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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昏天黑地不知道到了什麽時候, 李夕月腦子裏仍然是亂哄哄的。


  她肚子很餓,但一點不想吃東西,也不想收拾屋子, 倦極了就倒下蜷著睡,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經常是在噩夢中如墜萬丈深淵一般, 醒過來都一身冷汗。


  第二天她鼻子就塞了, 晨間醒來,怎麽都爬不起身,直到聽見宜芳在急促地敲門:“李姑娘, 茶房在問呢, 今日沒有人伺候東暖閣的茶水了。”


  李夕月昏頭昏腦地爬起來。紫禁城自有禦茶膳房,但皇帝嫌裏頭人多冗雜,反而伺候得不精細, 一般都喝養心殿茶房的茶水,白荼被逮拿至內務府去了, 養心殿的茶房為主就是她了。


  她強撐著精神洗漱, 連早點都來不及吃,趕到茶房裏。小太監已經把熱水燒好了, 她檢查了玉泉水,衝泡了昝寧日常喝的君山茶, 然後怔怔地等著養心殿叫起結束,她進去送水。


  一會兒, 李貴進來張了張, 對李夕月說:“叫奉茶呢。”


  李夕月起身端茶盤,大概是沒睡好的緣故,有點手忙腳亂的, 捧茶盤差點仄身,水都潑在了盤子裏。


  李貴扶了她一把,埋怨道:“你得是能沉住氣才行啊!”


  李夕月頓時委屈:“我……我沒那個本事。”


  李貴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茶房人多,不能多說什麽,隻能說:“這點事又算什麽?該怎麽伺候怎麽伺候!”


  李貴覺得這根本不算什麽,李夕月卻覺得整個人都抽離不出來,想到白荼,心裏就絞痛,又不知道她在內務府慎刑司會遭怎麽樣的折磨,腦海中簡直把自己隨母親拜佛進香時,在寺廟裏看到的《六道輪回圖》中十八層地獄的可怖場景重演了一遍。


  她隻能紅著眼圈低著頭,努力讓自己走得穩一些。


  李貴親自給她打起東暖閣的簾子,讓她低頭進了門,還幫著把門給關上了。


  昝寧正在案前寫字,抬頭看了她一眼,說:“茶先放邊上。”


  李夕月放好茶,吸溜著鼻子問:“茶擺好了,奴才告退了?”


  “別忙著走。”昝寧說,“你不想聽聽消息?”


  “啊,白姑姑這麽快就有消息了?”她緊張也激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昝寧說:“白荼沒那麽快有消息。消息是驪珠的哥哥的,他不是個內城步兵營的護軍嗎?上回操練時被營官找了個茬兒下令責處了一頓軍棍,有狠狠的七八棍打在腰上,若不是另一個營官發現得早製止住,估摸著人當場就廢了。今天聽說,添了尿血之症,納蘭家有些慌,派人去看望去了。”


  李夕月對驪珠的哥哥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有點煩。她“哦”了一聲,揉著衣角,敷衍地應付他。


  昝寧說:“你不連起來想想?”


  “腦子亂,想不出什麽。”她吸溜吸溜鼻子說。


  “著涼了?”


  李夕月搖搖頭又點點頭:“好像是呢,我該到空屋子裏養病去了。”


  這是宮裏隔絕輕微小病宮人的法子,避免病氣過人。


  昝寧說:“到我暖炕上捂點汗就好了。”


  “這時候,誰有心情跟您說這個!”李夕月頓時炸毛了,像要和他吵架似的,一邊吸溜鼻涕,一邊氣呼呼地瞪他,“姑姑在慎刑司裏,我擔心她擔心得睡不著!她的罪過呢,就是莫須有的‘攀爬龍床’!我覺得這去慎刑司挨板子的該是我才對!”


  說完,“吧嗒”掉了兩顆眼淚,而鼻子裏更是癢癢的,摸了摸袖子裏居然都忘了帶帕子,她目光巡睃了一圈,扭身問昝寧:“東暖閣的軟紙用完了?”


  昝寧歎口氣,掏出一塊他日用的幹淨手絹給她擦鼻涕。


  李夕月的鼻涕呼之欲出,也沒空鬧虛禮,接過來就擤了擤鼻子。


  然後伸手還回去。


  昝寧笑罵道:“你倒是越來越不客氣了哈!擦了鼻涕的帕子就這麽還給我了?不惡心麽?丟一邊兒去。”


  看她扭身氣呼呼去擱帕子,他又說:“我也沒那心情跟你做那事,你放心好了。這會兒正是攸關的時刻,誰敢行差踏錯的?”


  李夕月失禮地背對著他,就是不願意轉身麵對,但腦子裏這時候把他先說的話過了一遍:

  驪珠的哥哥被找茬責打,而且棍子是奔著致命去的。問都不用問,自然是納蘭氏為了保住皇後的地位挾私報複。可惜這是個昏招,給了政敵攻訐的把柄。太後急匆匆到養心殿來殺雞儆猴,其實也是為了盡量減削皇後“好妒”的名聲,免得鬧出廢後的大笑話來。


  她終於思考得明白了一些,轉頭問:“白荼姑姑如果在內務府再指實了驪珠當年是因皇後好妒而被逼死的,是不是禮親王就更容易和納蘭氏撕破臉了?但是……但是……”


  “我不會犧牲白荼來廢後。”昝寧說,“太後關心則亂,出了個昏招,想必她很快就想通:內務府的總管大臣,可是禮親王的弟弟。白荼若說出什麽對皇後不利的話,榮聿立刻可以傳話給他的哥哥來對付皇後。”


  “那麽?……”


  “她勢必拉攏榮聿,對抗禮邸,不讓白荼說出有損皇後聲譽的話來。白荼隻要見機,站對了位置,太後必不像她兄弟子侄一樣,冒‘殺人滅口’的惡名來對付一個小小宮女。她老謀深算,該讓步的地方一定會讓步——就像我皇考去世的當年,她為了太後垂簾的權柄,把多少好處都讓給了禮親王,換得先帝遺詔中‘鈐印禦賞,視為過目’而成為‘太後垂簾,共襄國政’。”


  也就是說,太後原本僅有鈐印來製約軍機,但結果是她與禮親王一道排除異己,達成了垂簾聽政、把持朝廷、安插親眷的目標。


  李夕月怔怔的,懵懵的,但其實心裏明白了。白荼雖受一趟牢獄之災,但既能惡化了禮親王和太後的關係,又能不動聲色地把皇帝的心腹榮聿捧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想必宜芳明明已經遭兩個人懷疑,卻故意放在養心殿,也是為了讓她傳出錯誤的信息,造成昨日的誤會局麵,惹太後過來發威。


  這些人心裏的彎彎繞,她真是算不過!


  此刻,她看昝寧有點悻悻的小委屈,不得不率先低頭:“這我可就明白了,萬歲爺也不早點告訴我,讓我心裏沒那麽緊張。”


  她吸溜吸溜鼻子,又打了個哈欠:“我昨晚難過得一點沒睡好。”


  昝寧虯眉看著她,最後舒開一笑:“你這沒出息的東西!到梢間去補覺吧。”


  李夕月忸怩著:“奴才回自己屋子補覺。”


  “想必你昨兒個沒收拾吧?狗窩一樣你睡得下去?”他近前幾步,“而且,今日也沒人給你上藥了,隻有我來操心了。”


  “已經不疼了,不需要上藥……”


  “那可不行。”他進逼兩步,趕小豬玀似的把她往梢間裏趕。


  李夕月幾乎是一路後退著被他掇弄到梢間,他伸腳把門一踢關上了,動作行雲流水,又把她逼到床邊。


  李夕月一邊說著“真不用上藥”,一邊穩不住身子,一屁股往床上一坐,立馬裝了彈簧似的彈起身,齜牙咧嘴皺眉頭。


  昝寧好笑地說:“乖乖趴好了,煮熟的鴨子就是嘴硬!”


  自己到一旁的抽鬥裏翻東西。


  回頭見李夕月還局促地站在床邊,撇著嘴警惕地看他。


  他愈發又好氣又好笑:“還不好意思麽?你身上哪兒我沒見過?”


  “我——”


  話沒說完,就被他輕輕掀在床褥上,腰被一按,衣服一掀,身上一涼。


  除了趕緊捂住通紅的臉,也別無其他辦法。


  他用的不是紅花油,是一種香噴噴的藥膏。


  擦完李夕月也沒覺得清涼舒適,倒是覺得他的手在打圈兒,一直沒停。


  “您擦完藥了吧?”還吃人豆腐呢!

  “有點淤青,你以前給我上藥的時候不都得把藥力揉進去才行?”他理直氣壯地占她便宜。


  李夕月捂著臉問:“叫白姑姑打我一頓,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計裏?”


  昝寧停了手,叫屈起來:“活天冤枉!打你一頓,對我有什麽好處?白白心疼了兩天麽?”


  李夕月埋首在枕頭裏,甕聲甕氣地說:“有好處啊!宜芳告密的時候,一定把白姑姑擅自責打小宮女我,‘作威作福’的事兒都告訴了太後;太後呢也會想,若是我是攀爬龍床的宮女,哪有姑姑敢打我的?自然我沒爬過龍床。”


  昝寧停下手,若有所思一般:“你這麽說,似乎也很有道理。”


  緊接著轉過彎來:“但是這絕不是我的意思!”


  想必還是白荼這人精的意思——小小的苦肉計,保住李夕月不落人眼,算是最小的代價了。


  他聽見李夕月“哼”了一聲,還說:“誰知道呢!”


  皇上您腹黑慣了!

  昝寧冤枉得惱火,揚巴掌想再給她一下,又覺得她被白荼打得已經夠可憐了,如何再能受他的巴掌?

  一肚子邪火隻能換個法子發泄。


  一手繼續摁著她的腰,一手開始解自己的衣扣。


  李夕月扭頭一看,不由自主“哇哇”叫了兩聲,扭著身子躲避:“萬歲爺,您先說‘沒那心情做那事’的!”


  “現在有心情了。”他看著她的身子,“啯”地咽了一口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有小可愛求不虐白荼,白荼受點小罪,沒大問題。安啦~

  雖然我還挺擅長寫虐的,但是這篇是我的小甜餅,基本不會虐噠,我要對自己說話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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