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異域星空的守望者 30 60秒
30 60秒
密涅瓦號空間站上，米勒回到了指令長室，他急於查看叛亂髮生期間自己的辦公室中有沒有什麼重要資料被盜取或破壞，正在他檢查自己辦公桌里的損失情況時，高潔敲門進來了。
「稍等，高……你先坐在那裡等會兒。」米勒繼續檢查，十五分鐘后，也就是9時03分，他終於檢查完畢。而這時，辦公室中迎來了下一位訪客——神色匆匆的研究員代表。
「您先說。」高潔情研究員代表進入房間，他顯然要彙報一件重要的事情。米勒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感覺自己即將要在兩個困難的選項之間做一個慎重的選擇。高潔準備暫時離去，但研究員示意她不用這樣做。
研究員代表彙報道：「指令長，我們已經用太空詭雷的彈道數據計算出了最佳攔截的時間和位置。」高潔聽出他的語氣中並沒有流露出任何自豪和得意，反而還透露著一些擔憂和惶恐。
「很好！去執行吧。」指令長的評價言簡意賅。
「不，指令長，我覺得您……我們必須都要再仔細考慮一下這個對策。」
米勒抬起頭凝視著研究員代表：「有什麼問題嗎？」
研究員上前將PDA展示給米勒：「您看，這是AI模擬出的攔截演示圖，最佳攔截點距離空間站只有46710千米，就算攔截成功，空間站也必定會受到爆炸產生的碎片高速撞擊，就像……就像……」
「像隕石雨嗎？」米勒冷冷地說。
「嗯……哦不，比隕石雨還要可怕。」
「所以呢？」
「我們認為可以選擇較遠距離的攔截點，雖然攔截成功率稍稍降低，但空間站不會受到衝擊……應該說受到衝擊不會那麼大。」研究院說著，但他眉宇間若隱若現的皺紋讓旁邊的高潔感到他並不認為遠距離攔截是一個好主意。
高潔悄悄地給米勒打著手勢。
米勒明白了高潔的意思，向研究員發問：「朋友，請告訴我：在最佳攔截點攔截的成功率是多少？」
「AI模擬後分析是70%以上。」
「遠一些的呢？」
「……」
「你在猶豫什麼？」米勒的語氣中表現出不太高興的情緒。
「50%左右……」研究員沒什麼自信地說，明顯這個概率是虛高。
米勒沒有給對方解釋的時間和機會：「在最佳攔截點進行攔截，關乎空間站所有人的生命，這事不能冒險。」
「可後續的衝擊……」
「你們先想辦法，但是攔截點的選擇不能再變更了。」
研究員代表點點頭走了，終於輪到高潔說話了：「他們當然知道概率大小帶來的風險，但就是不敢去選擇，需要您為他們做出決斷。」
「他們就是希望我承擔所有責任，這樣即使真出了問題也不會因此受到指責。」米勒當然也不糊塗，「你來找我做什麼……哦，剛才抱歉讓你等那麼長時間。」
高潔苦笑著擺擺手：「您的傷怎麼樣了？」
「如你所見還好……直入正題吧。」
高潔頓了頓，神色凝重地說：「我想和呂西安談一談，希望您給3號研究室的通訊許可權。」
聽到呂西安的名字，米勒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你知道，呂西安已經『死』了。」
「那是以後的事情，也是您和逃亡艦隊溝通時的需要，但我們都知道他現在還沒有徹底被我們制服。」
「我可以隨時向3號研究室發動進攻並處決他，但你也聽到剛才研究員說的，我們當前最大的危機是攔下來襲的太空詭雷並在後面的衝擊中活下去，而不是與一個人類叛徒對話……還有，你有什麼事情要詢問他？」
高潔走到指令長辦公桌前，鄭重地說道：「我昨天才得知呂西安好像通過什麼方式操縱了克隆人賽維亞，這意味著守望者號那邊可能會出現問題，甚至會影響群星計劃的成敗。」
米勒聽到克隆人被呂西安利用的消息，臉上浮現出震驚和茫然，但隨即他又表現出懷疑：「可是我們一直能夠收到來自蟲洞那邊的『控制指令』，還證明是有效的，這又怎麼解釋？」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詢問呂西安。」
「他不一定會回答你。」
「總要試一試。」高潔試圖讓米勒儘快同意，「而且以後他還要繼續幫助驗證和開發那些新的控制指令。」她沒有想到，這句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激怒了米勒——
「為什麼你還覺得群星計劃能夠拯救人類？」米勒的語氣突然變得暴躁，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我們投入了那麼多的資源，卻長時間都沒有獲得有價值的回報，而你現在居然還要讓人類的叛徒繼續幫助你實現這永遠也完不成的任務？」
「我堅信群星計劃能夠拯救人類，況且離最後的期限5月1日還有一段時間。」雖然米勒的勃然大怒讓高潔沒有想到，但她毫不退讓，「呂西安可以戴罪工作，我會對他的後續行為負責。」
「你付不起這個責任！」米勒大聲喊道，聲音在走廊里迴響，「我曾經也堅信群星計劃能夠成功，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你的計劃早就在逃亡艦隊出發的那一刻就宣告失敗了！之前的時間表一律作廢，地球上的人類滅亡不可避免，剩下的就是逃亡的人前往新宇宙發展新文明！」
「現在放棄希望還太早。」
「我不想和你爭論這個話題，趕快離開吧！」米勒下達了逐客令。
「關於3號研究室的通訊許可權……」
米勒向AI命令道：「AI，允許高（潔）使用3號研究室的通訊器，但只有1分鐘時間。」
「遵命，指令長。」AI回應，「已經設定好許可權。」
「謝謝。」高潔冷冷地說道，離開了指令長辦公室。
……
高潔回到自己的房間，努力讓自己的情緒不受到指令長怒火的影響，思索著如何利用好這1分鐘的時間，表達出自己想對呂西安說的話。但相比於指令長的怒氣，她更在意的是人們對群星計劃的態度。高潔當然明白，群星計劃在爭議中誕生、發展、延續……直到今天，計劃依然沒有交出合格的答卷，尤其是逃亡艦隊的提前出發，更讓高潔的信心受到極大的打擊，所以她現在急於知道呂西安到底給這個計劃中注入了什麼樣的因子，他又為什麼會說出讓賽維亞代替他滅亡人類這樣的話呢？
整理好思緒，拿出自己的PDA，高潔開始勾勒對呂西安說的話，她清楚此時聯絡呂西安的話，對方百分之百會以沉默回應自己，但自己依然要用足夠的誠意讓他明白——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他來配合的，即使他現在是個罪人。調出通訊用程序，在與3號研究室通訊按鈕的旁邊，果然有個1分鐘的倒計時，意味著開始通訊后就要在1分鐘內把話說完。
高潔按下了通訊開始的按鈕——
「呂西安•布朗，人類中傑出的天文專家，我是高潔。感謝你一直協助完成群星計劃，幫助驗證和開發控制N粒子的控制指令，我非常認可你的付出和努力，也看到了可觀的成果。不論你因為什麼原因發動叛變，我相信這些都與這一計劃沒有關係。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能告知我你對克隆人賽維亞做了什麼程度的引導讓他影響傳回來的指令，當然更希望在之後由你繼續協助我開發和驗證控制指令——這個空間站只有你能做到了。如果我們能夠在此拯救人類，不也是救贖自己的一個好機會嗎？……」
「時間到。」AI冷冰冰的聲音響起，1分鐘結束了。
由於沒有畫面反饋，高潔無法得知呂西安聽到這段話時的反應，甚至無法確認呂西安是否聽到了這段話——說不定他此時正在睡覺。但高潔認為，她所做的這些都是值得的。
……
2104年3月17日中午過後，米勒命令負責後勤的成員將密涅瓦號空間站「下圓盤」中儲存的補給品、必要資材等重要物資都運輸到「上圓盤」中。在之前研究員們的討論和分析后，他們想到了防禦攔截后碎片衝擊的方法：將空間站的「下圓盤」朝向衝擊來臨的方向，這樣就能減小人員工作和生活的「上圓盤」受到衝擊的影響，至少從電腦模擬的結果來看，「沒有人員傷亡」的概率還是挺大的。
米勒從廣播上告知全體成員：「所有人注意將工作與生活的一切物品做好固定，我們將從16時開始停止離心重力，並在之後傾斜空間站。17時21分時我們會發射攔截裝置，預計在發射后20分鐘時攔截。在預料的衝擊發生前，我們每三人一組，待在指定的房間中，必要時相互協同救助。走廊的封閉們也會自動開啟和封閉，如果無法正常自動開啟可以操作門上的緊急開關……接下來我來公布指定的房間和人員分配名單……」
……
「看來咱們三個又在一起。」瑞安對高潔說，他的身旁是希爾卡。
希爾卡點點頭：「我覺得指令長是故意這麼安排的。」
「對，他覺得咱們在一起可以發揮巨大作用……唉，說不好是好作用還是壞作用。」高潔開玩笑說，但隨即非常正經地對瑞安說：「你還留著那個黑客軟體嗎？」
「留著呢。做什麼？」瑞安不解地問。
高潔輕聲說：「必要時，可能需要你幫忙，你現在偷偷地獲得AI控制許可權，不要讓米勒察覺。如果被發現你就說我逼你的……」
「如果出事，我就和你亡命天涯，哈哈。」瑞安笑著說，開始操作PDA。
「你要做什麼？高。」希爾卡也不明所以。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高潔回答，「但總有一種預感會需要這些許可權做什麼……希望是正確的事情。」
「「希望是正確的事情。」」希爾卡和瑞安一起重複著說道。
……
時間終於來到了17時13分，離發射攔截裝置只有8分鐘了。
高潔、瑞安、希爾卡三人把自己固定在艙壁上，整個空間站早已關停了離心重力，並調整好角度。三人並沒有明顯的緊張感，還說著一些關於導彈攔截的事情。
「我聽說這顆導彈是無法被雷達偵測到的，那怎麼能攔截呢？」希爾卡對這方面的知識不太了解。
高潔想了想說：「數學里有一種相遇問題，原理你肯定懂。」
「逃亡艦隊傳來的導彈數據還是挺詳細的，」瑞安補充說，「我聽那幫研究員說這太空詭雷的時間與彈道誤差非常小，分別以毫秒和厘米來計算吧。」
「那我們為什麼不提前發射攔截裝置，讓它爆炸后形成一張『太空垃圾網』來攔截這枚導彈？」希爾卡繼續追問。
瑞安對這個看法很是讚賞，回應說：「你的想法很好，可惜這導彈速度太快了，把『網』衝破的可能性都有。所以需要攔截裝置到達指定位置用爆炸產生的高速碎片或衝擊來攔導彈。」
希爾卡還想問什麼，就在這時，廣播里傳來指令長的聲音——
「全體人員注意，攔截裝置即將發射，預計衝擊到達時間為18時01分。」
隨後是一陣沉默……
就在三人認為這沉默時間足夠長的時候——
——
「發射！」
決定密涅瓦號命運的時刻，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