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群星計劃 7 外星童話

  7  外星童話

  驚恐迅速在眾人中傳播開，「管家」——應該說N星人意識的話猶如餌食丟進滿是鯉魚的溪水，瞬間浪花溢涌，魚躍奔騰，亂作一團……高潔手抖之餘，只覺各種語言傳入耳朵上的翻譯器中，讓它不堪重負、無法工作。她看向身旁的米勒等人，他們不是雙手捂面，就是用手揉捏眉心，或是汗如雨下……都被這驚人的信息弄得措手不及。

  N星人意識等待著眾人安靜下來，但顯然沒有這樣的跡象，所以它控制的「管家」反而是這間艙室內最「鎮定」的。

  在這混亂中，一個富有磁性的嗓音穿透嘈雜鼎沸的聲響，向N星人意識發問：「你有辦法拯救地球文明，對不對？」艙室內一下子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集中到提問的瑞安身上。

  「是的。」N星人意識答道。這個回答稍稍撫平了人們的緊張與焦慮，有幾個人甚至苦笑搖頭，嘲笑自己剛才略微難堪的表現。

  「你們要怎麼做？」瑞安追問，所有的耳朵都豎起來，25顆心臟緊張地跳動著，共振著艙室內冰涼的空氣——

  「穿過那扇被你們稱為『蟲洞』的門，能讓你們逃到Nt星人無法到達的地方。」冰冷的機器語音，道出一個令人心情複雜的回應。曾幾何時，「大和解時代」之前、之中及之後的人們對位於木星軌道上的蟲洞又好奇、又憎恨，它向人類證實了宇宙中的一種存在可能，又給人類帶來了不可計數的災難，還有「它到底通往哪裡」這個困擾了很多人接近半個世紀的謎團……現在，N星人意識終於道破天機：這個蟲洞能夠進行星際旅行。

  但慶幸卻沒有出現在任何人的臉上，反而是更多困惑的表情——

  「它通往哪裡？」一個聲音喊道。

  「一個廣袤富庶的恆星系，擁有十餘顆類地行星，均符合生命存活的要求。你們可以遷徙到那裡，沒有任何顧慮地生存，保留文明的火種。」這個回答，讓剛才苦笑的人表情一下嚴肅，其他人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憂慮——他們更希望獲得對抗Nt星人的力量，而不是通過逃避來保全文明，更何況是逃離人類的母星，這在很多人看來是不能接受的。但現在有個更加實際的問題——

  「為什麼你說Nt星人無法到達那裡？」王晨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那個恆星系非常接近被你們稱為『銀河』星系的中心，受銀河系中心『黑洞』引力的影響，一旦進入，就無法脫離，即使你們能夠在恆星系內進行任何空間活動，但就算達到光速也無法脫離，何況你們達不到。大部分智慧文明都會遠離類似的星域，包括我們和Nt星人，因為那裡是所有宇宙文明的監獄。」N星人意識冷冷地解釋著，同樣變冷的，是在場所有人的心——宇宙的監獄，哪個文明會選擇逃避到那裡？

  「不能利用蟲洞逃出來嗎？」王晨追問。

  「蟲洞內部是一段空間，受所連接的兩地重力影響，你無法從引力極大的空間進入引力相對較小的空間（可理解為虹吸原理、半透膜原理等），所以這個蟲洞是單向的，不能夠逆向通過。而且那邊空間的引力也能通過蟲洞傳遞到這邊，我想各位所在的星球已經感受過巨大引力帶來的影響。」N星人意識的言語不免讓在場的人覺得冷血，那些一次次肆虐人間的災難，卻被描述地如此輕描淡寫，不過，發聲的畢竟只是個意識，沒有道德、同情也是正常的。話音剛落，在場的人們又一次倒抽一口冷氣，「大和解時代」帶給人們的恐懼仍然沒有消散，他們當然知道這巨大引力的負面影響，卻又哪裡能想到，那蟲洞中的巨大引力，竟然是來自於銀河系的中心！

  一直沉默的高潔終於開口發問了：「為什麼要拯救我們？我們的存亡與你們毫不相干。為什麼你們要大費周章製造蟲洞讓地球文明逃亡呢？」

  「因為這場衝突本來是發生在我們種群內部的，你們是無端被捲入的，要讓無辜的文明保留下去是我們一直堅持的立場。」

  「我們還有別的方法，對吧？」高潔繼續問，語氣既誠懇又嚴肅。

  「是的。」N星人意識回答，「如果可以，在有限的時間裡，由你們研究出可以破解Nt星人『無敵』的方法，也許能夠戰勝即將到來的Nt星人艦隊。」聽到這個可能性，在場的人們內心中又燃起一絲火苗，但只有一絲。

  「請詳細說明。」高潔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接下來，是一段很長的故事，高潔將它命名為《外星童話》……

  ——

  ——

  在之後的詢問中，人們不斷嘗試勾勒出N星人的詳細樣貌，卻自始至終沒有一個準確的形象。從附在「管家」上的N星人意識可以得知：他們和人類擁有類似的體型，依靠呼吸和飲食汲取所需營養，與人類不同的是能夠呼吸氮氣，至於其它方面的內容所知甚少。不論後面人類怎樣詢問，N星人所在星域的位置從沒有被透露出來過，這其中的緣由我們都能想到。

  如前面所說，Nt星人是N星人中的敗類和叛徒（t為traitor開頭字母，意為「叛徒「），一群在戰場上臨陣逃脫或背叛自己人的罪人，他們被流放到了遠離母星的星球，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地，不時還能接收到來自母星的人道援助，包括資源和技術，就這樣N粒子也傳到了他們手中。隨著N星人對N粒子的研究陷入了固執的死路，Nt星人也開始了自己的研究，這個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連一直監視他們的N星人都無法知曉，但後來得知的是：Nt星人獲得了五名人類活體！在這五名人類的幫助下，Nt星人成功改進了N粒子，使得聲控質子、中子、電子成為可能。就這樣，Nt星人讓N電子在他們星球上所有微觀粒子上電刻了電路圖，僅僅通過聲控的方式，將質子等微觀粒子聚合成他們想要的物質，憑空製造出各種機械，甚至包括星際飛船！Nt星人的改良成果讓他們自己震驚，也讓他們變得傲慢，以至於產生了武裝叛亂的念頭。聲控N粒子的強大到就連使用者自己都未曾料到的地步，他們迅速「生產」出一支艦隊，做好武裝叛亂的準備，當然這一切立刻被N星人察覺。

  N星人驚訝於叛徒居然在短時間造出數量可觀的艦隊，自然想到N粒子可能已經被Nt星人改良，於是在備戰的同時，制定一次針對Nt星人研究機構的偷襲計劃。當雙方艦隊在前線撕破臉皮開始交戰時，N星人的偷襲計劃取得成功，帶回了大量研究材料，還俘獲了兩名人類活體。N星人通過對研究材料、尤其是人類活體的分析中得知了Nt星人利用聲控改良N粒子的方式。於是N星人仿製出聲控N粒子，並讓兩名被俘獲的人類進行成果驗證，但N粒子的另外一個特性在此時顯現出來：兩名人類中只有一名能夠有效聲控N粒子，另一名無法進行聲控。

  之後的研究證實：能夠控制N粒子的地球語言是現代英語，因為Nt星人最初俘獲的五名人類說的都是英語，聲控指令就是基於英語制定的；另外，不是所有的英語使用者都能控制N粒子，上述的五名人類中有三名能夠成功聲控，據分析可能是和發聲者的聲波差異有關係。但在此時，N星人已經無暇顧及這麼多，他們迫切需要N粒子能夠為戰爭服務——前線的戰事已經開始向叛徒一方傾斜。

  仿製的N粒子已就緒，可以聲控的人類也在手中，N星人磨刀霍霍準備向叛徒Nt星人發動反擊時，卻發現Nt星人的艦隊開始變得刀槍不入！戰場像油鍋一樣將N星人的星際艦隊來來回回煎炒烹炸，不論他們怎樣還擊，叛徒的艦隊都是完好無損，如嶄新的一樣。

  在主要戰場蒙受巨大損失的N星人驚慌失措地找到被俘獲的兩名人類，質問他們為何不讓自己的艦隊也變得「無敵」，而人類的回答卻讓N星人意識到「聲控」方式中最重要的一環——指令。

  N星人俘獲的人類根本不知道讓物質「無敵」的聲控指令，而知曉讓物質「無敵」指令的人類，則在Nt星人手裡。

  N粒子雖然能夠根據聲控來運作，但需要正確的指令，而不是一句隨意的話就等調動N粒子。當雙方都擁有聲控N粒子的時候，哪一方的指令功能更加強大，哪一方就會獲勝。而Nt星人顯然已經掌握了「無敵」指令，N星人的出路無非有兩條：一是找到或開發出「無敵」的指令，二是破解「無敵」的指令，前者可以讓雙方勢均力敵，後者可廢掉對手的王牌。

  有過被偷襲的前車之鑒，Nt星人早已將寶貴的研究材料和人類轉移到了絕密場所，想找到相應的指令幾率為零。同樣悲哀的是，「無敵」指令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開發出來的，儘管N星人手中的人類幾乎是不間斷地嘗試每一個詞、句來控制N粒子，但沒有一個有效指令能夠使物質變得「無敵」，畢竟在現代英語中，光單詞就有17萬到100萬不等，通過不同順序排列組合而成的片語、句子更加不可計數，不斷的嘗試讓那個可憐的人類差一點兒力竭猝死，同樣反覆經歷失敗的N星人也萬念俱灰，前線已是兵敗如山倒，戰敗只是時間問題。

  陷入絕望的N星人開始討論投降事宜，但轉機也在這時出現了：他們雖然沒有開發出「無敵」指令，卻意外開發出了「蟲洞」指令。

  蟲洞也是空間中的物質構成的，N粒子可以在特定指令下完成物質轉變和形態變化，製造蟲洞最初並未給N星人帶來驚喜，面對「無敵」艦隊，蟲洞的實戰作用極為有限，況且雙方星域相鄰甚近，蟲洞在這裡也可以雙向使用和被敵人使用，有弄巧成拙的風險。N星人明白，想要讓蟲洞成為武器，更多要依靠蟲洞所傳遞的東西——

  而N星人想到的是：引力。

  縱使「蟲洞」指令繁冗複雜，卻離不開兩個基本的指令信息：蟲洞兩個出入口的位置（坐標），蟲洞的大小。有趣的是，N星人很早就探索過銀河系的中心，甚至還在那片星域存放了一個處於實驗階段的N粒子（可見N粒子的研發過程之久）。這些寶貴的信息使被俘獲的人類能夠在N星人所在的星域和接近銀河中心的星域創造出鏈接兩地蟲洞，當然如上面所說的，由於銀河中心的巨大引力，這些蟲洞都只能單向通過。

  在N星人的布控下，Nt星人主要活動區域周圍出現了數量眾多的蟲洞，形成的由蟲洞組成的「包圍網」，密集的蟲洞包圍網限制住了Nt星人的星域和艦隊活動範圍，將他們徹底鎖死在裡面，而探明蟲洞那一端是銀河系中心后，Nt星人也不敢貿然進入蟲洞——他們知道那是宇宙的監獄。就這樣，N星人用蟲洞成功困住了叛徒，獲得了暫時的喘息，可是他們也知道，這個計策無異於飲鴆止渴，他們仍要吞下蟲洞那巨大引力帶來的苦果。

  一個蟲洞的引力給地球帶來了持續多年的災難，而蟲洞包圍網那些相互疊加、分裂、拉伸的引力，將Nt星人星域中的幾乎所有星球徹底撕成碎片，只剩下「無敵」艦隊還在裡面苦苦掙扎。經歷內戰浩劫的N星人自己也不好受，受巨大引力的影響，強度萬倍於「大和解時代」的災難，降臨在N星人星域中的每一顆星球上：人口銳減、星球凋敝、資源貧瘠……N星人為這場勝利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當N星人查看殘破不堪的星域地圖時，悲哀地發現自己種群的總人口已經銳減至不足戰前的千分之一，分散在各個星球上的倖存者仍然要與各種極端惡劣的環境做鬥爭，但也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世事難料，事情仍然沒有結束，廢墟中的N星人收到了遠方觀測站發回的信息：三艘Nt星人組成的艦隊正在駛往人類的母星——一顆被命名為地球的藍色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