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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昝寧今天原本是有一些煩躁不安的——即便一切都朝著他預設的方向而去, 心裏仍舊會惶惑擔憂,唯恐一失手成千古恨——但是男人的本能,在見到她豐腴的小身體時還是被激蕩起了, 頓時拋開一切其他,隻想著她一人而已。


  兩個人半天才完事。李夕月累得腿都打顫兒, 滾落在他軟軟的被褥間, 而後微微睜開眼睛, 眸子裏星光熠熠,甜笑著看他。


  他也躺到了枕上,誇道:“你真軟和。我遲早‘死’在你身上。”


  然後嬉笑著也等她表揚:“你呢?感覺好不好?我……到位了沒?”


  李夕月含羞推他一把:“討厭。這種問題問出來不羞死人麽?”


  昝寧想:也就關心你的感覺好不好, 其他人, 我從來懶得問。


  覺得好心被她當驢肝肺,不由小小地生氣,攬過她的脖子又懲罰似的親了一通。


  “大白天的, 別太過頭了。我要起身了。”李夕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臉紅撲撲的。


  皇帝也起身穿衣:“不錯, 我也要起身了, 今日還有不少事要處理,不能總賴在你這小妖精身上。”


  他還“栽贓”她勾引, 不過一場歡好,心情頓然不同了, 穿好衣服,精神抖擻, 豐神俊朗, 對李夕月吩咐道:“你回頭抽時間把西暖閣也用梅花布置好,這幾天東暖閣裏又香又美,看著就舒心呢。”


  他今日午後的安排是去巡查京中幾支禁衛軍。春日開始操練, 皇帝親臨閱看是對軍士極大的鼓舞——當然,步軍衙門、健銳營、神機營等等的統領,滲透最多的是太後、皇後的族人納蘭氏,頗呈尾大不掉之勢。


  隨皇帝一起去的,是軍機處幾員,禮親王居首,接著是剛剛入京的帝師張莘和,再接著是劉俊德等幾個,然而到得一處,閱看操演,在營帳中休息時,禮親王就指著某個外頭某個紅藍頂戴,壓低聲音說:“剛剛那個,是納蘭氏的人。”


  一連說了幾次,皇帝也覺得有些警心。臉上春風般的笑意漸漸褪去,出轅門時的步伐也沉重了些。


  離遠了,禮親王故意歎息著說:“納蘭氏一支不動聲色占據了這些要害的位置,京裏若有生變,隻怕放肥了膽子,天下就可以易主。”


  張莘和道:“連清議都不顧了麽?”


  禮親王不屑地哼了一聲,撇開眼低語道:“書生之見!”


  “那皇伯父認為怎麽辦才好?”


  禮親王說:“要製衡,隻能先外派進京的軍伍,再慢慢替換出京中各營的武將。”


  昝寧便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早早地就把正藍旗下的一些兵丁帶到了京畿——打的是“剿滅撚匪”的旗號——然而撚匪早就平息了,他的正藍旗的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兵丁們群居在京畿之外,連家裏的閨女都送到宮裏或行宮裏做宮女兒了。


  皇帝沉吟了片刻說:“皇伯父旗下剿撚匪的軍伍,倒可一用。”


  禮親王說:“皇上,奴才可不擔這樣的罵名!說起來好像奴才和太後家的人搶地盤似的!”


  京裏的禁衛軍,權力最大的是步軍統領衙門,其長官亦即俗稱的“九門提督”,就是太後的親侄子。九門提督管理京中大小防務,甚至需要的時候,京中保甲、擒拿毛賊、審理案件這樣的小事也管得,瑣碎但是權重威高,禮親王的人一直安插不進去,眼紅很久了。


  這會子越是表現得不在乎,其實心裏越是想趁機要步軍統領衙門的權。


  他有覬覦,就是有欲望。他有欲望,就是有破綻。


  昝寧不動聲色,微微頷首道:“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地方上一個縣令,三年都要挪動挪動位置,哪有一個提督占著步軍統領衙門就不挪動的?隻是貿然動一個從一品大員,得有合適的位置,或者說得過去的理由。”


  禮親王不說話,看得出在琢磨。而且想必不是琢磨“合適的位置”,而是琢磨用“說得過去的理由”把人拉下馬來。


  昝寧看了看其他兩位軍機大臣,說:“還有一個神機營,瞧完了回宮吧。”


  神機營也是京城的禁衛軍之一,主要執掌火器,無論是本土造的,還是西洋進貢來的槍炮火銃,這裏都有最新最好的配備。


  皇帝閱操,先看營中士兵演練火器。大炮若幹種,瞄準、填彈、點引線,一氣嗬成,對著對麵的空山放炮,炸了滿山的飛塵。其次是火銃隊,步兵裏是兩排為一組,一個填藥,一個放槍,而後迅速交換,不留罅隙為最佳;騎兵則難度更大,馬上放槍比用弓箭麻煩多了,但練得好的,依然能夠在奔馬上一槍懸瞄,打爆懸在樹間的葫蘆。


  昝寧顯得極有興趣,閱看完畢,向神機營要了四杆最新的西洋銃子,說是帶回宮裏自己玩。


  回程時已經不早了。神機營駐紮的位置在京郊,昝寧在禦輦中閉目養神,偶爾挑開簾子看看路程。他周圍都是上虞處的侍衛軍,走的都是清蹕的官道,侍衛們橐橐的步伐聲整齊劃一,官道上黃沙鋪路,幹淨安靜。


  他極目向遠處望了望,問一旁扶著車轅的李貴:“到哪裏了?”


  李貴恭恭敬敬答了話,昝寧似乎也沒怎麽注意,輕歎了一聲,又自語似的說:“附近也有街市,不知有沒有皮薄餡大的縐紗餛飩?”


  李貴瞥了他一眼,終於低聲說:“應該有的,隔兩條路就是段熱鬧市口。奴才嚐過那裏小攤上的餛飩,味道頗不賴。奴才喚個小太監買一碗去?”


  “兩碗。”昝寧說。


  李貴瞧著主子的模樣,剛剛在軍營裏還不苟言笑像個威嚴的帝王,這會兒又是個嘴饞而任性的少年了。


  他點點頭說:“好嘞,兩碗。讓他直接叫輛車帶進大內去。”


  招招手吩咐他信得過的徒弟去買餛飩。


  昝寧輕籲了一口氣,輕鬆之餘有點期盼感,回程的路途頓然就風景無限而歸心似箭了。


  到紫禁城裏已經是薄暮時分,養心殿上的琉璃垂花已經被斜照的夕陽映得五光十色。皇帝進門第一句話問:“餛飩呢?”


  李貴笑道:“已經送到了,有些涼,又蒸了一下,嚐膳太監嚐過,等等看有沒有異樣。”


  昝寧很期待,踏進垂花門第二句問:“李夕月呢?”


  李貴說:“哎,奴才這就傳她來伺候——東暖閣還是西暖閣呢?”


  “東暖閣。”昝寧說,自己拐步先進了西暖閣,一揭開門簾子,梅花的清芬就撲麵而來,深吸一口氣,那清芬又若隱若現的。莊嚴肅穆的暖閣裏,在他的案前供著一瓶梅,青花的方瓶,高高插著一枝綠萼梅,梅枝在中段轉折、旁逸斜出,淺綠色梅花疏疏,長在瘦峻的細枝上。


  昝寧的唇角不由浮了一絲笑。揭開次間的門簾,用作皇帝和大臣密談的小閣裏暖意融融,一瓶紅梅,一瓶白梅,分插在一個鎏金鏤空銅瓶和一個冰裂紋天青釉矮瓶裏,莊嚴得令人心悸的地方有了這兩瓶梅,頓時叫心柔軟起來。


  “皇上,李夕月已經到了東暖閣候駕了。”李貴低聲說。


  昝寧笑道:“好,把兩碗餛飩送進去,備兩副筷子。”


  李貴眉梢一挑。


  昝寧說:“李貴,別勸諫,讓我任性一回,可好?”


  “行。”李貴垂首道,“奴才隻多問一句,今兒她是不是也得記檔了?”


  皇帝麵色微紅,點頭笑道:“記吧,不過敬事房的檔案,不經朕許,不得給任何人過目。”


  “奴才省得。”


  李貴給他打門簾子,最後低聲說:“要是姑娘懷上了,是不能不給位分的。”


  昝寧頓了半步,心想:不能不給位分,意味著初始隻能給個“貴人”。他舍不得她這麽委屈!


  他買的兩碗餛飩已經擺在東暖閣裏的食案上。


  用明黃碗裝著,鑲銀烏木筷,熱騰騰的餛飩頓時格調不凡起來。


  李夕月等他進來,閃動著眼睛問:“特意買的餛飩啊?”


  昝寧有些自豪:“對,特意叫人買的呢。”


  “萬歲爺要吃兩碗啊?”


  他笑著捏捏她的鼻子:“我吃兩碗幹什麽?知道你懷念,一碗是特意為你買的。”


  李夕月心裏早就猜到,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滿腔的蜜意。


  吃點心的食案不大,兩個人可以對坐下來慢慢吃。昝寧看那一個個縐紗餛飩潔白如一團團棉花,撒著蛋皮絲和紫菜絲,還有碧綠的蔥花,散發著濃鬱的香氣。他抬眼看見李夕月用湯匙舀了一個,也有樣學樣,棄筷子而用湯匙,咬一口就覺得鮮美得驚人。


  “真的好吃!”他不由含著沒嚼完的餛飩說,“鮮!軟!彈牙!”


  李夕月也已經吃了一個了,隻覺得這餛飩泡在大骨湯裏太久,已經有些泡脹了,皮子少了韌勁而餡兒又是回熱的,早不如在街市上攤子邊坐下吃的口感。


  但見皇帝喜歡,她也陪著喜歡:“是吧?確實不錯呢!”


  “原來市井裏的東西這麽好吃!”


  昝寧在外頭跑了一天看閱操,已經餓了,格外覺得這是深宮裏沒有的美味。


  他吃了一個又一個,在溫乎乎的湯汁裏吮著鮮美的滋味。狼吞虎咽地吃完,李夕月把自己碗裏一個沒怎麽泡脹的餛飩舀到了他碗裏。


  “你自己怎麽不吃?”


  李夕月不好意思說她覺得這完全沒有攤兒上的滋味,隻能笑著說:“我下午吃了一大堆零食呢,不餓。早知道萬歲爺還特意帶好吃的給我,我就少吃點零食了!嗐!”


  昝寧覺得她是特意省下來這好東西給他的,感動得不行,吃完這個,李夕月又給他舀了一個。


  “夕月,你對我這般好!”


  李夕月硬著頭皮接住他肉麻的誇獎:“萬歲爺,我這算什麽呀。您出宮一趟,還想著給我帶餛飩!”


  這麽一想,心裏好像也暖和和的。於是仔細又挑了一個又大又完整的舀過去:“我真不餓。”


  昝寧今日近乎於一個人吃了兩碗餛飩,摸著肚子,打著飽嗝說:“了不得,這可要積了食睡不著覺了。”


  “那怎麽辦呢?四處去繞繞彎兒?”


  昝寧想起了什麽,點頭道:“不錯,我還帶了幾件東西回來。”


  他親自從帶回來的皮箱裏拿出一柄西洋火銃:“這東西漂亮不漂亮?”


  李夕月伸頭一看,知道是兵器,但做得精美像件工藝品,尺半長,木柄上雕花鎏金,前頭的槍杆子是鑄鐵鍍了閃著幽藍光澤的槍黑色,扳機和準星都是黃銅鍍金的,花樣又是繁複的巴洛克卷草紋。


  昝寧向她展示這火銃子轉輪設計的精妙和用彈的射程,但李夕月看了半天,隻對那紋樣感興趣:“這卷草花實在是別致。”


  昝寧覺得和她說火銃確實是對牛彈琴,笑了一聲道:“你早點休息吧,我去遛個彎。”


  “帶這個去啊?”李夕月有些擔心,“那得帶幾個懂銃子的人吧?別擦槍走火的。”


  昝寧笑道:“還沒冊封呢就管起我來了?放心吧,我是找個懂行的聊聊火銃去。”


  他出了養心殿,躊躇了一下,朝日精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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