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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97、解釋

  抱著團哥兒進到院子裏的時候,腳步一頓,左右看看並沒有見到容妤的人,隻有林老爺子與祁大夫還圍坐在石桌旁安然自得的吃餃子,殷玠一時摸不清這是什麽個情況。


  “來了?”林老爺子掃了他一眼,見到賴在他身上滿心滿眼都是喜愛的團哥兒,心中喟歎了一聲,正經著臉色,淡淡問,“王爺身子可好些了?”


  沒想到第一關在這兒等著的會是林老爺子,殷玠心中一緊,溫聲答道,“多謝老大人關心,已經好多了。”他實在是不想承認自己就淋了點雨就給整床上半死不活了。


  殷玠下意識的去看祁大夫,想讓他給個暗示,祁大夫嗬嗬一笑,隻當沒看見他求助的眼神,幾步上前就將團哥兒從他身上撕了下來,“走走走,團哥兒,跟祁阿公散步去,”說著還不忘招呼一旁候著的阿辛,“咱一塊兒去啊!”


  阿辛頷首,不一會兒院中就隻剩了殷玠主仆三人並林老爺子。


  看看悠然喝茶臉色平靜的林老爺子,開陽與天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訊息——


  當有名的笑麵狐狸有一天突然不笑了,那是不是就代表著,要簡單粗暴直接將希望扼殺在搖籃裏?


  林老爺子輕抿了兩口茶,看了一眼天樞他們手上拎著的東西,見殷玠還呆在原地,不動聲色的開口,“王爺這是要做什麽?負荊請罪?”


  殷玠點頭,“是。”


  林老爺子挑了下眉,“王爺何罪之有?”


  殷玠抿唇,拱手朝他深深一揖,“一為當年冒犯,害的慕容小姐遠走這些年受盡苦楚。二為,二為得知詳情後刻意隱瞞惹得阿妤傷心。”後一句殷玠頓了一下,一聲阿妤喚的繾綣纏綿眉間盡顯柔情,林老爺子差點沒繃住一個茶杯給扔過去。


  林老爺子又啜了一口茶,瞥了一眼院子拐角,淡淡問,“那王爺預備如何?”


  殷玠抿了抿唇,本來就蒼白的唇色更加淡,在林老爺子不解的目光中一把將罩在外頭的墨色袍子扯掉,露出單薄的白色裏衣,原本打算將裏衣也給脫了的,但想了想,覺得不大好還是就這麽穿著,“開陽!”


  “屬下在!”開陽應的有些中氣不足,跟天樞交換了一個吾命休矣的絕望眼神,才硬著頭皮捧著荊條小步蹭到殷玠身後,深吸了一口氣,在林老爺子還沒來得及製止之前,手中荊條一抖氣勢若長虹隨著破空聲響起,“啪”地一聲,帶刺的荊條狠狠落在郎君背上頓時血染白衣印上一道血痕。


  林老爺子手一顫,手中杯子落地發出一聲脆裂的聲響,立馬站了起來,“王爺,這是做什麽?”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既然有錯自然當罰。”殷玠臉色不變仿佛並沒有感覺到背上的灼痛,沉聲喝道,“繼續!”


  開陽咬咬牙,閉上了眼,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有親手拿荊條抽王爺的一天,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他可以吹一輩子,開陽心中苦哈哈的,下手的力道卻一點都不輕。


  殷玠雙手緊握成拳,喉間控製不住的悶哼了一聲,立在原地不動寸毫,荊條毫不留情的抽在背後,很快白色的裏衣上就已經出現了一道道交錯的血痕。


  “夠了!”林老爺子從驚愕中回神,趕忙叫停,“快住手。”


  殷玠緊咬著後槽牙,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薄汗,他不出聲,開陽壓根就不敢停,荊條抽在身上發出的聲音聽得人牙根都在發酸。


  林老爺子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急的跺了跺腳,咬咬牙正打算上去將人拉開,就聽一道有些惱怒的女聲傳來,“大白!”


  緊接著,後頭好像有什麽東西撲了過來,開陽下意識將荊條轉了個彎直接朝那道白影抽去。


  “嗷嗚!”鞭影與白毛齊飛,淒厲的狼嚎頓時響徹天際。


  看著被荊條抽出老遠摔在地上打滾哀嚎的大白,開陽一頓,摸了摸鼻子,“那啥,對不住啊老兄,你說你好好的偏往這湊幹嘛?不是上趕著找”抽嗎?最後一句話沒說完,在瞧見突然出現的容妤後悻悻閉了嘴。


  大白抽抽噎噎衝來人抬爪子,容妤十分上道的揉了揉它的大胖爪,又摸了摸它的毛,溫聲安撫,“連累你了,下回給你加餐。”


  瞧某隻大尾巴狼一個勁兒的往女郎懷裏鑽大腦袋拱啊供,殷玠突然覺得背上的傷疼得厲害。


  容妤拍了拍大白的腦袋,將它從自己懷裏扒拉出去,起身,緩步走了過去,“你這是打算一捆荊條挨個抽?一根抽斷了就換另一根?”容妤目光掃過地上已經夭折的兩根荊條,落在殷玠身上,含笑發問。


  人家用來背,他用來抽,這個想法確實新鮮。


  開陽被她的分外溫和的笑容笑得頭皮發麻,就怕她真的要將這捆荊條全給抽完,那王爺今兒就可以直接交代在這兒了,悄悄往天樞旁邊挪了挪,然後極為迅速的將手中凶器扔到了一邊,抬頭望天,嗯,天氣真好。


  殷玠動了動唇,開陽是下了狠手的,雖然才不過六七下,但背後已經是皮開肉綻,稍微動一下都扯得生疼,“阿妤。”


  容妤隻覺得的他背後的血痕刺眼的很,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衣服披上,跟我來。”


  說完這句話,容妤轉身就走,殷玠先是一愣,隨即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狂喜,胡亂將開陽遞過來的外袍往身上一裹就大步跟著她往院子外走。


  等兩人走得沒影了,林老爺子才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開口,“這招苦肉計用得可真是好。”


  頂著林老爺子的死亡凝視,開陽覺得還是得為王爺正名,“老大人,這荊條可都是挑的最結實的,方才我抽人的時候手下也沒留情,都是按得軍中處置人的標準來的,王爺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麽抽過呢,而且,”開陽小聲嘀咕,“就算是苦肉計那也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呀。”


  要是容娘子對王爺當真鐵石心腸,隻怕將這捆荊條全抽斷了人家眼睛都不會眨一下,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有情。


  葉老爺子嗤笑,“你倒是看得透。”


  “哪裏哪裏,不及老大人您慧眼如炬。”開陽謙虛。


  “嗬!”


  另一邊,殷玠默默跟在容妤身後,一路跟著她進了書房,又自覺的將書房門關上。


  容妤進了書房就沒理他,自顧自往書桌前一坐,抽了張紙就開始勾勾畫畫。


  方才開陽下手是真的沒留情,殷玠隻覺得背後火辣辣的痛,方才走的急扯到了傷口,血混著汗已經將裏衫浸濕了大半,殷玠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汗,直愣愣站在書房中間,目光落在俯首桌案的女子身上半刻也舍不得移開,原本組織好的語言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阿妤,”殷玠啞著嗓子開口,“我今日來並非是要求你原諒,隻是想跟你解釋清楚,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


  在他開口的瞬間,容妤寫字的動作就停了下來,沒抬頭,也沒出聲。


  “當年我身中血蠱,我.……”話沒說完,就被一道微澀的女聲打斷,“當年的事我已經記起來了,也不能完全怨你,若是為此事來就不必說了。”


  容妤看了一眼對麵有些狼狽的俊朗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惱怒還兼雜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原本缺失的那些記憶她已經全部想起來了,論起來還真不能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殷玠身上,當年慕容妤被歹人誘騙給下了藥,雖然僥幸將歹人刺死,但藥性不解照樣沒有活路。


  祁大夫也給科普了血蠱發作後的反應,說句難聽的,在當時的情境下慕容妤沒被理智全無的殷玠一刀給劈了就不錯了,事後慕容妤先醒,小姑娘嚇傻了,也顧不上說查明身份什麽的隻知道趕緊跑路.……容妤默默歎了口氣,也隻能說一句姻差緣錯造化弄人,若是當初慕容妤能夠對自己的親人多一分信任,是不是結果會不一樣?

  容妤捏緊了筆杆,還是將心中盤旋了許久的疑問問了出來,“殷玠,我隻問你一句話,你要娶我,是否是因為團哥兒?”


  比起猜來猜去自己腦補,容妤還是更傾向於直來直往。


  殷玠像是十分詫異她居然會問這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自然不是,早在知道你們母子的身份之前我就已經生了娶你為妻的心思。”


  容妤一默,突然覺得空蕩了許久的心田頓逢甘霖顯露出勃勃生機,這話,她想她是信的。


  許多事是當局者迷,那天她怒火中燒,滿心都是他騙了自己的惱怒傷心,隻恨不得再也不見,可這幾天也足夠她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了,有些事情未必就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就如祁大夫所說,就算是犯人還得交呈堂供詞呢,哪有這樣給一杆子打死的。


  殷玠腦子不笨,見她沉默,聯想了一下當日她的話,很快就明白了症結所在,按耐住心中急切想解釋的衝動,緩了緩,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阿妤,我愛慕你,想娶你為妻從來都不是因為孩子,不論團哥兒是否為我親子,我都打算將他當作親子待,一是喜愛,二是愛屋及烏,哪怕是後來知道團哥兒是我親子,那也隻是錦上添花,讓我更加有了親近你娶你的理由,我也從未想過說與你爭孩子。”


  “那你為什麽在知道團哥兒是你的孩子後還百般隱瞞?”容妤問。


  殷玠抿唇,頹然低聲,“因為害怕。”


  “團哥兒失蹤,我將他追回時瞧見了那塊丟失的玉佩同時記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派人去查,想到從前你說的你長於南城,所以又親自帶人去了一趟南城,當知道你就是上元燈節那夜的女子,團哥兒是我的親子後我真的高興壞了,本來想將這個消息告訴你然後三媒六聘風風光光迎你入王府,可是,”殷玠頓了一下,“我發現你對團哥兒的生父深惡痛絕,加之又查到了你的身份,因為那夜的事你被迫遠走淮安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還有你編的那些話,我怕你怨我,一旦得知真相會將我徹底拒絕於門外,所以.……”


  “所以你就想先瞞下這件事,待到我對你動心應下你的請婚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伺機告知?”聽他說到是被自己編排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死法給嚇住了,容妤突然哭笑不得,跟著反問,“又或者是幹脆就瞞一輩子?橫豎團哥兒是你的親子,擔個養子之名也沒什麽影響。”


  雖然說得有些直白,但一開始的確是這樣想的,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有必要再瞞,殷玠點頭,“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團哥兒會是我的親子,那夜的事情因為血蠱事後並沒什麽印象,本來我就是預備將團哥兒當親子待,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未想過成親,於子嗣一途上也並不在意,有我在,不論團哥兒的生父是誰,他都將是王府世子,日後襲承王爵。”


  “那夜團哥兒生辰宴後,我原本是打算告知你真相的,隻是有些開不了口,想著緩兩天,結果.……”


  結果就被她抓了個正著,聽殷玠將事情經過緩緩道來,容妤一時無言,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明明是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居然繞了這麽大的彎子。


  “就隻是因為我編排的那些死法?”容妤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殺傷力就有這麽大?

  殷玠搖頭,老實開口,“還有靖國公,”見容妤看過來,殷玠輕咳了一聲,有些委婉,“靖國公素來對我有些誤解。”


  默了一瞬,容妤懂了。


  她爹看他不順眼,就算什麽事都沒有都不可能輕易鬆口許嫁,更不用說還害得他差點丟了個閨女,哪怕不能全怪殷玠,但以靖國公的性子肯定是全摁他頭上。


  按了按額角,容妤看他,“為什麽是我?你是廣平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要你願意,有多少貴女任你挑選?而我當時隻不過是帶著孩子的食肆老板。”


  容妤反複想了很多次,發覺自己除了做飯的手藝好點實在是挑不出別的優點了,但堂堂廣平王什麽美味佳肴沒吃過,總不能因這一項就賣身吧,那還不如直接娶一堆廚娘。


  這個問題她當時中秋夜的時候也問過,但現在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


  殷玠輕咳了一聲,她這還真是謬讚了,滿朝文武大臣隻要是真心疼閨女的就沒人樂意把女兒往王府送,再說了,那些隻知道吟詩作對悲風秋月的驕矜貴女如何能與容妤相較?


  “我也說不上來,”殷玠沉默了一下,眸光坦蕩,“起初的確是因為你做的一手好吃食合了我的心意,所以願意多給你幾分照拂,還想過要不要舉薦你進宮當禦廚,後來大概是相處的久了,目光就忍不住往你身上落,越看就越挪不開眼,隻覺得你哪哪兒都好,哪怕是生氣都是可愛,恨不得立馬將你娶回去日日對著,可又怕太過著急將你嚇到了。”


  殷玠抿唇,“我從未有過愛慕的女子,也不知道何為動心,但我知道,和你在一起時,哪怕什麽事都不做,什麽話都不說,卻也覺得安心。”吾心安處是吾家。


  容妤沉默,他的話算得上是十分樸實了,感情這東西太過玄妙,不需要驚心動魄轟轟烈烈,往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萌發出愛情的芽兒。


  其實許多事都是有細節可尋的,大街上初遇,他穩穩的托了自己一把免去了她當街摔倒出糗,後來一盒驢火燒,換來幾籃子上好的掛綠,然後是一碗臊子麵,他送了團哥兒一把金燦燦鑲滿寶石的匕首.……

  容妤摩挲著筆杆,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正好撞進他深邃幽暗的眸子,四目相對,容妤怔了一下,隻覺得身上一股電流滑過。


  其實在這段感情中,拋開隱瞞的這一點不談,殷玠一直都是赤誠且主動的那個,從未涉過情愛的郎君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向心儀的女郎靠近,生怕有一點做的不好就將人推遠,明明不是溫吞的性子卻在她跟前壓足了脾氣,哪怕身份尊貴,卻甘願為她呼來喝去,還有話本上留下的筆記……

  察覺到殷玠隱藏在眸子深處的忐忑,再看他此時仍然蒼白的臉色,容妤眼眸微垂,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對殷玠,她從來就沒有全心全意的投入過,看似接納,實則始終關著一扇門,隨時都做好了要抽身離開的準備,可她忘了,兩個心意相通的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坦誠與信任,她想保護自己在感情中不受傷害,可防備太過就隻能是兩敗俱傷,殷玠或許也感覺到了,他處處隱瞞,多般顧慮無非就是怕她頭也不回的就走。


  可是一旦動了真情,想抽身又哪兒有這麽容易?


  一個小心翼翼慢慢試探,一個看似大方卻膽小的很稍有不對就想往龜殼裏鑽。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兩個戀愛菜雞?

  容妤掐了掐手掌,深吸了口氣,“殷玠,”容妤彎了彎唇,一字一句,“你日後不許再瞞我了。”


  殷玠說完一直就在等容妤的回應,沒想到等了半天就等來這麽一句,先是一呆,隨即狂喜,“阿妤,你不生我氣了?”


  “生氣!”容妤咬牙,“怎麽不氣?想起來我就恨不得踹你兩腳。”


  殷玠喜氣洋洋一掃方才的沉鬱,“隻要你別不要我,怎麽踹都成。”


  知道容妤雖然說原諒,但心中定然還有芥蒂,殷玠快步上前,伸手將她的手攏在掌心,“阿妤,我此生定不會欺你負你。”


  容妤將手抽出來,“光說不做假把式,先將這簽了。”


  說著將自己方才寫好的東西遞給他,入目就是三個大字——


  承諾書?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了


  這一章寫的有些難,改了很多版本,還是選擇用這個,我個人不大喜歡誤會重重(所以寫你愛我有幾分三分太少八分太假叭叭叭的就會很別扭),還是覺得有時候得攤開了來講,冷靜下來好好談。兩個人談戀愛其實都是菜雞,一直都是殷玠主動,阿妤相對被動的,戳一下動一下,對她來說,大慶是異世,戀愛防備心很重,但這在戀愛中壓根就行不通,殷玠也是,在葉宸麵前橫,但在阿妤麵前是會下意識隱藏自己的脾氣的,這種狀態很容易出問題啊,他們不需要強強聯手,在一起就是心安,前提是敞開心扉,坦誠信任與責任,共同摸索進步吧.……我也不知道在說啥……闊以直接忽略

  準備換地圖了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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