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群星計劃 11 否定是人類的天性
11 否定是人類的天性
「你好！N意識。」米勒對「管家」說，將N星人意識簡稱化。
「你好，米勒。」N星人意識利用「管家」的聲音回復，並且直呼指令長的名字，好像在和一位老友打招呼。「你好，高潔。」同樣，N星人意識也和後面進入的高潔打了聲招呼。
「你好……你真的只是意識嗎？」高潔回應后反問。
「我能做出一些簡單的互動，和你們研究的AI很像。我更符合生物思維特徵，而非機械思維。」N星人意識答道。
「十分出色的科技。」高潔敬佩地說，同時和米勒找了個地方坐下。
「我們進入正題吧。」米勒說，然後抬起頭對密涅瓦AI說，「AI，關閉艙門，沒我的命令不要打開。」艙門關閉，隨後是「啪嗒」上鎖的聲響。米勒突然想起什麼，露出懊惱的神情，「高，用你的PDA記錄一下吧，我忘帶我的了，錄音就好。」
高潔把PDA調成錄音模式，然後向指令長點點頭。
「我們的兩名可以聲控N粒子的人，從昨天到剛才為止，一直在試驗各種英語辭彙、片語、句子，沒有幾十句也有上百句，但是目前為止沒有找到任何一種可以控制N粒子進行任何活動的指令。而現在，他們必須要去休息，但我卻一直沒有睡覺。現在我必須要從你這裡搞明白一件事情：控制指令的開發時間……咳……或者說是開發效率，以你們的經驗來看，到底是多少？」米勒一下子說了一大長串話，因為急切和疲憊，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一旁的高潔都忍不住給他倒了杯水。
在米勒喝水的同時，N星人意識給出了回復：「影響指令開發效率的因素有兩個：實驗體數量和隨機性，後者可以通過對實驗體生存環境進行改造來提升或降低……」
「等一下！」米勒敏銳地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之前你的說明中提到：你們只有兩名人類活體……難道你們克隆了人類？」
「是的，我們複製和改造了人類。」N意識回答說。
「為什麼之前沒有聽你說？」高潔冷靜地詢問，她發現米勒額頭上的青筋已經暴起，於是自己主動發問，好讓米勒有冷靜下來的時間。
「因為你們沒有問過。還有就是『開發指令』不是幫助地球文明生存下去的優先選項。」N意識的回答無疑會讓人更加氣憤，米勒表面上沒有什麼情緒變化，但拳頭攥得緊緊。好在高潔也察覺到這一點，用手輕輕安撫那緊繃的拳頭，將怒火平息下去。
「你這個思維倒是很符合『意識』的思維，但在我們看來更像是機械的思維。」高潔用諷刺的口氣說。
「說得不錯。但機械思維會認為只帶一個人類逃生也算是『保全地球文明』，而我不會這麼想。」不得不說，N意識的回答也很符合實際，尤其是在常見的科幻電影劇本當中。
「哼，想法很好。」高潔欽佩地感慨道。
米勒情緒緩和了一些，抬起頭提問道：「那你們最後克隆了多少人類——或許說實驗體？」
「80億。」平靜的「聲調」，卻讓高潔和米勒內心顫抖了一下。
「我們為實驗體準備了四顆資源富庶的、經過N粒子改造的星球，每顆星球上生活20億實驗體。為了得到最原始的數據和資料，星球上的文明發展水平均為原始工具時期。其中兩顆星球我們不做干涉，讓上面的實驗體自然發展；另外兩顆我們做干涉，讓上面的人類加速發展。同時，這兩類星球中各有一顆緊鄰我們與Nt星人戰爭的前線……」聽到這裡，高潔和米勒瞬間有要插話的衝動，但N星人意識這次沒給他們機會，直接說了下去——「不要著急詢問，我知道你們一定好奇為什麼這樣做，之前說過：影響指令開發效率的因素有兩個，即實驗體數量和隨機性。20億實驗體的基數並不多，我們只能在隨機性上尋求突破，而隨機性主要通過對實驗體生存環境進行改造來提升或降低，其中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改造就是創設『危機』氛圍，就是讓實驗體間歇性進入戰爭狀態。」
「所以戰爭是科技發展的催化劑。」米勒輕輕說道。
「是的，米勒。」看來「管家」聽到了米勒的低語，「實驗體在四顆星球上成功定居后，我們周期性地收集星球上不斷產生的控制指令，幾乎每一次收集都有收穫，經過數據對比，其中收穫最多的星球就是在我們干涉下加速發展且臨近戰爭前線的那一顆，有時從上面得到的新產生的控制指令數量要高於其它三顆星球數量的總和。然而這些新生的指令，仍然無法滿足我們與Nt星人的戰爭需求，直到我們迫不得已使用了蟲洞指令，這些星球被巨大的引力徹底撕裂。」
「你們最終收穫了多少聲控指令？」高潔問。
「5萬餘條，能夠有效運用的有隻有不到1千條。」
「你們用了多長時間收集這麼多指令的？」高潔繼續問。
「一代人，超過70年的時間。」
剎那間，高潔和米勒的心涼了下來，按照常理計算，N星人花了至少70年光景，都沒有開發出能夠對抗Nt艦隊的指令。而在這裡，Nt艦隊進入對地球的攻擊範圍之前，人類文明只剩下5年時間。高潔瞥了一眼身旁，雖然餘光的視野並不十分清晰，但米勒臉上絕望的表情還是能夠被察覺到的——即使他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米勒長吁一口氣，刻意隱藏自己因為膽顫而產生的呼吸急促：「有沒有這種可能性，我們的實驗體基數少，卻誤打誤撞出了我們想要的控制指令，最終拯救我們自己。」
「這種可能性永遠存在，」N星人意識回答，「但數據與概率是不會騙人的。事實上，Nt星人採用與我們同樣的方式獲取控制指令，我們推測他們的實驗體基數與我們相同，之所以他們在指令數量和質量上一直超越我們，是因為他們用了超過兩代人的時間來開發和獲得指令，這樣你就能夠初步明白：開發出足以應對Nt艦隊的控制指令需要多大的人力代價，耗費多麼長的時間。」
米勒用手抹了抹臉，「好的，我明白了。」說完，他起身命令AI打開艙門，徑自離開了，沒有和仍坐在那裡的高潔做任何說明，甚至連道別的招呼都沒打。
「看來米勒難以承受這些。」N星人意識對高潔說，要是「管家」能發出有感情的聲調，那一定是充滿同情的語氣。
「不光是他，」高潔回應著，同時關閉PDA的錄音，「我也是……我想任何一個人類，都無法接受這樣不明不白就被滅亡的命運。還有就是……人類總是會努力對抗所謂的命運，但你卻一直極力否定我們。」
「人類應該學會接受命運，抗爭有時不是保存自己的最好方式。」
「你們不是也通過蟲洞封鎖Nt星人來對抗命運嗎？」高潔認為這個反問能夠為她增加一些底氣——雖然沒什麼用。
「對於宇宙中的智慧文明來說，能夠保證文明生存和延續是最主要的目的，抗爭和逃避，都是重要的方式。我們選擇抗爭，是因為實力相近，同時也有自信保全文明的火種。反觀地球文明，和Nt艦隊的實力差距巨大，穿過蟲洞以保全文明，是最優先的選項。」
「我不會與你爭論這個，但我相信人類不會放棄抗爭，因為我們不會向未曾交手之人屈膝投降。」高潔頓了頓，然後起身準備離開，「我要走了，很高興與你交流。」
「再見，祝你度過美好的一天，高潔。」似乎是深諳人類的倔強，N星人意識沒有進一步反駁，只做了道別。
……
離開了2號研究室，高潔快速深深呼吸幾次，剛才那些內容絕望壓抑的談話，讓她有一種中毒的感覺，依靠艙壁歇了歇，緩過神來。雖然身體已經沒有不適的感覺，但心中那份抑鬱卻仍在五臟六腑間來回徘徊。這時，走廊的另一端傳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和談話聲，王晨和戶田芽子隨即出現在高潔的視野中。
「高潔，在做什麼呢？」兩人向高潔問候，臉上浮現出的是匆忙與疲憊的神情。
高潔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沒有提到剛剛米勒與N星人意識的對話內容，「你們在研究什麼？看起來很棘手的樣子。」高潔反問，她察覺到了兩人面容的不自然。
王晨和芽子對視一眼，向高潔提到：「找個方便的地方說？」高潔本想去找米勒傳輸PDA里的錄音資料，但覺得米勒此時應該正處於焦躁不安的狀態，還是暫時讓他冷靜一會兒比較好。於是同意了王晨和芽子的提議。
三人來到生活艙旁邊小艙室——這裡原本是存放生活垃圾以備回收再利用的，一般不會有人來。途中他們碰到幾名研究員，也是一臉嚴肅、難看的要命，正如之前所說，空間站中正瀰漫著沉重詭異的氣息。
王晨開始說明情況：「高潔，你還記得有空間站上的記錄提到：曾經有三顆衛星墜入蟲洞中去探索那一邊的空間，但最後都沒傳回任何信息。」
「記得……難道說？」
「是的，一些信號傳回來了，但指令長和太空指揮部的人卻認為要對普通民眾保密。」王晨小心翼翼地說，「他把傳回來的信號交給呂西安他們（天文學家團隊）去研究，因為巨大引力差的影響，這些信號已經完全碎片化，不過能解析出來一些內容，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芽子在一旁接著說：「傳回來的信息是不斷重複的、例行發送的校準訊號，而最後的信號顯示這三顆衛星中工作時間最長的已經超過原設計壽命的10倍，大概是150年左右，可150年前連『騾子工程』都還沒開始呢！可以肯定的是兩邊的空間一定存在時間流逝速度上的差異，所以他們順著這個思路開始計算兩個空間的時間換算。」
高潔搖搖頭，表示這裡不太懂。
王晨及時解釋：「時間不是恆定不變的，越接近黑洞，時間就越容易扭曲，時間流逝速度的差異就越大。還有蟲洞那邊是非常接近銀河系中心的位置，而銀河系中心恰好就是一個巨大的黑洞！所以——」高潔輕輕點頭，示意兩人說下去。
「他們（天文學家團隊）分析傳回來的信號，算出重複的頻率周期，最後確定蟲洞那邊和我們所在位置的時間比。」芽子抿嘴說，從她躊躇的表情來看，這個數字似乎不簡單。
「多少？」高潔深吸一口氣，緊張地等待回答。
「我們1小時，那邊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