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豬肉脯
容妤收了個徒弟的消息在店裏算是一片風平浪靜, 畢竟雲熠早就在店裏做學徒,掌櫃的看中了他的資質收為徒弟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 至於身份麽,店裏氣氛和睦個個處的都跟兄弟姊妹似的, 就按掌櫃的說的,管他是誰,隻要踏進了店門那就是一家人, 哪有跟著外人欺負自家人的道理?
狗剩英娘他們這些年輕人自然不用說, 提起來總要唾上徐家幾句。哪怕是李嬸都念著當初雲家酒樓的仁善之行再一想雲熠的遭遇都忍不住念佛,背地裏還很抹了兩回眼淚。
店裏一派友善欣欣向榮之景, 可話傳到徐家耳朵裏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本來好好的酒樓被一把火燒了大半損失就不小,偏偏還一沒陰謀二沒陽謀,純粹就是一場意外壓根就賴不到旁人身上, 哪怕是揪著看店的夥計不放嚷著讓賠錢那也沒錢可賠,更不用說火又不是人家放的,要賠也不占理啊。
最讓人心焦的還在後頭, 那塊禦賜匾額在這場火中確實是受到了些不大不小的損傷, 哪怕搶救的夠及時,那牌子上的字卻被火燎到了, “徐”字短了那麽一截。
若說從前拿到□□爺的親筆題字時徐家有多得意, 那現在看到這半殘的“聖跡”心中就有多慌亂,這可不是一塊普通的匾,□□爺親賜的,這要是被有心人一宣揚, 一頂不敬的大帽子扣下來弄不好全家都是要殺頭的。
剛得到消息,徐家那位當家老爺子白眼一翻就撅了過去,等好不容易尋了大夫將人救了過來,卻又因為受的刺激過大竟直接癱在了床上嘴歪眼斜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換過幾個大夫來瞧,無一例外就一句話——
刺激過大中風了,好好養著吧,沒準過個一兩年就能走路了,至於重新掌勺,暫時還是不要想了。
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徐家人頓時就傻眼了。
徐家酒樓現在能這麽得意很大程度上就是仗著有老爺子這塊活招牌,現在好了,禦賜匾額毀了,老爺子也不成了,雖說徐家二爺手藝也得了幾分真傳但到底比不上老爺子,真要說撐門麵就差得遠了,這段時間徐家人簡直就是烏雲壓頂臉上就沒露出過笑。
有醫
士倒也給指過一條路,說是東市永林巷子打頭那家有位祁大夫,醫術十分了得,若是誠心上門倒是可以請他來看看,沒準老爺子的病情還能穩得住,隻是有一點,祁大夫那人性子古怪的很,從來都是隻看心情救人,要是碰到看不順眼的就算是知府大人去了照樣不見。
徐家人為了老爺子的病情嘴上都急出了泡,一聽說有名醫哪裏還顧得上這許多,倒不是說多有孝心,而是眼下老爺子還不能倒,兄弟幾個一合計,徐家大爺就拎著禮物就上門去了,若是旁人還好,偏偏碰上的是最不待見徐家的祁大夫,老頭兒連眼睛都被抬一下就兩個字,不治。
別淨瞎扯些什麽醫者仁心眾生平等之類的話,沒用!
徐家人向來趾高氣昂慣了,哪裏見過這麽這麽幹脆利落拒絕人的,上一次被人拒絕還是在有間食肆與容掌櫃談事兒結果被店裏的夥計規規矩矩的“請”了出來,那回也就罷了,好歹人家容掌櫃和葉知府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在,勉強算是有個後台,你一個民間大夫又不是什麽金貴大人物在這兒耍什麽大牌充能呢。
徐家大爺本來就不是什麽善茬兒,當即惱朽成怒就打算來強的,結果時機還真不巧,那天正好是祁大夫帶著小崽子回去收拾東西,有團哥兒在的地方必有大白,自從上回在人販子手中吃了虧弄丟了團哥兒充分了解了人間險惡之後,現在大白出門那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眼觀六麵耳聽八方隨時做好了撲上去幹架的準備。
徐家大爺帶的人不少,但無奈大白太猛,一爪子撂倒一個,最後竟直接朝徐家大爺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張了血盆大口,得虧徐家大爺練過兩年好歹還算有些身手,情急之下腰杆子十分靈活的往旁邊一扭好歹保住了那重要部件,但大白原本就不是衝那玩意兒去的,這家夥惡趣味的很,沒等徐家大爺鬆口氣,咬著褲腰帶就是狠狠一扯,隻聽“刺啦”一聲響,破布條子與尖叫聲齊飛,瞬間就讓人露了點。
且不提是怎樣當時是怎樣一副換亂場景,隻知道那日過後,淮安城裏就開始流傳起徐家大爺苗而不秀,是個銀樣鑞槍頭的戲言。
俗話說雪中送炭的人少,火上
澆油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徐家平時為人不仗義,眼下有了坎不管有仇沒怨的都恨不得順勢踩上兩腳,特別是從前在徐家大爺手中吃了悶虧的人,見他難得吃癟隻恨不得將他的狼狽樣宣揚的滿天下皆知,更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書人幹脆就充分發揮自己編故事的能力,將一出“狗戲惡棍”的編的繪聲繪色,每回一開講茶樓裏都是座無虛席。
吃著茶樓從有間食肆新進購的什麽鹽焗腰果、蟹黃鍋巴、山藥脆片之類的小零嘴,時不時再啜兩口上好的雨後龍井,要是舍得花錢的還可以來點肉食,別說,那豬肉脯的滋味還真不錯,上好的豬後腿肉剔了皮、膘剖成薄片,也不知都放了些什麽佐料醃製,烤出來的肉質不焦不柴瞧著色澤棕紅油亮得很,咬著也十分有嚼勁,上頭灑了芝麻粒,蜜汁口味的鹹中透甜,若是換成麻辣口的滋味就愈發濃烈,越嚼越有味兒,絕對是打牙祭首選。
好故事配上好吃食,茶樓的生意那是一天比一天好,為了搶生意博眼球,同一個腳本已經衍生出了十好幾種版本,一個比一個勁爆,徐家大爺算是很出了一回名可又沒法兒直接上門找麻煩,畢竟我又沒有指名道姓報大名,不帶對號入座自個兒碰瓷的。
顏麵盡失的徐家大爺咬碎銀牙和血吞,在家摔碎了好幾套茶碗,偏這事兒還不能鬧上公衙,難不成還說我被一隻狗扒了褲子當街遛鳥?
當得知祁大夫與那有間食肆關係不淺之後,徐家幾乎就已經認定了是有間食肆要打擂台,眼下又得知有間食肆的掌櫃竟還收了雲家的小孫子為徒弟,更加坐實了有間食肆是有意的想法,一時間徐家簡直是又氣又怒。
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但雲家與徐家當初那點事兒究竟是怎麽個情況旁人不清楚,幾位當家人心中明鏡似的,說的直白些,雲家和徐家中間那可是隔了幾條人命,這個時候冒出個雲家小子難保不是回來尋仇的,要是那塊匾沒有受損徐家或許還底氣足些,但現在心中有忌憚怕事情暴露也隻能先按耐不動。
徐家如何容妤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上回知道大白使壞讓徐家大爺出了大醜也隻是無奈的笑了笑,轉身就給做
了一頓大餐當是犒賞。
這年頭這麽通人性的狼可是難得,還知道使壞不給留把柄,身上牙齒印一個沒有,驗傷都沒法兒驗,大不了就賠一套衣服,容妤對此表示很滿意,就算是揍人那也是得講究技巧的,渣沒虐到反將自己賠進去的事兒千萬不能幹。
瞥了一眼旁邊盤腿坐著配小團子玩拚圖的俊朗男子,容妤心中感歎,不愧是廣平王養的狼,一看就是見過場麵的,這機靈勁兒一般人還真比不上。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為期三天的秋闈就已經結束,別管考的好還是不好,一出考場先是大舒了一口氣,在小房間裏坐上三天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除了白牆就是考卷,別看就這麽幾天,還真能把人憋壞了。
“阿爹。”英娘早早就在考場外守著,等見裴秀才隨著人流出來了忙迎了上去,“阿爹累壞了吧。”眼見裴秀才眼睛底下都泛起了青,英娘臉上滿是心疼,掌櫃的說的還真沒錯,考試熬人,這要是身體素質差點的三天號房蹲下來人還不得直接倒下去啊。
裴秀才倒是一身輕鬆,搖頭笑道,“還好,感覺精神的很。”心中壓著的大石頭沒了人可不得精神麽。
今日最後一場是上午考完,眼下也不過才日中,仰頭看了看正當頭的太陽,裴秀才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明日是不是小公子的生辰?”
英娘點頭。
裴秀才撚了撚手指,笑道,“小公子生辰咱們該有些表示。”容掌櫃待他們父女倆可謂是十分盡心,哪怕手上銀錢並不豐厚,但好歹也得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英娘自然是點頭稱是,她也是這樣想的,掌櫃的工錢給的大方,時不時還有各種補貼,她手上也攢了一些銀兩,貴重的東西買不起,但買些有趣的小玩意兒逗小娃娃開心還是可以的。
父女倆一邊商量著買什麽東西好,一邊相攜往食肆那邊走。
“阿爹,聽說考場上抓出了兩個作弊的是麽?”英娘嘰嘰喳喳迫不及待的就開始八卦。
裴秀才點頭,“是有兩個。”
“是帶的字條進的麽?不是說入場前會搜身,怎麽還會讓人給帶進去?”英娘隻聽說抓了作弊的,具體手法倒是不清楚。
裴秀才笑了,“
不是帶的字條,是寫在肚皮上。”其中一個人正巧是他隔壁號房的,作為第一現場的吃瓜群眾裴秀才很是看了一出熱鬧。
“啊?”英娘瞪圓了眼睛,“還能這樣?”
提起這事兒裴秀才就不得不感歎一句了,“葉大人實在精明。”正常人誰能想到掀人家衣服看肚皮呢?想到那人涕泗橫流被府衛拖出去的模樣,裴秀才搖頭,“先不提功名利祿,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竟連一身風骨都不要了,光想著旁門左道,就算是有幸躲了過去謀得功名,這種人又能頂什麽用?到頭來不淪為朝廷蛀蟲就不錯了。”
英娘同樣戚戚,瞅見裴秀才臉上有些悲色,就知道他是想起被那趙秀才冒頂功名的好友了,咬了咬唇,還是問道,“阿爹,你真要上公堂麽?”
趙秀才眼下還在大牢裏關著,就等裴秀才考試完來個實錘,想到趙秀才要落難是挺提氣,但英娘也知道,這案子告起來怕是得引起一係列連鎖反應,往重了說,狀告之人弄不好連性命都有危險。
見英娘一臉擔憂欲言又止的模樣,裴秀才笑了笑,語氣很堅定,“自然得上。”安撫女兒,“你放心,為父心中有數,不是還有葉大人麽。”
裴秀才比英娘看得要透,就拿這回考場上抓舞弊考生的事來說,葉大人沒準會徹查,到時候再捅出趙秀才冒名頂替的事可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了。
英娘對這些事也不大懂,知道阿爹的性子認準了那就一定得去做,也不再說這沉重的話題了,轉而分享起了這兩天發生的新鮮事兒。
一路到了店門口,英娘隻顧著仰頭與裴秀才說話沒注意前麵,一個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裴秀才趕忙拉了英娘一把,朝被撞的人拱手致歉,“老先生,實在對不住,小女無狀衝撞了老先生。”
“無礙。”見小姑娘也紅著臉一個勁兒的朝自己道歉,一身青衫長袍的老者十分大度的擺了擺手,略有些富態的臉上掛著笑容,端的是一派慈善和藹,捋著胡須樂嗬嗬道,“老朽身子骨還行,可不是紙糊的。”
見他態度十分和善,裴秀才也笑道,“老先生大量。”
英娘抿抿唇也笑了,“老先生是來吃午膳的麽?正巧今日
我們店裏上了新品,您要不要進來嚐嚐?咱們掌櫃的手藝可好。”眼下正是用膳的點,又是在店門口撞見的,可不就是來吃飯的麽。
老者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驚訝,“你是這店裏的夥計?”
英娘點頭,臉上笑容十分燦爛,“難得店裏現在還有位置,要是再遲些怕就沒座了。”
老者原本也是慕名而來,他昨日才到淮安城,也是聽說城裏新開了一家有間食肆,不光名字有趣兒,店裏的吃食也格外的有趣,本著走到哪兒吃到哪兒的心思老者自然是不會錯過這麽一家店,也是趕早就帶著家仆來了,聽英娘口齒伶俐的報菜名,老者被勾得心癢癢,回頭看跟在身後一直未出聲的老仆,笑道,“咱們算是來巧了,正好嚐嚐這新品。”
老仆頷首,與主人家常年掛著副笑臉的模樣不同,老仆麵無表情看起來十分的嚴肅,就連說話都是一板一眼,“都聽老爺的。”
老者撇了撇嘴,但也沒說什麽,都在一塊兒處了好幾十年了,他也知道這位老仆古板的性子。
“我也是頭一回來這酒樓,還勞煩小友給推薦推薦。”老者笑嗬嗬道。
英娘忙點頭,“應該的。”
剛踏入店,老者腳步一頓,臉上頓時浮現出堪稱驚異的神色。
怎麽說呢,店麵算不得很大,統共也不過兩層,但布局格調一看就知道店主人是個有品位的,能不有品位麽,那櫃台後頭貼著的好像是鬆寒先生的真跡吧,老者也就是林老爺子,眼睛毒辣得很,一看到畫,給瞪出來了,要不是還顧忌形象簡直恨不得直接黏上去。
但很快的,林老爺子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見英娘領著他們到一處展櫃,又給了他們一個盆子並一個夾子,他有些好奇,“這是做什麽?”
英娘抿唇笑,“今日店裏的主菜是麻辣香鍋,一應菜蔬都在著展櫃上列著,您想吃什麽盡管自己夾,肉與素菜分別算價,”英娘指了指展櫃上頭貼著的價錢,按兩算價,價錢還算合理,“等您夾好了一並送到前頭稱重,然後會給您一塊小木牌,到時候做好了會叫號給您送來,要是不吃辣也可以提前說。”
聽英娘介紹,林老爺子點頭忍不住讚了
一聲“巧心思”。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這兩年更是走南闖北吃了不少各地美食,但還未曾見過這個吃法,再見展櫃裏各色菜蔬都有,應該是怕肉就這麽放著壞了,居然還用了冰。
林老爺子也是個嘴饞的,立馬就上手開始挑菜,不一會兒盆子裏就堆滿了肉食,老仆見狀無奈提醒,“老爺,您也該吃點菜蔬。”
林老爺子不大樂意,正準備反駁,但又不知想到了什麽,挑挑揀揀的擇了兩片青菜葉子,覷他,“這下可以了吧。”
老仆麵無表情不說話,林老爺子輕咳了一聲,又往裏挑了兩片,嘴裏嘟囔,“不能再多了啊!”
裴秀才在一旁看得好笑,這老者雖然穿著打扮普通,但瞧著卻不像是個普通人,沒想到性子竟這般好,居然被一個仆人給管住了。
林老爺子聽說裴秀才是剛從考場裏出來,頓時來了興趣,幹脆邀請裴秀才一起拚桌搭個夥兒,裴秀才見他和善也不推辭,兩人找了個安靜些的桌子坐下。
作者有話要說:生活太苦,總是忍不住歡脫一下,,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