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於是,皇帝昝寧不言聲,慢慢品茶,喝夠了,又攤開書讀了一會兒,心浮氣躁,時不時要瞟瞟她,接著心裏又說:這是養氣降心的功夫,若是克製住好奇,倒是等她先出動靜才好拿她個正著。
的確,蹲久了覺得跪著舒服,跪久了又膝頭發痛,隻想趕緊換個姿勢。
李夕月咬著牙忍耐,肚子裏把皇帝罵了千萬遍,臉上又不敢有表現,最後隻能用手摳金磚地紋絲密合的磚縫,來排解膝頭疼痛的感覺。
摳了一會兒磚縫,因為實在太無聊,分散不了注意力,李夕月的目光瞟到一旁地上撒的那幾十根規矩草上。
上次隨姑姑過來擦地,她就琢磨著應該怎樣才可以在擦完地後更快地把草擺得和原來一模一樣,一直無解。這會兒不如就想想這個問題來排解難受。
先沉不住氣的,果然是還想著“養氣降心”的皇帝。一杯茶都喝完了,下頭那人還靜悄悄跪著,他好奇呀,特別想看看她這會兒是怎麽樣的怪相。
於是從書上沿抬眼窺她:小丫頭正歪著腦袋,手指在地麵上劃來劃去,大概是想什麽事兒想得很出神。而她一出神,嘴角就帶著一絲笑,而一笑起來,臉頰上就出現了兩個小酒窩。
不知為什麽,見慣了各色美人兒的皇帝,此刻卻突然覺得挪不開眼睛。
突然,東暖閣的門被敲響了,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在門外說:“萬歲爺,六百裏加急!”
六百裏加急是地方奏報中最緊急的一類。一般,不是重大軍務,就是督撫一級的官員突然在地方去世,方麵上有重大變動。
因此皇帝絕不敢怠慢,說了聲“知道了!奏折匣子捧到西暖閣去候著。”就起身蹬鞋。
李夕月踟躕著,不知該不該去幫忙,但見皇帝心急了老拔不上鞋後跟的模樣,還是心頭一軟,膝行上前幫他把踩在腳底的鞋後跟拔上了。
皇帝也沒謝謝她,隻皺眉罵做鞋的:“做雙鞋那麽緊小做什麽?穿起來費勁!你給我找另一雙備著換用。”
說完愣了愣,看見李夕月有些無措。他清了清喉嚨,又說:“你一會兒找司寢的宮女辦。”然後匆匆到西邊的暖閣裏去看折子了。
李夕月心裏雀躍——總算能站起來了!這主子不比穎貴人好伺候啊,罰人跪起來不帶看時間的。
她到門外後撓撓頭皮,低聲下氣地請教外頭伺候的小太監,才跟著他的指點,七繞八繞地找到負責東暖閣保管皇帝衣物的大宮女。
大宮女聽她說是皇帝的吩咐,臉色立刻肅穆了,最後恭恭敬敬說了聲“是”,還恭恭敬敬把李夕月送回到她和白荼居住的那間屋子裏。
李夕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進門見白荼安安靜靜做針黹,不由笑著說:“姑姑,剛剛給萬歲爺傳了個話,司寢的那位姑姑對我好客氣呢。”
白荼拿針擦擦頭皮,好笑地說:“哦喲,這可是口含天憲了!”
“啊?”
白荼用通俗的話給她譬解:“萬歲爺的吩咐,你傳給別人,不就代為傳旨麽?”
“哦!”
心裏不禁有點小得意,連膝蓋都不覺得疼了。
白荼見她那樣兒,又好氣又好笑,放下針線簸籮,說:“你今兒個真長臉啊!”
李夕月一聽:壞了!
知道這不是句好話,趕緊皮了臉笑:“姑姑,我第一次當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