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96、皮肚麵
起來還是那夜跟您喝了酒的。”
葉宸,“.……”感情還是我給他喝病的對吧。
葉宸覺得自己怕是和殷玠八字不合,犯衝。
“他身體到底怎麽回事?”葉宸問,“祁大夫怎麽說的?”
要是光隻是淋雨當然不會這麽容易就發燒昏迷,開陽與天樞對視一眼,臉上的笑容都斂了斂,“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就是有點虛。”開陽清了清嗓子,重複祁大夫的原話,“死呢,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隻要不瞎折騰再蹦躂個三年五載不是問題,但想全須全尾的活呢,也沒這麽簡單。”開陽是真的被祁大夫那句‘全須全尾’給嚇到了,總不能還得缺胳膊斷腿吧。
“嗯?說人話。”
“王爺體內的血蠱隻要不是刻意而為,一時半會兒發作不了,但這麽多年下來對身體的損傷有些大,”天樞接話,頓了一下,“祁大夫說能解,隻是還缺一味藥引。”
“那還不趕緊去找。”葉宸也是一喜,他是知道殷玠早年就中了暗算的,血蠱陰毒,不見血還好,一見血就容易發作,偏偏殷玠又是在戰場上廝混的,不見血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當年儲位之爭激烈,先帝偏心偏到沒邊了,太子與殷玠兩兄弟的處境簡直艱難,就連他們這些被視作□□的權貴都受到打壓,殷玠隻能舍下尊貴的皇子身份往軍中搏前途,後來殷玠屢建戰功在軍中頗有威望,為了奪兵權,榮王不知打哪兒弄來這東西伺機暗害,自然了,榮王並他身後的世家在陛下登基後被收拾了個幹淨,但殷玠身上這東西終究是個隱患。
開陽哼哼哧哧,“就是不好找才愁啊!”千年犀角香,他都要懷疑祁大夫是不是故意騙人的,這玩意兒聽都沒聽說過。
“那就慢慢找。”都這麽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禍害遺千年,殷三兒命硬著呢。
隻是,葉宸瞅了兩眼還癱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殷玠,撇了撇嘴,虛成這樣,不行啊!
等葉宸走了,開陽繼續絮絮叨,指望能通過語言攻勢喚醒沉睡中的病美男,由於吐糟得太過認真,以至於忽略了男人輕顫的睫毛。
“王爺啊王爺,聽說林老大人已經給列出了一長串門下青年才俊的名單了,您要是再不醒,容娘子可真就要帶著小公子改,”話沒說完,開陽突然“嗷”了一嗓子,手腕被人鉗住,疼得臉色都變了,“王王王王爺,是我啊,疼……”
殷玠眸光銳利,剛睜開眼眼中似乎還有些迷茫,等看清了麵前的人後,立馬撤了手,“開陽。”
“誒!”開陽從齜牙咧嘴喊疼到喜笑顏開不過一秒鍾的事兒,由於表情轉變得太快臉頰都不禁抽搐了兩下,搓了把臉,開陽撲到他跟前拽著被子嚎的真情實感,“王爺啊,您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屬下可要急死了,真是天神保佑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眼見殷玠臉色越來越黑,生怕王爺剛醒就來一個大義滅下屬,天樞趕緊捂著開陽的嘴將人拖走,先將這幾天的事兒大概說了一下,並說已經將消息傳回去了讓陛下派人去找藥引,又問,“王爺,廚房熬了有米粥,要不要喝一點?”
“阿妤?”殷玠嗓子有些啞,想到醒來時聽見開陽在耳邊嚎的話,閉了閉眼,手下意識的握緊,他對血蠱不怎麽關心,想問容妤有沒有來過,但一想似乎又不大可能。
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麽,天樞輕咳了一聲,“容娘子來瞧過了。”
殷玠眼睛倏地睜開,臉上露出一絲驚喜,“阿妤來看過我了?”短短一句話仿佛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在臨死之際見到了一片綠洲,頓時讓人感覺到勃勃生機,阿妤知道他病了,來看他,是不是說心中有他?
雖然容娘子是被小公子哭著喊著給拽來的,但好歹也是來過了,四舍五入也算吧,隻是,見殷玠一臉喜悅的模樣,開陽有些不忍心,小聲嘀咕,“來是來了,就是走的時候更氣了。”
委婉的將他抓著人家姑娘的手不放一個勁的叫阿娘的事給說了,瞧著殷玠瞬間石化的表情,開陽安慰,“病中胡言,容娘子能理解的。”
殷玠幽幽看了他一眼,開陽瞬間閉嘴。
見殷玠掀被子要起來,天樞一驚,“王爺您這是要做什麽?”
在床上睡得太久,乍一起腦袋感覺還有些暈,殷玠揮開天樞想要來攙扶的手,緩了緩神,衝他沉聲道,“去砍一捆荊條來。”
“啊?”
“負荊請罪。”
“.……”
一場秋雨過後,天氣愈發寒涼,哪怕才是傍晚晚霞還在,都能感覺到陣陣涼意。
林老爺子與祁大夫在院子裏下棋,團哥兒被容妤裹得嚴嚴實實正靠在大白身上專心玩拚圖,林老爺子時不時瞥他一眼,捋了捋胡子越瞧越滿意,小娃娃聰明得很瞧這股機靈勁兒不愧是他們家的孩子。
“誒誒誒,你又悔棋。”眼角餘光瞥見祁大夫手在棋盤上抹了一下,一顆白子瞬間移了位,林老爺子立馬叫了出來,“別以為我沒瞧見。”
“誰說我動棋子了?誰能作證?”祁大夫死不認賬,“別是你老眼昏花吧。”
“呸,”林老爺子斜了他一眼,“你這小子棋品太差,忒沒意思。”
祁大夫哼了一聲,“要不是實在無聊誰跟你這兒下五子棋。”五子棋還是容丫頭教的呢。
“這麽簡單的玩法都玩不過,嘖,丟人。”林老爺子毫不客氣的開嘲。
祁大夫才不理他,抽了下鼻子,轉眼又是一臉笑容,“咱們今兒晚上繼續打馬吊啊!”容妤上回找了木匠刻了一整副麻將子,眼下正好四人湊一桌。
“不打!”林老爺子擺手,理直氣壯,“沒錢!”打了三天就輸了三天,攢下的那點子私房全進這老小子的腰包了,他才不敢這種利人損己的事呢。
“忒小氣。”祁大夫撇嘴。
林老爺子輕啜了一口茶,“今兒這茶不錯。”
“好像是叫什麽‘湘波綠’名字倒怪好聽的,”祁大夫也喝了一口,砸吧了兩下嘴,“不愧是禦貢的,滋味就是和尋常街上十文錢一壺喝得管夠的粗茶不同。”
林老爺子被嗆了一下,擱下茶盞,“寡淡無味,難喝!”
祁大夫瞅了他兩眼,有些無語,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殷小子那兒你到底是怎麽個想法?真就一點機會都不給?”
“殷小子?”林老爺子撇撇嘴,“你叫得倒是親熱,不是說不給皇室公卿治病的麽?你這腰杆子彎的倒快。”
被林老爺子話中的譏諷刺地一噎,祁大夫惱怒,“你還有完沒完,我樂意。”
“你樂意我不樂意。”林老爺子淡淡道,“看見那小子,我心裏堵得慌。”
祁大夫還準備說話,被林老爺子一句話給堵了回去,“幼幼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我心疼。”他平生就一個獨女,後來嫁入國公府得了三個外孫,南城離盛京千裏之遙,相見一麵不容易,唯有幼幼是養在他膝下從小兒看著長大的。
“那如果容丫頭自己願意呢?”祁大夫抿唇,“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容丫頭這幾天裝的跟沒事人一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丫頭心裏難受著呢,想到還在床上躺著的那個,祁大夫真不知該說什麽好。
林老爺子斜了他一眼,“關你屁事。”
祁大夫頓時氣煞。
等容妤端著吃食出來就瞧見兩個老頭兒又在拌嘴,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好不熱鬧,瞧這樣子,隻怕又是祁大夫敗陣了。
容妤對這場麵都已經習慣了,吃飯要吵,下棋要吵,就連好好聊著天都能吵起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相愛相殺?兩人一吵架就喜歡從前三十年開始數,她也是才知道,這兩人居然是從小就認識,互相知道對方的糗事不少,因兩人拌嘴的頻率實在是高,容妤已經被迫吃了不少瓜,什麽十歲尿床,掏鳥蛋被鳥媽媽追著啄,掏蜂窩不小心捅到馬蜂窩,容妤隻能感歎,多麽豐富多彩的童年生活啊!
“阿娘。”團哥兒見到容妤,忙撲了過來。
“去洗手準備吃飯。”容妤將吃食放在桌上,拎著小家夥的衣領不讓他拿筷子。
“來來來,阿祖帶你去。”林老爺子樂嗬嗬的抱起小孩兒就走。
等洗手回來,祁大夫挑了下眉,“喲,今兒晚膳挺豐盛啊。”
“那可不,”容妤笑吟吟的,“煮餃蒸餃炸餃煎餃,樣樣都有,愛吃哪個吃哪個。”
祁大夫撇嘴,語氣酸溜溜的,“我說容丫頭啊,你也忒偏心了,不能因為林老頭說一句想吃餃子你就給整個餃子宴呐,我還說我想吃皮肚麵呢,麵條不比餃子簡單?”
那皮肚麵多好吃啊,白花花的豬肉皮經過煮曬炸泡後變得澄燦燦的,皮肚吸飽了湯汁一口咬下去頓時迸濺而出,嚼起來剛中帶柔還能聽見咯吱咯吱的響聲,再往上淋一勺子辣油……祁大夫忍不住哧溜了一下口水,有些遺憾,此等美味哪裏是尋常的餃子能比的,林老頭忒沒眼光。
林老爺子斜了他一眼,“你要吃你自個兒做去,這是我孫女兒。”
林老爺子也問過容妤打哪兒尋來這麽多吃法,容妤胡亂說是路上得了機緣尋到一本菜譜又拜了師傅學了幾天,不管林老爺子信不信,縱然心中有疑惑也壓根就不會往是否是原裝這方麵想,最後幹脆就一個勁的拉著她的手抹眼淚直說受委屈了,心疼都來不及,哪兒還想這麽多呢。
“這還是我幹孫女兒呢。”祁大夫不服氣的又瞪回去,朝容妤喊,“我不管,容丫頭,明兒早上就得吃麵。”
“呸!”
眼看兩人又開始掐架,容妤深深歎了口氣,摸了摸小娃娃的腦袋,“孩子還在呢,能不能給點好榜樣?”
話落,祁大夫與林老爺子兩人齊齊轉頭,正好對上小娃娃圓溜溜的眼睛,輕咳了一聲,林老爺子招手,“來阿祖這兒,阿祖喂。”
容妤調了好幾種餡,不同的餡不同的包法,有月牙彎的,有金元寶的,還有柳葉合心的,一眼就能瞧得出來哪個是哪個。
見大白已經迫不及待的叼著自己的專屬餐盤來了,容妤給它撥了幾個,“呐。”
大白盯著瞧了瞧,覺得有些少,十分熟練的立起身子拱爪子作揖,可憐兮兮的耷拉著耳朵眼巴巴瞅著她,容妤嘴角一抽,覺得這真是有些丟狼臉,難怪隻能淪落到帶娃,又給它撥了十個,“夠了啊。”
林老爺子瞧得好笑,“這狗挺不錯,真聰明。”
祁大夫夾了一個炸的金黃酥脆跟金元寶似的餃子往嘴裏塞,聞言悠悠道,“是聰明,隔壁養的。”
林老爺子喂崽子吃飯的動作一頓,“這狗不成,太貪吃且整日遊手好閑,無誌氣,不堪大用。”
大白,“.……”大白嚇得嘴邊的餃子都掉了,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它一隻狼要有啥誌氣?多嚎兩聲也當不上山大王啊,連媳婦兒都還沒討到呢。
容妤默默吃餃子不說話,隻當沒聽見。
祁大夫瞅瞅她,輕咳了兩聲,幽幽道,“唉,這都三天了殷小子還沒醒,血蠱這東西我也隻偶然聽過一回,據說是從域外傳進來的,沒想到殷小子居然中了招,那藥引難尋,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容妤垂眸,長長的睫毛輕顫。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不是?”林老爺子冷哼了一聲。
祁大夫不理他,“我說我的,有本事你別聽啊!”
“影響食欲。”林老爺子淡淡道。
“.……”
容妤被兩人吵得頭疼,團哥兒瞅瞅兩人,默默端著碗往容妤這邊湊。
好好的一頓飯吃得雞飛狗跳,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她這兒有兩老都快成寶礦了,默默歎了一口氣,容妤還是選擇投喂小崽子,團哥兒晃悠著小腿老實張著嘴乖乖等投喂,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把推開容妤喂過來的餃子,麻利的滑下凳子撒腿就往院門口跑,“阿爹!”
團哥兒一叫,頓時吵架的也不吵了,十分有默契的齊刷刷轉頭,等看見空無一人的院子,頓時臉上露出一絲堪稱錯愕的神情,阿爹?哪兒來的阿爹?
莫不是白日見鬼吧!
容妤擰了擰眉,趕忙起身跟著團哥兒出去,林老爺子與祁大夫對視一眼也跟了出去。
容妤剛走到前院,腳步就是一頓。
門口,墨衣青年被撲過來的男童撞得身子晃了晃,隨即唇角一彎,俯身就將孩子抱了起來穩穩托在臂彎。
小娃娃似乎是高興壞了,一掃連日來的低沉,揪揪他的頭發,又摸摸他的臉,最後湊上去小心翼翼的親了親他的臉頰,蓮藕似的小胳膊纏上他的脖子,小奶音高高興興的,“阿爹,你醒啦,腎不虛了吧?”團哥兒很難受,他知道阿爹生病了,阿娘說不能去看,不然他也會生病,團哥兒這幾日有事沒事就往大門口跑,就盼著能見到人。
腎.……虛?!
低眉順眼跟在旁邊的開陽差點沒繃住跳起來,誰敢造謠他們王爺腎虛?
看著一派天真的兒子,殷玠身子微僵,默默咽下一口老血,麵不改色,“不虛。”
摸了摸團哥兒的臉頰,殷玠目光越過大門,落在站在庭前的一身素衣的嬌豔女郎身上,彎了彎唇,還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鄭重之色,緩聲道,“阿妤,我負荊請罪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我這個月能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