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許沉淵的目光從岑想的手背上劃過,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將她受傷的左手抓在手裏。


  本就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再加上那一杯滾燙的咖啡,讓岑想的手背很快就被燙起了皮。許沉淵沒控製好力道,大拇指稍微一滑,那被燙過以後脆弱的皮膚很快就被掀開,露出下麵滲著血絲的肉。


  這算是正兒八經的剝皮了……


  劇烈的疼痛很快襲遍全身,岑想不由得顫抖一下,臉色頃刻間變得蒼白。


  許沉淵也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個動作,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下意識地鬆開手,退開一步,神色有些複雜的看著岑想,卻不說話。


  “許副總若是沒什麽要說的,那我就先走了。你要是有空,去跟秦副總辦一下交接。”岑想不帶一絲感情地說著,好像受傷的人不是她一樣。


  說完這話,岑想轉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聽許沉淵開了口:


  “岑想,林諳是個傻子,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我早晚會得到林氏,而你現在為了幫他守住林氏所用的一切手段,都隻是在做無用功。不僅沒有任何用處,反而還會害了他,這次的事就是個教訓。”


  許沉淵口中所說的“手段”,自然就是這次岑想在林氏的地下停車場差點被車撞,他覺得這是岑想為了陷害他而設的苦肉計,可林諳不知情,所以替岑想擋了這一劫,還身受重傷。


  可他的這番話,在岑想聽來,卻變了味道。


  岑想覺得,這是許沉淵對她的威脅——她幫林諳,所以許沉淵想撞死或者撞傷她,可沒想到林諳替她擋了,這算是害了林諳;而接下來,許沉淵還會用各種方法,將她逼出林氏集團權利的中心。


  誰都沒有明說,誰也不肯當著彼此的麵開口否認。林諳的傷,像是一根刺,紮在岑想的心裏,讓她把所有的恨意都放在了許沉淵的身上,甚至不肯仔細去想著其中的破綻。


  比如……經過這件事,最終得利的人到底是誰。


  他們都變了,可卻還是像從前一樣,都高傲倔強地不肯說半句低頭服軟的話,所有的委屈和疼痛都憋在心裏,誰也不解釋。


  一個人不屑,另一個人不願。


  岑想回到了總裁辦公室,在休息間的浴室用涼水衝自己手背上的燙傷。水打在破了皮的傷口上,一陣鑽心刺骨。


  然而身體上不管再怎麽疼,卻也比不過心上的糜爛。


  而此時,許沉淵的辦公室裏,他看著滿地狼藉,不由得歎了口氣,然後把孫騰叫了進來:“找人把這裏收拾一下,另外告訴蘇博,讓他下班以後去別墅。”


  “是。”孫騰點點頭,很快就叫人來清理了地板,將咖啡漬擦幹淨,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隻有許沉淵心中清楚,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即便用各種方式掩蓋,也無濟於事。


  林氏集團內部在這兩天的人事變動之後,逐步走上了正軌,所有的人在工作交接完畢後,就堅守著自己的崗位,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下午五點,岑想收起沒看完的文件,抱在懷中,拎著包離開辦公室。


  她的車還沒修好,所以這兩天上班,她都開林諳的車——林諳心智像小孩子,他不會開車,所以車一直放在家裏的車庫閑置著。


  雖然岑想對前兩天地下停車場的事情,還心有餘悸,但沒有辦法。畢竟林叔要照顧林諳,不可能每天來接她,所以她隻能自己開車上下班。


  林諳的傷雖然不致命,但也不算輕,住在醫院裏,由林叔照顧著。這兩天岑想下班之後,都是直接去醫院陪林諳吃晚飯,然後在醫院看會兒文件,到九點鍾的時候才回家。


  這一天也不例外,岑想到達病房的時候,林諳正趴在床上,抱著iPad在看動畫片,是最近電視上很風靡的《熊出沒》,他一邊看,還一邊嘟囔著:


  “討厭的光頭強!”


  “少爺,少夫人來了。”林叔看到岑想走進來,便開口提醒著。


  林諳一聽,當即就關了iPad,隨手扔在一邊,扭著腦袋朝岑想打招呼:“媳婦兒媳婦兒,你總算來了,我可想你了!”


  “今天有沒有乖乖配合醫生做檢查?”岑想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地摸著他的頭,問著。


  “有呢!我很乖的!”林諳想點頭,可他趴在床上,扭著腦袋,動作怪異至極,“可醫生說我還要在這裏住很久很久,我都不能經常看到媳婦兒了!”


  “誰說的?我不是每天都來看你嗎?”岑想輕笑,然後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旁邊的茶幾上。


  可就在她伸出手的刹那,林諳看到了她手背上的燙傷,眼神中一抹暗色閃過,忽然間嚷嚷:“媳婦兒媳婦兒,你的手受傷了!你快去找醫生給你治療啊!”


  岑想驚歎於林諳的細心,也感動他對自己的關心,於是說道:“一點燙傷而已,抹點燙傷膏就好了,沒必要大驚小怪。”


  “不行!媳婦兒的手本來就受過很多傷了,這次一定要好好治!”林諳不依不饒,“要是你不去找醫生,那我明天也不要醫生給我檢查了!”


  麵對林諳幼稚的威脅,岑想居然無言以對,她點了點頭,轉身出了病房門,去找護士包紮了。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林諳平日裏觀察那麽仔細,知道她的手受過不少傷——那都是她還沒有進林氏的時候,在監獄裏被人打或者撓的,還有一些是她為了能達到林老爺子的要求,各地奔波的時候弄的。


  那些傷口早已經愈合,隻留下一些細碎的疤痕,在她有錢有條件給自己置辦東西以後,也買了好些祛疤膏塗抹,到現在基本上看不出什麽了,可沒想到林諳卻知道。


  腦海中想著事情,岑想找到護士,檢查了下傷口,還好沒有發炎,塗抹了燙傷膏以後,隻用薄薄的紗布裹了一層,防止感染,又能透氣通風。


  包紮完畢之後,岑想便回到病房,林叔見岑想照顧著林諳,就出去給兩人準備晚飯了。


  而與此同時,許沉淵的別墅裏,孫騰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將最後一個湯放在餐桌上,然後走到沙發邊,躬身說道:


  “老板,蘇副總,可以吃飯了。”


  話音落下,許沉淵和蘇博還沒來得及站起身,門鈴卻忽然響起,讓許沉淵有些詫異——畢竟這棟別墅從來沒有什麽人主動過來,一般都是他吩咐了才來人的。


  孫騰在許沉淵的示意下開了門,卻看見外麵站著吊兒郎當的蘇彥。


  蘇彥見門打開,毫不客氣地鑽進來,然後大聲嚷嚷:“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老許啊,咱們吃飯吧!”


  “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請自來也就算了,居然還喧賓奪主。”許沉淵如往常一樣諷刺著蘇彥。


  “我就是這麽厚顏無恥,你咬我呀!”蘇彥一臉嘚瑟,“我這不是聽說我哥來了麽,想著孫騰肯定是要下廚做飯的,好久沒嚐過孫大廚的手藝了!”


  許沉淵看了蘇博一眼,透露出一種“你管好你弟弟”的意思,而蘇博卻聳聳肩,一臉“我也沒有辦法”的樣子。


  四個人在餐桌邊坐下,孫騰給大家盛了飯,就一邊吃一邊聊了起來。


  蘇博也知道,許沉淵沒事不會讓他特意來別墅,於是率先開口問道:“沉淵,是不是你又有什麽計劃需要我配合了?”


  “岑想的動作越來越大,這幾次接連跟她交鋒,我都落了下乘,我不能再坐以待斃。”許沉淵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心中還有些怒氣不曾消散。


  盡管他不想承認,但這卻是事實,由於他的輕敵,讓岑想幾次占據上風,這次居然連財務部都從他手中奪走,交給了秦澈。


  這次的事情,讓他不得不重視——岑想真的不是幾年前K大校園裏的那個大大咧咧的傻丫頭了。


  她變得睿智勇敢,手段犀利,處事高明。


  蘇博聞言,點了點頭,也明白現在的局麵對許沉淵有些不利:M公司的合作案,岑想先聲奪人,阻止了許沉淵得到執行權;T省的新項目,岑想釜底抽薪,瓦解了許沉淵派往T省的勢力,占據了主動;這次的車禍,岑想把握時機,將財務部從許沉淵手中奪走,減少了許沉淵在林氏接觸金錢的機會。


  三件事,辦的漂亮至極,就連蘇博也不得不讚歎,岑想當真是個經商的奇才。


  “所以,你是打算從股東下手了?”蘇博約莫有些明白許沉淵的意圖,便又問著。


  “這還算是岑想給我提了個醒。”許沉淵冷笑,“商人重利,這些股東聽信了岑想的蠱惑,認為我任性妄為會讓他們損失巨大,一個個同意了岑想的提議。既然是為了錢,那就好辦了。”


  “這事兒得從長計議,不能操之過急,若是被董事長知道,恐怕會出麵幹涉。”蘇博想了想,說道。


  “唉……”一直專心吃飯的蘇彥聽著哥哥和許沉淵的對話,不由得歎息一聲,“這是造了什麽孽哦,岑想這丫頭從前最聽老許的話,現在居然處處跟老許對著幹,嘖嘖嘖,真是天意弄人……”


  聽蘇彥提起這件事,許沉淵心中一緊:是啊,如果在從前,他何至於被岑想弄得如此焦頭爛額?不過是一句話,她便會奉為圭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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