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無家可歸
岑想進入宜城境內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冬天本來就黑的早,所以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她剛從高架上下來,準備回林家別墅,卻在下一刻接到了林老爺子的電話。
“喂,林董,有什麽事嗎?”岑想接了電話,詢問著。
“聽說你回陽城了?”林老爺子充滿威嚴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讓岑想心中一凜。
“是。”岑想應著。
“那就過了年再回林家吧。”林老爺子一句話,便下了決定,“小雪今年才從國外回來,我會和他們兄妹倆一起過年。但是你也知道,你隻是林諳名義上的妻子。”
“我知道了,請林董放心,我會打電話跟林諳解釋清楚。”岑想從善如流的答應了。
林老爺子見她這麽識相,便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掛了電話。
岑想又開了一段路,把車停在路邊,低下頭,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其實林老爺子的意圖,她十分清楚——她隻是林諳名義上的妻子,沒有結婚證的那種。當初本來就是林老爺子為了給林諳找一個擋箭牌,又看中了她的能力,才讓她在總裁的位置上坐著,替林諳穩住這個位置。
所以,她不算正兒八經的林家人,所有的風光和地位,都掩藏在光鮮亮麗的虛名之下。所有人都隻看到她在人群之中笑,卻沒有人看到,她在人群之中笑得一臉落寞。
畢竟……在林老爺子心裏,她就隻是個棋子,連在林家過年的資格都沒有。
想到這裏,岑想不由得笑出聲來,旁邊不時地有車輛呼嘯而過,卻沒有人發現路邊車裏的女子,越笑越大聲,最終笑得淚流滿麵。
她的嘴角始終微微翹起,仰著頭,努力控製著讓淚水溢出眼眶,可是眼中的酸澀卻怎麽也抑製不住,眼淚越來越多,順著臉龐滑落,滲透進她的毛衣領子裏。
現在,她算是真正的無家可歸了。
剛和岑家徹底斷絕關係,又被林老爺子警告了一番,而天大地大,她甚至連個親人和朋友都沒有。因為岑芸的事,因為她進了監獄,昔日所有熟識的人都自動跟她斷絕了關係,畢竟誰也不想有一個罪犯當朋友。
車中的暖氣開的很足,可岑想的心卻越來越冷,冰寒刺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岑想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拿出手機撥通了林諳的電話,沒超過三秒,便被立刻接起:
“媳婦兒媳婦兒!你要回來了嗎?”
麵對林諳如此熱情而且期盼的詢問,拒絕的話在岑想的嘴邊轉了一圈兒,終究還是沒有立即說出口。
沒過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林雪的聲音:“哥,誰打來的電話?你快出來,爺爺馬上就到了!真是難得,他居然會想到要跟我們一起過年……”
林雪素來咋咋呼呼的,聲音也很大,岑想聽的很清晰,良久之後,她深吸一口氣,才開口說道:“林諳,對不起,我可能趕不回來跟你一起過年了。我在陽城遇到了幾個老朋友,好多年沒見了,我走不開……”
而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岑想才發現因為她哭的太過,鼻音很嚴重,嗓子裏也好像堵了一團東西,黏糊糊的,有些口齒不清。
林諳一聽,當即問道:“媳婦兒,你是不是感冒了?生病了?沒關係的,你回不來也沒事,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一會兒我就跟爺爺說,我要來陽城接你!”
岑想有些默然,可林諳的話卻讓她莫名感動。明明是她失約,答應林諳回來過年卻又反悔,可林諳卻一點怪罪她的意思都沒有,隻擔心她的身體。
至於那句要來接她的話,她也當做是個玩笑,畢竟林老爺子不會讓林諳出門的。
“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等過了年我就回來,你也不要來接我了。”岑想安慰著,“小雪才剛從國外回來,很久沒在家裏過個好年,你好好陪她。”
“媳婦兒,你真好!”林諳那充滿童真的聲音傳來,撞擊著岑想的心。
“你也很好。”岑想輕笑,“對了,我這幾天要忙著聚會,可能接不到你的電話,所以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媳婦兒,新年快樂。”
兩人又寒暄了一通,直到聽見電話那頭林雪和林老爺子交談的聲音,她才掛了電話,隨後關了機,繼續安靜地坐在車裏,一動不動地發呆。
此時此刻,她甚至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夜色越來越黑沉了,岑想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睡著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一輛車從高速出口上出來,繼續前進,可在遠光燈掃到路邊停著的那輛車時,司機咣當一腳踩了刹車。
“發生了什麽事?”低沉的聲音在後座響起,有些不悅。
“老……老板,後麵路邊停的車,好像是岑總的。”孫騰有些不確定地說著,“上午從岑家所在的小區出來的時候,我看車牌貌似就是這個。”
許沉淵的車此時所停的位置在岑想車前麵一點點,因為孫騰飆過了才踩了刹車,還是有點晚。
聽了孫騰的話,許沉淵皺眉,朝著後麵看去,在車燈照耀的範圍內,熟悉的車牌映入眼簾,還有坐在駕駛座上,那個閉著眼睛毫無知覺的女人。
忽然間,許沉淵心中一緊,一股擔心油然而生,他二話不說下了車,朝著岑想那邊跑過去,想要打開岑想的車門,卻發現車門鎖著,根本拉不開。
那種前所未有的慌亂縈繞在許沉淵的心頭,他使勁敲著車窗玻璃,臉上一片焦急。
而岑想就是在這個時候,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朝著車窗外看去——那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外麵,彎著腰使勁地敲著車窗。
岑想打開車門鎖,將車窗搖下來,一股子冷風頃刻間灌了進來,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發生什麽事了?你不要緊吧?”許沉淵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摸岑想的額頭,他擔心她生病了。
岑想將許沉淵的手擋開,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淡淡的開口:“許沉淵,我沒地方去了,你收留我幾天吧?”
話一出口,岑想就後悔了。
她和許沉淵如今立場敵對,更何況他恨她入骨,又怎麽會收留她呢?可是她看見這張臉,就是忍不住,昔日引以為傲的堅強和偽裝,在這一瞬間分崩離析。
尤其是在她的處境如此淒涼的時候。
“下車。”許沉淵看了她很久,才吐出這兩個字。
“啊?”岑想不明白他要做什麽,腦子有那麽一瞬間的當機。
“不是要我收留你嗎?在這麽怎麽收留?你下車,到副駕駛上去。”許沉淵一邊說著,直接拉開車門,彎腰進去幫她解開安全帶,然後拉著她出來,又一氣嗬成地將她塞進副駕駛,重新係好安全帶。
而許沉淵自己,卻坐上了駕駛座,然後撥通孫騰的電話,低聲吩咐:“前麵帶路。”
“……好的,老板。”孫騰不過沉默一瞬,便明白了自家老板的意思,想來應該是岑總不太適合開車,所以許沉淵取而代之成了司機吧。
一邊想著,孫騰發動車子,在前麵帶路,許沉淵開著岑想的車跟在後麵,一路沉默之後,回到了他的別墅。
別墅門口的院子裏,燈光都已經被孫騰先一步打開,借著外麵的光,許沉淵也看到了岑想車子後座上放著的兩個舊紙箱,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那些是什麽?”
“早上岑家扔出來的破爛。”岑想神情淡淡,“我很久沒回去過了,也不知道有些東西還在不在。許沉淵,你幫我把這兩個箱子搬進去吧,我收拾收拾,一些沒用的東西,要徹底扔了。既然已經斷絕關係,還是不要跟過去牽扯太多。”
許沉淵點點頭,下車叫了孫騰來幫忙,兩人搬著舊紙箱進了屋子,放在客廳的沙發旁邊,方便岑想收拾整理。
岑想拎著自己的行禮,又拿了一些特產下來,這才關上車門進了屋。
她把岑想遞給孫騰,然後說道:“聽說你廚藝不錯,這些交給你解決了。”
“岑總放心,包在我身上。”萬能特助孫騰接過特產,轉身跑到廚房去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先挽起袖子淘米下鍋,然後才回房間換了家居服。
許沉淵在家裏的時候不習慣穿正裝,於是直接上了樓去洗澡換衣服,岑想卻是坐在沙發上,將那兩個舊紙箱都打開,把裏麵的東西一件件的掏出來。
舊紙箱裏麵大多數是她上學時候的東西,老舊的衣服,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沒什麽值錢的。
唯一有紀念價值的,可能就是她那未曾謀麵的母親的照片,還有一塊款式很老舊的懷表,以及一個上了鎖的鐵匣子——鎖是那種小賣部裏兩塊錢一把的鎖,有時候鎖上的鑰匙能開一整個宿舍的抽屜。
岑想把照片、懷表和鐵匣子放在一邊,然後把所有的舊衣服都胡亂塞進紙箱裏,這些都沒什麽用了,反正是要扔掉的。
當她整理好東西的時候,許沉淵正好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樓上走下來,來到她的身邊坐下,目光在這些舊東西上掃過,卻一眼就落在了那塊懷表上。
這一刻,他心中震撼無比,麵上卻不動聲色,試探的說道:“這種懷表看起來挺老的,沒想到你也有,現在市麵上都找不到配套的零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