氣的兒子。”於秀榮張口就是諷刺，“我從小是怎麽教你的？啊？你輸給了許沉淵，現在居然還有臉來見我？”
於秀榮的質問像是一把利劍，插在林諳的心髒上，他一邊聽著林氏集團的記者招待會，一邊看著自己的母親，心中隻覺得一片悲涼。
他是輸給了許沉淵，可並不是他想輸，而是天時地利人和被許沉淵占全了，他不能不放手。
就算再怎麽不甘心，再怎麽不如意，他也不能真的拿老爺子的心血開玩笑。他知道，宜城有多少人等著看林氏集團的笑話，等著老爺子死後對林氏集團下手。
他也曾想過毀了一切，一了百了，可他最終沒能做到。
林諳原本以為，當神誌不清十幾年的母親突然清醒，看到他的時候會驚喜，會激動，會安慰，可沒想到他等到的不是親情，而是利刃。
岑想作為一個旁觀者，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感覺，她隻覺得林諳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竟然有這樣的母親。於秀榮之於林諳，還不如蘇雅之於她，有不如沒有。
“媽，您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別生氣了。”林諳笑道，“咱們何苦要去爭這些虛名地位？我把您接出去，咱們母子兩人過安逸的日子，不好嗎？”
“嗬嗬，安逸？”於秀榮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從我知道許蓮和許沉淵那個孽種存在開始，我的人生就沒有安逸了。林諳，你如此不思進取，真枉費了我一番心機。”
岑想聽了這話，心中一抖，隻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便聽到於秀榮說道：“我們母子兩個，一個裝瘋，一個賣傻，十幾年韜光養晦，居然都比不過許沉淵這些年的謀劃，我為你掃清了所有的障礙，可你居然還是輸給了他！”
林諳整個人僵硬住了，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於秀榮，似乎用了很久，才消化她說的事實。
他這十幾年在賣傻不錯，可是裝瘋……難不成，這十幾年母親都是裝的？
“阿姨，你這麽做到底有什麽好處？林諳當時那麽小，你棄他於不顧，躲在療養院裏十幾年，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岑想對於秀榮的執念很是不解。
“你又是什麽東西？這裏沒你說話的份。”於秀榮瞥了岑想一眼，輕蔑地說著。
“我叫岑想，既然您這十幾年沒瘋，應該也看過電視。憑著您對林氏集團的關注，應該不難認出我是誰吧？”岑想對於秀榮一點好感都沒有，所以也沒有因為她是長輩，而態度恭敬。
“沒教養的東西。”於秀榮並不理會岑想的話，隻是看著林諳，然後說道，“我從小是怎麽教你的？你輸給了許蓮的兒子，哪怕是我做了那麽多事，你竟然還是輸給了許蓮的兒子，你是不是想我一輩子都活在許蓮的陰影下？”
“媽，你告訴我，除了小時候你對許沉淵無數次下殺手，逼我對付許沉淵以外，你還做了什麽？”林諳總覺得事情不簡單，於是問著。
於秀榮似笑非笑地看著林諳，心中隻覺得一陣憤怒——過去她輸給了許蓮，林正堂念念不忘的是許蓮，林氏集團需要資金周轉想起來的是許蓮，而許蓮也生下了林正堂的長子；如今，她精心謀劃，處心積慮，可她的兒子還是比不過許蓮的兒子。
她等了那麽久，盼了那麽久，卻等到了這樣一個結果，那她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她苦心孤詣瞞著林諳一切，又是為了什麽？還不如破罐子破摔，讓林諳知道，為了讓他能有繼承林氏集團的機會，她到底做了多少事！
“我還做了什麽？”於秀榮心思已定，便反問著，“你以為你那些堂哥堂姐是怎麽死的？”
此話一出，林諳如遭雷擊，身形晃了晃，差點站立不穩，幸虧岑想扶著他，他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您這話什麽意思？”半晌之後，林諳似乎才找回自己的神智，開口問著。
“什麽意思？你說什麽意思？你以為隨便什麽人，就能策劃那麽多意外，讓他們死於非命嗎？”於秀榮冷笑，“當年我費盡心思，把許蓮和許沉淵接到眼皮子底下看著，可沒想到卻讓老爺子看到了他的生意頭腦和天賦，我自然不會留這麽個威脅在我身邊。”
“所以，我幾次三番明裏暗裏讓你對他動手，可你不僅懦弱無能，還優柔寡斷，你不肯對他下殺手，那我就隻能自己來！可沒想到他們母子命大，這樣都能逃得掉，可是沒關係，我依然會滿世界派人找他們，追殺他們。”
“還有你的那些堂兄弟姐妹們，以前都住在老宅的時候，跟你的關係都挺不錯吧？可是背地裏呢，卻算計著林家的財產。林氏集團是你爺爺和你爸爸打拚起來的，他們那些蠹蟲，隻知道屍位素餐，不出一分力，卻還想著奪家產，我怎麽會讓他們得逞？”
“你堂姐的車禍，你堂哥在外麵喝醉失足落水，你堂弟與小混混產生衝突被人打爆了頭……這些都是我安排的，我掃清了你麵前所有的障礙，可我沒想到許沉淵還活著。不僅活著，而且還來勢洶洶。”
“我以為你會有危機感，既然你能想到用裝傻來韜光養晦，怎麽也不會被許沉淵占盡先機，可人算不如天算，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太讓我失望了！”
於秀榮一番話說出來，不僅林諳沉默無語，就連岑想也徹底呆住了。
她之前聽林諳講過這一段往事，當時林諳說，他那些堂兄弟姐妹都是被許沉淵和許蓮算計害死的，她並不相信，並且給他分析過原因。
而那時她天真的以為，林家的意外真的隻是意外，可沒想到的的確確是人為，甚至是這個已經“瘋”了十幾年，讓人意想不到的人。
“都是你做的？”林諳喃喃地問著，“那麽多條人命，都是血親，你怎麽下得了手？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哼，我不下手，就有人會對你下手。沒有我先發製人，你以為能有你的今天？”於秀榮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不過是想我的兒子能夠有出息一些，有什麽不對？”
“有出息？你殺光了所有跟我有競爭的人，來凸顯我的有出息？”林諳笑的一臉諷刺，“媽，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麽，從小時候起，你就隻會逼著我對付許沉淵，推他下水池，背後下黑手讓他撞假山，在他的飯菜裏下藥……我不肯動手，你就自己動手，可是你想沒想過，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我以為許沉淵和許阿姨搬走之後，你的所作所為就該停止了，可沒想到你更加瘋狂，甚至連堂哥他們也不放過。林氏集團就這麽重要嗎？家族產業，拿到手又能如何？難道我不要這份產業，林家還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難道還能沒吃沒喝嗎？”
岑想聽著林諳的話，沉默著，心中卻十分難受。
林諳其實心中也有不少無奈，他也有他的身不由己，如果他是個女孩兒，大可以像林雪一樣，無憂無慮地生活，不會被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來，可他偏偏身為男子。
他成了於秀榮最大的希望，對許蓮的怨恨，對許沉淵的仇視，對過往的不甘，讓於秀榮的心理產生了瘋狂的執念，這種偏執深入骨髓，無可救藥，甚至讓她連自己的親兒子也要逼上絕路。
林家的這一代人，可以說全部都毀在了於秀榮的手中了。
許沉淵因為她，童年悲慘，被迫逃亡，心懷報複，不肯放手；林諳因為她，甘願癡傻，摒棄了正常人的生活，隱忍不發；林家的其他人，林諳的兄弟姐妹，也因為她，死於各種各樣被故意安排的意外中……
這一切就像個詛咒，除了林雪，其他人似乎都不得安寧。
“林諳，如果你隻是來質問我的，那我沒什麽跟你說的。”於秀榮冷聲道，“要麽你現在回林氏，把林氏集團從許沉淵手中搶過來；要麽你就別認我這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