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國慶假期過了, 科室裏的張大姐,那個臉色就像是等著死刑判決一樣的絕望中抱著一點點的希冀。她在那裏念念叨叨,如果進不了合資企業以後該怎麽過。
老王很佛係:“怎麽過, 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現在咱們下邊的合作商,聯營廠也一家家的很難過。”
“我兒子上初中啊!老公工廠也很難,難道要逼死我們一家子?”
“到了這個份兒上, 你要靠廠裏是不可能了, 我看你還是要多想想出路。現在就該找起門路來。”老王說的話,都是肺腑之言。
可張大姐不這麽想:“上頭給了你多少好處, 你要替他們這麽說話?”
“沒有給我什麽好處,隻是外邊形勢不好,你要自己給自己多條後路。”
張大姐湊在黃聆身邊:“小黃, 你說怎麽辦啊?”
“姐,這幾天你考慮過以後做什麽了嗎?”
“我考慮什麽?我想不出來, 叫我做什麽,我都不會啊!你說公司怎麽可以這樣, 黃聆你跟著老陸有沒有聽到過什麽風聲?”又是一大堆的抱怨, 黃聆已經想了一大堆的措施, 而當事人自己等在那裏, 就說一句自己什麽都不會。
黃聆搖了搖頭:“反正上頭一直在說, 現在外麵形勢很不好, 問題是收集了,但是具體會怎麽樣很難說。”
這些日子收集的問題被反複探討, 楊總坐在那裏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聲音,他的頭很疼。每一條措施都是錢,現在總公司也很難, 退休的老職工,退休工資,醫療費用都要管。如果真的要安置這批人員妥當,申請出來的費用還真不少,跟何況法國方麵說了合資公司的很多設備太老了需要淘汰。這也是錢啊!
法國人隻選定了七十五個人入新公司,其他人都不要,七十五個人?三分之一?楊總說:“老外看過人之後,不想要這些年紀大,技能單一,知識落後的人,勉強接受了三分之一的人。他們要留一些名額進行外聘,更換新鮮血液。”
“楊總,不能這麽做啊!這麽一來合資還有什麽意義?”
“獲得先進的技術。我們不能眼光這麽短淺。我們的工廠是需要更新技術,而不是保證工人不下崗。”
“現在的問題是工人要沒飯吃了。楊總,您是當家人,您說說看該怎麽辦?”
“所以才要進行討論,大家群策群力吧!”
“您已經把困難給放在這裏了,總公司也沒錢,都這麽說了,那能怎麽辦?兩手一攤,說為了引進先進技術,先進技術跟我們吃飯有關嗎?沒有關係,您認為工人會理解嗎?”老陸越說越激動。
“老陸,你是老同誌了!怎麽就一點都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楊總敲著桌子對老陸說,“麵臨這種情況下,就是考驗大家的時候了。”
楊總站起來環視了一周:“我跟大家說一句,你們裏麵有一半人不會在名單裏,而進入名單的,以後也不一定會是合資公司的部門領導了。”
提前聽到這樣的消息,沒有一個人心裏會高興,走出去的時候,臉色都凝重。即便入選,也是從領導崗位退居二線?
一場沒有結論的會,從下午三點開到了七點多,會議上吵得所有人頭昏腦漲,而消息又讓人情緒低落,回到辦公室,老王收拾了包,過來拍了拍黃聆:“小黃,你也別加班了,快點出去吃點東西,好好休息!”
聽見老王說要她去吃東西,黃聆才想起自己答應了聶修謹,今晚吃晚飯看電影,說好五點在廠門口等。
黃聆從辦公室飛奔跑下去,往廠門口去,他不會傻乎乎一直等在那裏吧?
到廠門口,果然某人雙臂撐在自行車龍頭上,貌似在閉目養神。黃聆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背,他抬起頭來,抱怨:“你再不出來,我就要化作一塊等妻石了!”
聽見他耍嘴皮子,黃聆解釋:“領導們開會,我做會議紀要。走吧!吃晚飯去!”
“電影沒法看了!”聶修謹遺憾啊!看來今天又沒有機會了。
聽他的話,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上了他的車後座,伸手擰了一把他腰上的肉,聽他哎呦呦地叫了兩聲。
又抱住了他的腰,讓他等這麽久,心裏有些愧疚。
等兩個多小時,被她抱個腰,這兩個小時值,緊接著黃聆把頭貼在他背上,這就是超值了!聶修謹笑開了花兒。
帶著黃聆來到鎮上,一家小飯館,黃聆要了兩個菜一個湯。
黃聆開始跟聶修謹說今天廠裏發生的事情:“隻要七十五個,大部分人不要。能夠理解法國人的想法,我之前雖然提了幾個想法上去,可這樣也……”黃聆無奈的揉了揉頭發,發泄她心中的無奈。
就像楊總,他也肯定也希望法國人多要幾個人,可現在?反過來想,現在這個情形,對新公司卻是非常有好處,所以這裏麵利益上的平衡,要怎麽說才好呢?
椒鹽排條上來,伸手:“老板娘上兩碗飯!”
飯上來黃聆扒拉了兩口,聶修謹邊吃邊想:“橡膠廠裏要修毛邊的工人,摩托車廠裏要車床工。”
“就算你要幾個人,又能解決幾個人呢?”幾口飯下去墊墊就舒服了。
“調峰填穀,開一個勞務派遣公司。你們這種企業的工人還是有人要的。勞務派遣合同,勞動關係在勞務公司,我這裏當成非正式工來用。”聶修謹提醒她。
黃聆上輩子不止一次罵過這個不公平的勞務工製度。在汽車行業,工人分為兩種,一種是跟公司簽約的正式工,這些工人待遇好,有很好的保障。還有一種是跟勞務公司簽的勞務工。這群人做髒活累活,同崗位酬勞比正式工差,福利更是沒法比。不過因為整個行業收入比別的行業高,所以還是有很多人來做勞務工。
同工不同酬,明顯的不公平。黃聆是堅決反對用這種方式來降低用工成本和用工風險,也曾經被聶修謹說過,她道德標準過高。
擺在她麵前,當沒飯吃,遇到有這種機會,她還會嫌棄什麽同工不同酬嗎?黃聆這個時候發現,把那些人組織起來去做勞務工是一個比較好的辦法,至少能解決眼下的難題。讓這些人能有口飯吃。
“這些人,有些已經懶散慣了!”
“那就更應該用勞務派遣了,要是不行立馬就讓勞務公司換一個來。對吧?”
黃聆點點頭,聶修謹一點黃聆就明白了,邊上的CW以後是用勞務工的大戶,如果能在這個時候,推出勞務公司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甚至可以當成一門生意來做。
聶修謹伸手捏了捏黃聆的臉:“好好吃飯,吃過飯,就算看不了電影,跟我去小河邊走走,明天我要去北方了,下周五才能回來。”
“去幹什麽?”
“一個是CW的供貨商大會,還有一家民營汽車企業我想去拜訪一下,跟他們聊聊我們的產品。”
“嗯!你去了,能不喝酒就別喝酒,他們那裏知道你會喝酒之後就拚命灌你了!”
“我什麽時候會喝酒了?”聶修謹問她,這麽一說,她就更加不容易把他和上輩子的自己混在一起了。
黃聆意識到自己真是混了,會喝酒的是上輩子的聶修謹,這輩子和聶修謹相處的場合他很少喝酒,也沒有抽過煙。
黃聆笑了笑:“我是說他們那裏酒桌文化太厲害,不要為了訂單拚命,訂單畢竟還是靠實力來爭取的。大不了被他們說咱們南方的男人不夠爺們,你別在意。”
“我隻在意你覺不覺得我爺們!”
又來占她便宜,黃聆笑罵了一聲:“神經病!”
簡單地吃過晚飯,兩人走出門已經快九點了,按理說聶修謹就該把她給送回公司了。可他不甘心,昨天說好的,電影可以不看,那個目的他還是想要達成。
聶修謹看向邊上的小雜貨店:“你等等!”
說著走了過去,要了兩瓶水,遞給她一瓶,黃聆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卻見他擰開了瓶蓋在灌了一口水進去漱口,黃聆這下醒悟過來,某人還想著昨晚的那一句:“今天不給你親!”
看著黑魆魆的小河邊,聶修謹問她一句:“陪我到河邊走走?”
黃聆往前看,河邊這個時候有什麽好走的?他是想要在夜色的掩護之下,他也真是的?黃聆站在那裏想,黑魆魆的地方就不去了吧?要不?
“不去啦!”黃聆側過臉頰,指了指自己的腮幫子說:“給你親一口,送我回去!”
被黃聆識破意圖,看她給他親臉頰,這種蜻蜓點水怎麽夠?聶修謹回憶自己上輩子看的那些言情小說裏的描述,原本河邊有樹幹,他可以推她貼在樹幹上,然後掐著她的腰來親。現在人家不肯去,還很敷衍地給個臉頰,太沒誠意了。
聶修謹伸了一隻手,想要挑起黃聆的下巴,可實踐起來怎麽這麽難呢?人家不給他挑,還在那裏說:“親不親,不親就回去了!”
“親,當然親!”單手那種行雲流水的姿勢就不追求了,吻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唇才是真的。聶修謹把手裏的水瓶子放在花壇沿上。雙手捧住黃聆的臉,黃聆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他的那張大臉貼了下來,這貨無不用其極啊?
眼見被他要親到,這還是馬路邊上,被人瞧見多不好,黃聆一個掙紮,兩人嘴對嘴倒是在一起了,撞了一下,黃聆叫出聲:“哎呦!”伸手一抹,被他一磕,好疼啊!再看他也捂住了嘴。
黃聆從包裏拿出了紙巾,遞給他,自己壓了壓嘴唇,上麵有一點點血跡,開口:“笨蛋!笨蛋!”
聶修謹沒想到今天第一次的親吻居然就這麽泡湯了,把她的嘴唇磕破了,算了!算了!他也不敢再整什麽幺蛾子了。
“我送你回去吧!”
“好!”
黃聆坐在他的自行車後,感覺他情緒有些低落,跟個吃不到糖的孩子似的。黃聆摸了摸自己略有些腫的嘴唇誰叫他不看地方的?又不是不給他親,捧著她的臉幹嘛?九點多了,雖然街上人不多,但是也有很多加班的剛好下班路過啊!被熟人看見她饑渴地當街和男人擁吻多不好?
聶修謹的失落不是黃聆不給他親,他發現上輩子最後的日子總結了那麽多狂霸吊炸天的,男主和女主戀愛,然後吻在一起的橋段,壓根沒用。生搬硬套,簡直就是災難。比如剛才,明明書裏說用手指挑起嘴唇,然後四目相望,緊接著貼上嘴唇,攻城略地,直到兩人氣喘籲籲。實際上呢?一根手指是挑不過來她的臉。
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她也沒有乖乖地任由他親。這下好了,磕破了她的嘴唇,她肯定又在嫌棄自己莽撞,胡來了,接下去該怎麽辦?沒想到自己這麽笨,連個吻都搞不定!白白活了兩輩子!
到了廠門口,黃聆下了車,想要跟他說再見,見他皺著眉頭,滿腹心事,一臉哀怨的樣子,簡直讓人好氣又好笑。
這個時候廠門口根本沒有人,要是兩家工廠中間,樹蔭底下,比較黑暗的地方,應該沒人看見吧?
黃聆招招手,見他還是心事重重,叫了一聲:“聶修謹!”
聶修謹反應過來,看向她,見她招手讓他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兒,估計有悄悄話要講。他走了過去,別她拉著手拉倒了邊上樹蔭底下,黃聆雙手圈住他的脖子,仰頭貼上了他的唇,蜻蜓點水的一下。聶修謹反應過來狂喜地,再次貼上她的嘴唇,伸出了舌頭。
別看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在這方麵是一對菜鳥,剛開始互相不協調,偏偏兩人又都特別敬業,怎麽能連一個吻都不專業呢?一次不行,就第二次,第二次不行就第三次,直到黃聆被他給勾纏,真有雙腿發軟的感覺,這才放開了,被他抱著,靠在他的胸口。
“哎呦!這是誰啊!”一個破空的聲音傳來,是高波那個貨。
黃聆急忙跟聶修謹分開,轉頭看見高波和小年站在邊上看著他們倆。
可把黃聆給臊的,邁開步子,往廠區裏跑,高波和小年看聶修謹從樹蔭下出來,對著他們倆點了點頭,騎上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