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有間食肆
想到開陽出的主意, 殷玠以手掩麵輕咳了一聲, 將銀票往容妤那邊推了推, “這裏是三千兩銀票。”
三、三千兩?
容妤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目光忍不住往那遝銀票上瞟了兩眼, 唔, 百兩銀子的麵額, 三千兩就是三十張,難怪能有這麽厚。
隻是——
容妤麵露詭色,忍不住問, “殷公子這是想將我這酒樓買下來?”
這麽大手筆可不像是來投資的,簡直就是要擠掉她自己上任的節奏啊,她懷疑他的潛台詞是, 拿錢走人,酒樓我承包了。
隻是這酒樓也不是她的啊, 不過是暫時租了來做生意, 要是想買店麵就該去找原店麵東家。
見容妤臉色變來變去十分糾結的樣子, 唯獨沒有聽到有大額投資的欣喜,再聽容妤的問話,殷玠沉默了一下,“容娘子誤會了, 隻是想著入股與你合夥做生意罷了。”
“做生意?”容妤挑了下眉頭, “殷公子的意思是說,想與我一起將這小酒樓發揚壯大最好開成連鎖的往後能日入鬥金?”
容妤一長串話說出來氣都不帶喘的,目光定在殷玠身上, 想聽他的答案。
說真的,容妤沒有那麽遠大誌向,開間小酒樓生活無憂,養崽逗鵝做做飯沒事再邀上三五好友出去遊玩一番,這種退休悠閑生活很合她的心意,至於開連鎖酒樓奔首富什麽的她還真興趣不大。
殷玠愣了愣,立馬搖頭,“當然不是。”咳了一聲,覷著容妤的臉色,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當然,如果容娘子有這個想法的話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生意上的事兒我不大懂,但人脈銀財這些我應當還是能給些幫助的。”
按照開陽說的,酒樓的男女主人聽起來可比食客與老板的關係親近多了,前者連蹭飯都能理直氣壯,畢竟一家人不是?殷玠覺得這十分有道理,忙讓他將府裏的現銀清點了就都帶出來了。
像是看出了容妤的疑慮,殷玠默默又道,“生意上的事兒我不擅長,所有的決策容娘子你自己決定就好我絕不插手,至於利潤分紅,容娘子看著給就是,要是酒樓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不論是人還是錢財都我這邊出,容娘子隻管專心做吃食……”
清冽溫潤的男聲起初還有些拘束,將他的想法娓娓道來,容妤卻聽得有些恍惚,總而言之總結下來就一句話——
讓我入股,你隻管做你愛做的事兒,其他的雜活我包圓了你不用管!
等殷玠說完,容妤目光落在他臉上,上上下下打量,直到看得殷玠臉頰有些發熱,才終於忍不住問,“殷公子,你這不是投資是做慈善啊,我這小店就值得您這麽費心?”
殷玠不懂慈善是什麽意思,但從字麵上理解也能猜出個大概,看到容妤懷疑的樣子,殷玠眼神飄忽了一下,當然值得費心,“容娘子做的吃食滋味十分好,殷某甚愛之。”
後麵兩個字說的有些輕,容妤沒怎麽聽清,注意力全在前一句話上了。
所以,這是覺得她做的吃食好吃,想找個長期飯票,嫌分期付款麻煩幹脆投資做合夥人?
想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容妤突然理解了,看殷玠似乎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模樣,甚至還覺得有些莞爾,因為這種事兒當年她也做過。
從前蒼蠅胡同裏有一家小飯館,叫不出名字,店主人是一對老夫妻,不比其他店裏花樣繁多,這家店裏就隻賣一碗雞湯麵。每天雷打不動三隻老母雞熬湯,不像一般店裏的濃湯都是用醬油調的味,他家隻用鹽,湯底呈現出意式濃湯般的濃厚度,雞的鮮味和香味完全被鎖在濃厚湯底裏。麵也是自己純手工做的中粗麵,一口麵條帶起一口湯,整個飽滿的味道在口腔中展開,吃著回味無窮。
這家店這碗雞湯麵對她來說不光是一口美味,更是整個學生時代最讓人念念不忘的青春記憶,後來這家店因為租金大漲生意也不怎麽好開不下去了,知道這事兒後,她與幾個常去店裏吃麵的食友就幹脆出資盤下了這店麵,將兩位老板又請了回來,也是跟殷公子說的一樣,店裏一應雜活瑣事他們都不用管,賺多賺少也都無所謂,隻要能讓這美味延續下去。
朋友知道後還笑她瘋魔,她卻不以為意,子非魚,安之魚之樂。
沒想到如今她也碰上了。
見容妤遲遲不說話,殷玠又掏出了昨晚擬好的契款,“大概條款我列了一下,容娘子看看有哪些不合適的地方,還可以再改。
”
容妤接過來粗粗一掃,頓時就更加無語了,怎麽說呢,越看越覺得這不是做生意而是搞慈善了,怎麽看殷公子都是血虧啊!
“殷公子是認真的?”容妤問。
殷玠點頭。
容妤盯著手上那張薄薄的紙,再看看桌上那一遝銀票,委實有些糾結,這條件實在是過分優厚了,對她簡直就是百利而無一害,平白得了個得力幫手不說自己這邊還沒什麽損失,畢竟人家讓連分紅都是看著給的,相當於就是多了個掛名掌櫃。
糾結了半響,容妤終於點頭,“好,隻是有些地方還得再商量商量。”
“沒問題。”殷玠答應的很快。
相比殷玠簡單的意圖,容妤想得要多些,殷公子的來曆她雖然不十分清楚,但看他的大手筆就知道肯定不是缺錢的主兒,而且和淮安知府葉大人還是親戚,這年頭背靠大樹好乘涼,容妤雖然不至於趨炎附勢,但人情社會有關係總比兩眼一抹黑啥靠山都沒有強,加上人家誠意都這麽足了,不答應都不好意思啊,橫豎她這連店麵都是租的破酒樓也沒什麽好圖謀的。
兩人各有心思,在通力合作的事上雖然出發點不同,但好歹也來了個殊途同歸,一拍即合。
將細節都討論清楚,兩人直接達成飯桌同盟。
容妤將他引到書房,白字黑字都寫清楚了,又各自簽上了姓名按了手印。
“殷玠?”容妤看著紙上的簽名,念了一聲。
殷玠下意識的應了一句,這還是他頭一回聽容妤叫他的名字,或者說,以他的身份整個大慶朝夠膽子直呼他姓名的人寥寥無幾。
容妤總覺得這名字似乎是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既然想不起來容妤也就不糾結了,衝殷玠眨了眨眼,笑著調侃,“那日後是不是也該叫殷公子一聲掌櫃的了?”
掌櫃的這稱呼倒是新鮮,“容娘子隨意。”
容妤忍不住笑了,“既然都這麽熟悉了也不必太客套,殷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話直接以姓名相稱就好,子彥?”她記得殷公子的字好像是這個來著。
殷玠目光閃了閃,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點頭,“好,容妤。”
“哎!”容妤歡歡喜喜的應了一聲,比起容娘子什麽的
,她還是覺得直接叫名字好聽,畢竟名字取了就是讓人叫的嘛。
“這是什麽?”殷玠眼尖的瞥見她桌上鋪著的紙上密密麻麻寫了好一些東西,“店名?”殷玠問。
容妤歎了口氣,“想了好些天,頭都快想禿了也沒找著合意的。”開酒樓總得有個名字吧,一般來說要不就是以姓來命名,比如徐氏錢氏什麽的,要不就走高大上路線,迎賓樓如意酒樓之類,聽多了都沒意思,容妤就想來個獨一無二的,靈光一閃,“你說就叫‘有間食肆’怎麽樣?”
低調奢華有內涵,還一針見血,容妤越想越覺得好。
容妤都覺得好了殷玠自然是無所謂,點頭,“甚好。”說著拿了支筆,直接在紙上將它寫了下來,都說由字見人,等容妤瞧見紙上那銀鉤鐵畫筆力蒼勁的幾個大字時,就先忍不住讚了一聲,“正愁我這字拿不出手呢,不如就借你墨寶一用做塊匾?”容妤笑道。
殷玠咳了一聲,“等我回去寫副好的再送來。”
紅豆沒想到不過是拎著小少爺在院子裏玩了一會兒的功夫,店裏居然就多了一個老板出來,“那往後是不是得叫殷掌櫃啊?”
真不愧是主仆倆,這話問的簡直一模一樣。
容妤代著回答了,“還是按原來的叫吧。”順耳。
開陽則默默朝殷玠豎了個大拇指,心裏美滋滋的打起了算盤,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理直氣壯的蹭飯了。
既然現在有了個靠譜的合作夥伴,容妤也不吝嗇將自己的想法已經未來店裏的規劃說與殷玠聽,從先這些都隻能她自己拿主意,有些拿不穩的事兒也想聽聽他的意見,不得不說殷玠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充分貫徹了該閉嘴的時候閉嘴,該給意見的時候一針見血絕不含糊,兩人都在這次談話中收獲良多,相比容妤頭腦風暴帶給殷玠的震撼,容妤則覺得自己剛剛那決定下的還真不虧,這年頭有錢有顏脾氣好還見識廣的人不多了,有幸被她撞到一個。
“待會兒吃小龍蝦怎麽樣?”中午飯就是隨便解決的,眼看太陽都要落山了,難怪覺得肚子餓,容妤要是惦記什麽吃食那就一定得吃到了才算完,昨天見了那隻小龍蝦,饞癮被勾了上來,一早就打發
紅豆出去找了,晚上吃小龍蝦正好。
隻要是吃的,殷玠就從沒提過一個“不”字。
院子裏,團哥兒正和大白玩,容妤現在對大白的感官格外的好,畢竟這麽認真負責兢兢業業帶娃的好寵物不多了,都說小孩子和寵物一塊兒長大有利於孩子身心健康,容妤覺得所言不虛,瞧小崽子笑得多開心。
小龍蝦是一早就買了回來的,一直放在清水裏養著讓它吐一吐淤泥,這東西不大好處理,得拿著刷子仔細清洗,“容,容妤,”跟進來的殷玠咳了一聲,“你去忙別的吧,這裏我跟開陽來弄。”
那龍蝦的鉗子瞧著怪嚇人的,容妤手指白皙纖長細嫩,要是不小心被夾了一下隻怕得腫,開陽皮厚,多夾幾下也沒事。
“也好,”容妤點頭,正好她還得再準備點別的,十分幹脆的就將位置讓了出來,又細細指點兩人應該怎麽清洗,殷玠上手很快,本該拿刀劍的手此時正捏著一把小刷子仔細耍著蝦殼,模樣嚴肅認真,不知道的還以為麵對的是什麽軍機大事。
看看在廚房裏忙碌的那道妙曼身影,再看看自家認真幹活的王爺,開陽由衷感歎,原來情愛這種東西真的可以讓人麵目全非,戰場換廚房,開陽合理懷疑不久之後王爺就可以洗手作羹湯了,畢竟想抓住心得先抓住胃不是?
吃小龍蝦怎麽能少得了毛豆呢,五香麻辣鹽水清煮,可佐餐,可下酒,還可以當零食小吃沒事嘮兩口,容妤決定來個五香與麻辣的,一邊想著做法,手下動作也麻利,調好的鹵汁先燒開,然後將處理好的毛豆放進去燜煮,等毛豆煮熟也不急著起鍋,而是讓它繼續悶著入味。
小龍蝦容妤做的蒜蓉與油燜,正好一樣一半。
看著鍋裏煮的油色紅亮的小龍蝦,容妤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都說華國人是吃貨,就好比這小龍蝦,國外泛濫成災,在華國卻能給吃到滅絕,簡直就是人形殺器。
照例將晚飯擺在了院子裏,容妤又拿了一壇自製的葡萄酒,紅彤彤的小龍蝦配上翠綠誘人的鹵毛豆,再看桌前圍著的幾人,容妤當真有了一種從前與朋友聚餐的感覺。
“容娘子,這小龍蝦要怎麽吃?”開陽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
“直接上手啊!”容妤笑道,這裏沒有一次性手套,就隻能直接上手了,大不了再洗嘛。
殷玠默默放下筷子,看著那盆油光紅潤還散發著辣子香味的油燜大蝦發呆。
紅豆見容妤已經興致勃勃的上手了,也想跟著伸手,但看瞥見殷玠兩人後有些遲疑,小聲道,“小姐,這會不會有些不大雅觀?”
“嗯?”容妤正啃著蝦殼,聞言眨了一下眼睛,“雅觀能當飯吃嗎?”
這話,還真是直接明了理不糙。
開陽早就饞了,至於形象什麽的,就跟容娘子說的,能當飯吃嗎?上手就抓了一個小龍蝦,學著容妤的樣子先狠狠啜了一口汁,頓時被那股子辣味給嗆得眼淚之流。
“油燜的我放了辣子會有點辣,那盤蒜蓉的會好些。”容妤笑道
“不用不用,”開陽咳了兩聲好不容易緩過來,這次下嘴就要謹慎多了,小心翼翼的咬破蝦頭,鮮香麻辣的醬汁混著鮮美的蝦黃頓時讓人眼前一亮,隻恨不得再多吸兩口,雙手用力將蝦尾的殼捏碎,露出彈滑軟嫩的蝦肉,開陽迫不及待的將肉放進嘴裏,蝦肉十分鮮嫩,因為燜煮過,醬汁的香味兒滲透進肉裏,吃著格外的香,還有那對大鉗子也不能錯過。
開陽越吃越覺得好吃,雖然這味道著實有些辣,但吃著爽啊,再來兩口井水浸過的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冰涼觸感入喉,一下子就驅散了喉間的灼燒感,頓覺冰涼。
還有那毛豆,鹵汁的香味與毛豆的清香交融,含在嘴裏先吸一吸鹵汁,然後上下牙齒一咬,將裏麵煮的鹹香粉嫩的青豆擠出,砸吧砸吧嘴,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
開陽吃的開心,殷玠就沒那麽高興了,看看悶頭大吃的三人一狼,殷玠抿抿唇,和旁邊坐著等投喂的小崽子大眼瞪小眼。
團哥兒瞅瞅他,將自己的小餐盤往他麵前一推,咧著小嘴一笑,這裏麵放著容妤剛給他剝好的蝦肉和毛豆。
殷玠也知道小家夥護食,除了容妤還沒見他對誰這麽大方過,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你吃。”自己嚐試著拿了一隻蒜蓉蝦啃了一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心滿意足的啃完大半盤子蒜蓉大蝦,殷玠覺得容妤說的十分有道理,形象什麽的,跟吃比起來可以先放到一邊。
當天晚上,隔壁書房的燈又是徹夜長明,在寫廢了近百張紙之後,看著桌上最新出爐的四個大字,殷玠終於滿意停筆。
牌匾有了,可以準備開張了。
八月初一,天氣晴朗微風,有間食肆重新開門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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