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靳璟小姐嗎?”
“你是?”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趙曉雅。”
靳璟大為驚愕,趕緊壓低了聲音:“你有什麽事麽?”
“有些事情想找靳小姐核實一下,下午下班後方便吧?”
靳璟被這不容商量口氣點著了火,她的口氣也硬了起來:“你我不是朋友,也沒有往來。我們之間哪有什麽事情需要核實?”
“你誤會了,有些小事,我想確認下,不會占用太多時間。”
“我時間不方便,也沒什麽好說的。”靳璟拿下手機,狠狠地按了掛斷。
靳璟胸口起伏,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抬頭再看眼前的屏幕時,那團淡淡的黑霧仍舊不肯散去,執拗地在她的眼前飄來晃去,彰顯著它的存在。
靳璟使勁揉了揉眼睛,眼前依然迷蒙一片。
渾渾噩噩過完了一天,待靳璟來到租住的公寓樓下時,天早已完全黑了。她覺得頭有些暈,整個人似乎都有些站不穩。
夜空晴朗,但在E城輝煌絢爛的燈火照耀下,夜的顏色,似乎有些渾濁,晴朗的空中,全然看不到星群的蹤跡。
靳璟聳拉著頭,拎著包,腳步沉重,住所近在咫尺,卻似乎遙不可及。她模糊的視線中,好像有一個人在公寓樓前定定地站著,抱著肩,一動不動。
靳璟走上前去,打量了一下那人,冷哼一聲。果然,又是她,那個曾經在自己住所下徘徊過的趙曉雅。
她有些後背發涼,自己已經搬離了原來的住處,可那個女人不知何時打探到了她新的落腳之處,又追到這裏。看著趙曉雅,靳璟甚至覺得有些恐怖的氣息。
“你又來幹什麽?”
“我說了,有些事情想找你確認一下。”
“我也跟你說過了,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
“那要看是什麽話題了。”趙曉雅走上前去,對著靳璟滿是疲憊的臉,“我勸你還是不要這麽固執。”
靳璟沒理她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麵無表情的就要往樓的方向走。
“你昨天是不是和秦陽在一起?”趙曉雅這一喊,靳璟慢慢回過頭來,“我想聽聽你的解釋,靳小姐。”
“你為什麽不去問秦陽?”
“秦陽……我當然會問,現在我想聽靳小姐的說法。”
混沌的天空中,飄過一團烏雲,掩住了本就孱弱黯淡的星光。
靳璟站定在趙曉雅麵前,“他的車差點撞上了我,他覺得抱歉,讓我上了車,把我送到了市中心,就是這樣。”
“不管怎麽說,我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靳璟麵有慍色,還是一字一頓地說:“那要我怎麽樣,離開這裏還是閉門不出?”
“小璟!”靳璟扭過頭,隻見季繁希從遠處的路燈下跑來,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光亮之中。
“怎麽不上樓呢?”季繁希有些喘,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了一旁臉色沉鬱的趙曉雅。
“你怎麽來了?”季繁希有些納悶。
“來找靳小姐說點事情。”趙曉雅的目光又轉向靳璟,“我希望你記住我剛才說的話。當然,之前我找你的那個晚上,我說的話依然有效。”
靳璟一下子想到了那個夜晚,這個奪走自己愛人的女子是那樣的咄咄逼人——“不要再來找秦陽了——如果你再去找他,那我就不會像今晚這樣,在靳小姐家樓下心平氣和地等你了。”
“我奉勸靳小姐就此罷休,如果你還想在E城待下去的話。”
她覺得自己雖然柔弱,但也絕不能被一個人以相同的方式羞辱兩次。
靳璟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她顧不得許多,形象、修養、一直隱忍克製的情緒,全都被拋在了一邊。她舉起手裏拎著的包,迎麵就要朝趙曉雅砸過去。
“你少來這裏威脅我!口口聲聲讓我不要見他,那你怎麽不去問問他為什麽要見我?”
“小璟!小璟!”季繁希絕少見到摯友情緒爆發,上前拉她,“你打了她,她就更能強詞奪理了,這就沒意思了是不是?小璟!”
“你放開我!”靳璟的力氣出奇的大,一下就甩開季繁希,手裏的包朝趙曉雅亂揮:“你怎麽不去問問,問問秦陽,為什麽我沒上他的車,他還一直跟著我?啊?一直跟到我上了他的車才罷休?”
趙曉雅看著此刻如憤怒的獅子一般的靳璟,臉色變了變。
“我不上他的車,就說我小氣,那老娘就大方一回上車了,怎麽就不行了?”
趙曉雅見她這樣說,心裏也竄出一股火,想躲過靳璟,卻被靳璟一下子拉了回來。“不許走!”
裴英秀吹著口哨,正往家的方向走來,影影綽綽見著仿佛是三個女人,在公寓樓下吵吵嚷嚷。
“女人啊。”他搖頭笑笑,繼續輕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你幹嘛不讓我走!”
“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也太囂張了吧!”
裴英秀楞了一下,他聽了出來,這是靳璟的聲音。
他快走幾步,果然,眼前秀發淩亂,怒目圓睜,正和另外一個女子拉扯的女孩,正是靳璟,旁邊的季繁希拉著她,卻有些勸不住。
“靳璟!”英秀趕緊上前,一下子拉住了她,“你這是幹什麽?”
“別管我!”靳璟氣喘籲籲的,直直盯著趙曉雅。裴英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那個幾次在“海風香氣”中出沒的女子,他也想了起來,靳璟住院時,也曾在醫院遇到過她。
裴英秀仿佛明白了些什麽,輕輕鬆開了靳璟的胳膊。
“你不是約我出來見麵麽,怎麽說了沒幾句,就要走呢?啊?”
“我需要了解的事情,靳小姐已經說過了。”趙曉雅努力想掙脫靳璟的手。
“可是,我想和你說的話還沒說呢。”
“說什麽?”
“我會在E城待下去,一直待下去。你想讓我離開麽?你還沒有那個能耐。我偏不走,我就是硬挺也會挺在這兒……”
“小璟!”季繁希趕忙攬住她,“你都在說些什麽啊?”繁希又朝趙曉雅喊道:“你趕快走吧!”
趙曉雅撇了下朱唇,扭頭走開。
“你給我站住!”靳璟衝上前去,從包裏掏出秦陽塞給她的購物券,摔在趙曉雅麵前,“回去告訴秦陽,我再不濟,也不需要他給我買衣服!”
趙曉雅頓了一下,低頭瞄了一眼,回身便走。
裴英秀見狀,跟了過去。“等一下。”
趙曉雅停住腳步,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麵熟。“你是?”
“你們之前的事情,既然已經成了定局,何不就這樣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你這樣做,並不聰明啊。”
“也許吧。可這好像不關你的事。”趙曉雅並沒有太多耐心。就在轉身的一霎,她突然想起了這個消瘦清爽的男子。
她停住了腳步:“我見過你,急救室的外麵。”她的聲音淡淡的,還帶著一絲玩味。“這個女人……先生還真不怕麻煩啊。”說完,她又往靳璟的方向看了眼,轉身上了車,很快離開了。
“先生還真不怕麻煩啊。”裴英秀揣摩著這句話,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隻能回身上了樓。
靳璟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一杯花茶,胸口仍舊激烈的起伏著,直直地看著前方,眼神裏還是一片慍色。
“要我說秦陽也是自討苦吃,連行蹤都被盯著,活該。不過話說回來,趙曉雅也管得太寬了點,忒霸道了。”繁希歎著氣。
靳璟撇撇嘴,沒說話。
“你跟她置什麽氣呢?”季繁希坐在她身邊,“她雲淡風輕啥事沒有,你卻氣了個半死。”
“難道讓她騎在我頭上拉屎嗎?”靳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你這話說的,咳咳,咱們是文化人,哈,所以更不用和他們這樣的人生氣,”季繁希順了順她的胸口,“好啦,好啦。”
“我倒覺得應該給那個女人點顏色瞧瞧。”裴英秀在一旁幽幽地來了一句,“要麽她總覺得你柔弱可欺,誰知道以後還會做出什麽過分的事。”
靳璟揉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平常不這樣的,可今天也做了回潑婦。”
“其實你今天很克製了,”裴英秀的笑裏帶著一絲狡黠,“要是換了穆佳,那個女人早被打得鼻青臉腫了。”
“哈哈哈……”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裴英秀借著室內明亮的燈光,有些疑惑的問靳璟:“你的眼睛還沒好?看起來還有點腫。”
“還是有些不舒服,等閑了去看看。”
裴英秀還沒應聲,陶冶的電話就打了進來。靳璟沒聽清話筒那邊說了什麽,隻見裴英秀眉間微蹙,低聲應了句:“你別急,我這就來。”
裴英秀風一樣的關門離開。
“小璟,眼睛還不舒服嗎?”季繁希喝了一大口茶,仔細盯著她看了看。
“希希,”整個房間安靜了下來,那股隱隱的不安悄然間彌漫開來,“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怎麽了?”
“我覺得眼前有東西亂飛,黑乎乎的。”
季繁希臉色變了變:“我早就說過,小璟,不要再做了,好嗎?不著急找工作,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小璟,”季繁希臉色嚴肅起來,“明天,我陪你去眼科看醫生。”
夜色中,銀色閃亮的“星河之隅”招牌格外顯眼。裴英秀猛地推開大門,整個網咖仍如往常一樣,戰聲四起,鍵盤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吧台處,陶冶朝他擠了擠眼睛,英秀這才看到,吧台前的高腳凳,趴著一個男子。似乎睡著了,或者是,喝醉了。
他走向前去,還沒看那個趴著的男子,陶冶有些緊張,悄聲說:“也不知道倒了什麽黴,剛安靜幾天,這又來鬧事了。”
英秀趕緊看那個人,趴著的男子卻在此時抬起頭來,看了眼裴英秀。“好久不見啊,裴老板還好嗎?”
英秀看他雙頰紅暈散開,周身也散發著淡淡酒氣。裴英秀不想惹上什麽未知的麻煩,輕聲說:“秦經理喝了酒,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我今天,不是來算計你我之間那些破事的。”秦陽坐直了,舌頭有些不靈光,“我來找靳璟。”
英秀瞥了他一眼,輕笑:“找靳璟怎麽會找到我這裏?”
“她不是跟你走得挺近嗎?”秦陽仰著頭問他。
“你喝多了,還是快些回去吧。”
“還真是背啊,”秦陽隻顧自己嘀咕,“就今天偶然見了一次麵,就被盯上了,小璟這丫頭,好像也會耍手段了。”
英秀聽了這話,有些氣,他看著麵前滿是醉態的男子,低頭盯著他的臉:“剛剛你的未婚妻已經在靳璟家樓下鬧了一場,你現在又跑到我這裏撒酒瘋,你們一唱一和,配合得很好啊。”
“我來找她跟小雅說清楚。”
“說不清楚的是你吧?秦經理。”
“你想說什麽?”
“誰開著車悄悄跟在她身後?那些購物券,又是誰送的?”裴英秀的語氣裏也帶了些火,“既然你放棄了她,那就各自安好,別再打擾她的生活。”
“我放棄了,你要接盤嗎?”秦陽哼了一聲。
“說話放尊重點,”裴英秀指了他一下。
“難道不是麽?”秦陽自顧自地笑笑,”打擾不打擾的,也不是你一個局外人能說的了的。”
“我是局外人,但可能因此看得更清楚,從我一開始知道靳璟,直到現在,秦經理的所作所為,好像不能被稱作是真正男人做的事情吧?”
“你又想怎麽樣?”秦陽蹙了蹙眉。
“不想怎麽樣,以前我不知情,可是我現在覺得,你放棄了靳璟,似乎是上天給她最好的禮物。”
秦陽手機響了起來,裴英秀順勢瞄了一眼,似乎是趙曉雅。
秦陽從高腳凳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了指裴英秀:“今天就算了,咱們之間的事,以後再慢慢說。”說著,他轉過身,接了電話。“小雅,我在外麵呢,這就回去。”這幾句一出口,咬字清晰,那飄悠悠的醉態幾乎消失不見了。
待到秦陽出了門,陶冶才伸出頭來,“這就走了?”
“你不想他趕緊走啊?”裴英秀發笑。
“不是,我想到了那次咱們去找他,那陣勢,嘖嘖,還以為今天會出什麽事呢。”
“我來之前,沒事吧?”
“沒事,就是嚷嚷著找璟姐。”
陶冶往裴英秀身邊湊了湊:“英哥,你看他剛才那樣,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啊?”
“酒不醉人人自醉吧,誰知道呢。”英秀望了眼玻璃窗外綺麗的夜景,“這個人也許不複雜,
但是他想得太複雜,何嚐不是羈絆呢。”
裴英秀坐下,看著角落裏的台曆,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