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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大家隻當皇帝急著要好好摔個過癮, 推推亦武說:“對啊,先贏了再說嘛。”


  亦武想想這會兒細談那個宮女姓甚名誰的,好像也有點不好意思, 還是先贏了再說。於是紅著那張紫棠臉,踏上了氈毯, 塌了腰虎勢一站。


  兩個人這回誰都不想讓誰, 各有目的, 各自想贏。


  亦武想著不能像上回把皇帝摔得那麽狠,但是架勢上還真不讓步。


  昝寧這半年吃得香睡得好,鍛煉不輟還喝了好些補藥, 身子骨比以往強健多了。雖力量上仍不逮及亦武, 但勝在靈活多變,兩個人戰了近乎一刻鍾,還是難分勝負。


  亦武漸漸有些急了, 尋著一個機會,手上一揪、一纏、一帶, 然後不管不顧把昝寧腿裏一絆。


  昝寧吃了身形太高, 體格不壯的虧,被纏住之後下盤沒那麽穩, 腳腕子再給這麽一絆,重心自然不穩。眼見要摔地上, 他半空裏硬是翻騰了半邊身子,胳膊著地沒撞到背, 而後一腳狠狠踹過去, 正中亦武小腿,亦武跟著也摔了個四腳朝天。


  昝寧勝在靈活,雖然胳膊疼得跟斷掉了似的, 仍是一骨碌就翻過身,長腿把亦武的膝關節壓實,忿忿的一拳頭就搗在他側肋上,而後覺得摔跤還動拳頭不妥,換用胳膊肘死死頂著亦武的喉嚨往下壓。


  亦武憋得難受,自然要極力掙紮,那濃濃的長眉虯結著,眼睛裏迸射著驚懼又不甘的光。男人這樣青筋暴起的樣子格外賁張有攻擊性,皇帝也就越發覺得這個對手足堪匹敵,不能鬆懈。


  僵持了一會兒,昝寧心道:我贏了!我贏了你!你別想開口跟我要夕月!

  胳膊裏一點不敢鬆勁,甚至有肉搏成功的快意湧上來。


  旁邊人驚呆了片刻,這會兒才上來拉:“皇上,皇上,您太厲害了!您這是妥妥地贏了。這個……亦武輸得心服口服了。”


  再給他懟著喉嚨口壓下去不放,亦武隻怕要給他勒死了!

  昝寧從那戰鬥的極怒和戰贏的極喜中醒過神,才驚覺自己有些過分了。


  他趕緊鬆開手,眼見小夥子那麥色的脖子裏橫貫了一道淤紫,又劇烈地咳嗽。


  旁邊有人扶亦武起身順氣,亦武扶著側肋直不起腰,喘著粗氣,額角都是豆大的汗珠。


  昝寧也感覺出不對勁,趕緊喊:“喚個禦醫來,喚個懂骨科的蒙古大夫來!”


  他是闖禍了,亦武側肋骨折,躺在布庫房的休息間裏不能動彈。


  雖說摔跤格鬥,摔死勿論,畢竟大多數人看來,這隻是遊戲而已,真鬧出重傷,也很難堪。


  皇帝闖禍,不需要挨打挨罰,但心裏愧疚,亦需好好補償。


  昝寧親自到休息間裏看望亦武,見他精壯的身子裹滿了白布,臉色也疼得發黃,見皇帝過來,猶自要起身行禮。


  昝寧忙虛按雙手:“別別,朕害你這個樣子,你再鬧虛禮,朕也愧死了。”


  “奴才怎麽值當皇上這麽客氣。”亦武虛弱地說。


  昝寧歎口氣,坐下來看著亦武說:“總是叫你吃苦了。”


  其他不說,這一拳頭是不合摔跤的規矩的,隻不過沒人敢責問他而已。


  亦武喘息了一會兒,憨笑道:“打布庫嘛,哪有不受傷的?肋條骨活絡容易痊愈,蒙古大夫接骨手法又好,估摸著一兩個月就沒事了。”


  昝寧說:“日精門算是外朝的地方,這幾日先不挪動你,免得傷處變重。朕這裏安排兩個小太監專門伺候你起居,你安心養傷,到能起坐了再回家去。報平安的也快出發了,你有沒有什麽特別和家裏人說的?”


  剛傷這幾天確實不適合挪動,亦武也隻能在這裏先養傷。他說:“奴才沒什麽事兒,求皇上讓他們盡量說輕一些,不然奴才的額涅會擔心得睡不著。”


  昝寧點點頭,吩咐身邊的小太監:“這幾日亦武這裏的飲食,叫禦廚房單獨做一份,禦醫怎麽吩咐就怎麽做,誰懈怠就誰挨板子。”


  亦武都不好意思起來:“皇上!您叫奴才怎麽感佩才好!打布庫,這太正常了,奴才怎麽敢得萬歲爺這些優待!”


  昝寧說:“你不用在這裏客氣,乖乖躺著養傷就是。”


  他這仁義,讓亦武簡直感動得要掉眼淚,哽咽著叩謝了皇恩。


  突然感覺這豈不是一個好機會?


  於是嚅囁著又說:“其實奴才先提的那個彩頭,確實有些私意兒……”


  但昝寧不愛聽這條,他打斷說:“別說了,朕好好給你物色。”


  “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你的意思,朕明白。”昝寧說,“但是,真沒這個規矩!”


  這話重了,亦武嚇得閉了口,心裏猜著:指名道姓地要皇帝指婚,是不是不合規矩?那隻能等李夕月出宮前再說?但是萬一他亂點鴛鴦譜又怎麽辦呢?


  想來想去有些氣餒,但也不敢再多言語了。


  昝寧也不敢再問,怕他有提到李夕月的意思時自己又會控製不住炸毛——帝王之怒,血流漂杵,他不能放任自己炸毛。


  “好好歇著吧,一切等身體好之後再說。”他最後勸慰了一句,離開了布庫房。


  打布庫打出這件破事來,昝寧有些敗興。


  撫慰好亦武,剛準備回養心殿,半路就遇上太後宮裏的小太監,氣喘籲籲地跪叩道:“太後打發奴才來問,萬歲爺這會子忙不忙?若是不忙的話,慈寧宮有事想找萬歲爺商議。”


  昝寧跺跺腳,叫停住暖轎,想了想說:“原有晚麵的安排,不過還沒到時候,就先去慈寧宮吧。”


  回頭看了李貴一眼,李貴知道他這是以退為進的法子,會意地微微一頷首。


  皇帝的轎子一路往慈寧宮而去,昝寧轉著拇指上的黃玉扳指,想著的卻是禮親王之前告邱德山的那一狀。


  禮親王和太後的梁子越結越大,他不妨推波助瀾——朝中納蘭無數,他還不能不憑借著禮親王的勢力先處理掉一些,否則又是一家獨大。自古帝王,最要緊的謀略就是利用黨爭的製衡之道。


  到了慈寧宮裏,遠遠就聽得裏頭笑語晏晏的。門上通傳過去,是邱德山親自前來迎接,笑著說:“萬歲爺稍等一歇歇,皇後主子在伺候老佛爺試穿新衣裳。”


  外頭春寒料峭,昝寧袖手等了一會兒,邱德山做張做智的,仿佛比他還焦急,時不時搭涼棚看看窗戶影子上的動靜,還開口勸慰:“萬歲爺莫急。”


  “朕不急。”


  邱德山說:“哎,內務府新進上的衣料,杭州織造、蘇州織造和江寧織造供的東西是越來越不經心了。一百多種緙絲的花樣,老佛爺隻看中了兩種,其他不是老氣,就是輕佻,再沒有配得上太後的富貴氣的。如今換了新的江寧織造,更不知能耐如何。奴才天天犯愁,就怕今年太後的萬壽都找不出好料子來。”


  昝寧說:“那倒確實煩憂得很。是不是叫織造府先送樣進京?”


  “他們的動作慢的不行。”邱德山一口回絕,“太後的聖壽雖然在年底,但一來一回不知耽誤多久,而且太笨了,說了也聽不明白一般。”


  昝寧結合著禮親王的控訴,心裏突然有些明白了邱德山的意思。


  這死太監貪心不足,但算不上有多大的格局,無非是想多撈幾個錢回去置地買妾享福。之前攛掇著修繕園子,到處見皇商,隻怕就是為撈錢做準備,這會兒拉拉扯扯硬是講衣料不好,無非是想親自索賄去。


  他於是順水推舟,蹙著眉搖頭:“可不是鞭長莫及!要是有個懂太後喜好的人去當麵催就好了,也不怕他們不經心!”


  邱德山倒還沉得住氣,隻應和著點頭,卻不及時說破是自己想去。


  正好裏頭的影子晃動了幾下。邱德山說:“喲,看樣子衣服試好了,奴才再去問問太後。”


  弓著背到門前,一臉諂容叫人起雞皮疙瘩:“太後,萬歲爺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了。”


  裏頭說:“怎麽不請萬歲爺進來?”


  邱德山笑道:“嗐,聽說是太後在更衣,萬歲爺不敢進來。”


  太後笑道:“我早試好衣服了,是他媳婦在試另一件呢。快請皇帝進來吧。”


  昝寧聽見皇後在,有些膈應,好在他們倆這種假作和諧的相處方式已經慣熟了,所以還是自然而然就進去了。


  太後和皇後身上應該都是新衣,織繡繁複,平金打籽,富麗堂皇。


  邱德山誇張地讚道:“哎喲喂,老佛爺這一身,真真一看年輕了十歲!”


  “少胡扯犢子!”太後笑罵他。隨後扽了扽身上的新衣,故意對昝寧問:“我一把年紀,隨便穿衣了。你看看你媳婦兒這一身,好看不好看?”


  昝寧隻能再看了皇後一眼,覺得那衣衫太富麗了,一眼望過去晃眼,都看不出織繡的是什麽紋樣。


  “挺好看的。”他回答說。


  太後笑道:“矮子裏麵拔長子,這算是勉強看得過眼的。這棗兒紅色倒挺搭她的膚色,是不是?”


  昝寧看皇後身著紅色袍子,隻見袍子,晃得也看不清人,敷衍地點點頭:“不錯呢。”


  臉上搽那麽厚的粉,有什麽膚色可見?!


  太後又說:“你看看你媳婦,腰身好像又窄了,說了多少回讓她多吃點,就是不聽。皇帝好好責罵她!”


  皇後一臉羞澀:“太後這話說的,我什麽時候敢不聽您的話了?已經努力在吃飯了。”


  昝寧斜瞟了皇後一眼:她那件新衣服是窄褃的,確實襯腰身。女人家長柳條細腰不是不美,但得有胸和屁股來襯才顯得出曲線玲瓏來,而不是她這樣怕凸露了前後,刻意地含胸駝背的樣子。


  昝寧瞟一眼她,就覺得不想看,腦子隻是浮現李夕月的小身板,覺得李夕月即便是最樸素的宮女綿綢袍子裝扮,也比皇後精心打扮要好看。


  皇帝冷淡,太後如何看不出來?也隻能心裏哀歎,男人家好色,長得不美是原罪,好在麗妃獲寵似乎較皇後略多些,實在不行能讓麗妃生個孩子也行,總歸還是納蘭家的骨血。


  太後體恤地說:“我知道你也疲累,今日找你,是為兩件小事。”


  “政務的話……”昝寧說了半句,眼睛向皇後瞟去。


  “不算是政務。”太後說,“皇後聽聽也無妨。”


  作者有話要說:啊,今天有是沒有夕月小可愛的一天,因為暫時的情節都是和朝堂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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