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群星計劃 6 N
6 N
米勒略微緊張地看著PDA上顯示的時間：2099年11月16日15時33分，空間站中的溫度不高，他還是感覺頭上滲出不少冷汗，他再次調整好攝像機，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距離「管家」被外星文明控制已經過了15分鐘，米勒按照要求下達了召集空間站中所有人的指令。密涅瓦號上可以容納25人的會議室其實是將兩個艙室間的隔檔壁摺疊后合二為一，此時全空間站的所有成員都聚集在這裡。所有人都朝向「管家」坐正，第一排四人：米勒、瑞安、西爾卡、高潔，他們將負責和被控制住的「管家」直接交流。麥克等研究人員坐在第二第三排，王晨和其它技術人員坐在最後一排。
高潔能夠聽到後排的人在竊竊私語，「聽說『管家』被外星人控制了。」「為什麼它不控制密涅瓦？」「『管家』出故障了吧？這太像電影情節了吧。」「我們都聚集在這裡，它會不會把我們一網打盡？」「真的好危險的樣子，我害怕！」……
米勒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然後轉向「管家」發問：「尊敬的外星文明代表，您剛才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們說，現在我們都在這裡了，我們歡迎您開誠布公。」
「管家」的聲音還是老樣子：「謝謝你，指令長。地球文明的朋友們，請相信我沒有要傷害大家的想法，這與我來這裡的目的不相符。我要告訴大家的是：我是一個意識集合體，不是生命。」
一陣短暫的騷動后，很快安靜下來。
「管家」繼續發聲：「我被注入在意識儲存器中，就是撞擊你們空間站的那個……」
一名研究員突然打斷它，問道：「你們能夠實現意識存儲？」米勒回頭看了一眼，皺著眉頭示意不要再這樣做。
「管家」認認真真地回應：「是的。對於你們來說這還很難，但在我們那裡已經司空見慣。」它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等待其他提問者，不過沒人繼續提問，「作為意識，我能夠與大家做出充分的表達、交流、互動，但需要可以行動的介質，所以我控制了這個機械體，這樣能夠與大家溝通。」說著，「管家」向面前的人們擺了擺四條機械臂，示意問好。「我本可以控制你們的空間站，但這樣做會讓你們感到不安，所以我將這個方法作為最次級的選項，幸運的是我發現了替代品。」
一個想法在一些人心中湧現：「這真的是一個脫離了生命體的意識嗎？」高潔心中也有這樣的想法。
「我的自我介紹到此結束，接下來我將向大家說明關於地球文明生死攸關的事情。」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騷動，較之前更加嘈雜，因為地球文明的「生死攸關」總是能夠讓人回想起那些恍如末日的各種畫面——尤其是「大和解時代」初期的那些災難。
米勒抬起手臂，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但如果此時有人握住他的手，會發現他手掌是冰涼的。「管家」等待眾人安靜下來，如果外星文明的意識能夠識別在場人們的表情，它讀到的將是擔憂和恐懼。
「我要感謝這個機械體中存有人類文明的各種資料，我能夠用各位理解的方式解釋我要說明的一切。」王晨曾經和告誡等人說過「管家」的電子設備中存儲著幾乎所有地球網路中的文字信息，沒想到這使得外星文明方便了解人類歷史和發展歷程。
「我的母星離這裡並不遙遠，那是一顆極其肥沃且適宜居住的星球，我們的種群可以靠氮氣呼吸，所以你們可以稱呼我們為N星人。」包括米勒在內，很多人都把「N星人」記錄在自己的PDA上。
「母星可以輕易養活星球上數百億的人口，由於沒有資源上的爭奪，我們的文明內部沒有爆發過戰爭，因此我們種群的交流方式為精神交流，每個個體間的交流沒有隱藏。」好幾個人默契般地點點頭，在眾人所接觸到的各種影視、文學創作中，外星人具備精神溝通的設定是很常見的。
「我們N星人內部不爭鬥，不喜歡向外擴張，為保護自己，我們的科技研發始終處於高速，我們擁有數量可觀的星際艦隊，可以消滅任何來犯者，但這還不夠，除了巨大的戰艦，我們也研究微觀粒子，並造出了我們引以為傲的成果，我們甚至用母星的名字命名它：傑出的N電子。」人們的臉上浮現出一些不耐煩的表情，它還沒有開始說關於地球文明「生死攸關」的事情。
「N電子是經過改造的電子，我們可以對其進行控制，一開始只是控制它的運行軌跡，後來我們能夠控制它進行放電，再後來……我們能夠控制它在別的粒子上電刻出圖案！」
「不可能（Impossible）！」高潔聽到身後的幾個研究員的輕聲驚嘆，她目前還不了解「管家」所說的N電子到底有多厲害和神奇，她只記得曾經在物理還是化學教材上看到過「用惰性原子在低溫光滑的導電晶體上寫字」的介紹，就已經感覺很不可思議了。
「管家」似乎聽到研究員的聲音，回應道：「難以理解不是不可能。正如遠古時的你們認為地球不是圓的、飛向天空是不可能的、登月只是天方夜譚；在現在，依然有人認為金字塔、兵馬俑、空中花園不是遠古時代的人能夠建造的。不要急於否定，你認為這不可思議，可能是你還沒有做好接受這些的準備。」這段說辭精闢地歸結了人類的一個天性：容易否定。這不禁讓高潔等人心裡一顫：難道N星人的意識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通過「管家」中的文字和部分影視作品就已經將人類的特性完全了解了？亦或是他們早已接觸過人類？不容高潔等人多想，「管家」接著說明N電子……
「我們對N電子的研究追求極致，刻出圖案不能滿足我們，我們不斷開發它的潛在能力，後來我們試驗控制N電子在其它粒子上電刻出非常複雜的電路圖，並獲得初步成功。我們將N電子改造過的粒子統稱為N粒子，這將是比N電子更為偉大的創造！」
「你們想要控制其它粒子？」又一名研究員搶著發問，這一次米勒沒有回過頭。
「是的。一旦我們能夠控制中子和質子，讓它們按照我們的意志移動、組合，即便不用物質間進行接觸或發生物理變化和化學反應，就能夠使物質自由轉變不同種類和切換形態，達到真正的控制萬物！例如：我們可以將空氣中的質子重新排列，轉化為鐵原子，再控制這些鐵原子組成鐵塊，變成我們想要的任何形狀，最終組成所有我需要的部件，造出一台機械，或者控制粒子組成的物質在不同形態之間發生相變（固液氣轉化）——而這些，僅僅只是基礎的用法。N粒子甚至可以改變生物的形態，讓生物體周圍的粒子融入體內，組成新的組織（變大），反之亦然（縮小），變化成其它生物。我們甚至設想N粒子能夠改變生物體新陳代謝的周期和速度，從而達到生命體的壽命延長……
「總結為一句話就是：N粒子可以實現將物質分解至質子狀態，再進行重新組合。」
這一系列的回答讓在場的人身體都顫抖了一下，尤其是最後一句，曾經只是敢想而不敢實踐的事情，在這裡卻成為了外星文明的研究目標——空氣中憑空變出其它物質、人類變成動物、壽命延長……這些天馬行空的說法很像地球上的古老玄幻傳說：魔法。
「為什麼說是初步成功？」研究員追問，這次米勒回頭了，表情很嚴肅——但這嚴肅其實更多源自「管家」所說的內容。
「我們在常見的粒子上進行電刻電路圖，包括常見的電子、中子、質子，在這三種粒子中，最終只有電子成功接受我們的精神控制——因為我們N星人主要靠精神進行交流。質子和中子則對我們的精神指令沒有任何響應，即使我們控制改造過的電子傳輸足夠的電量……」
「等一下！」這次打斷「管家」的是王晨，「你們改造過後的電子，那不就還是N粒子？」
「是的！」聲調提高不少，很明顯「管家」內的N星人意識對於王晨的解讀非常認可，「我們所做的嘗試和試驗，都是在複製N電子而已。而質子、中子這些我們真正想要控制的，就算電刻電路圖再完美，我們也無法對其進行精神控制。我們不斷改進電路圖，改進數萬次都沒有成功，後來我們種群的叛徒找到另一種途徑來進行控制。」
「叛徒？」幾個聲音一起問道。
「是的，叛徒，你們可以稱他們為Nt星人（t=traitor叛徒）。Nt星人是我們種群中的敗類，是在我們與侵略者戰鬥中臨陣脫逃的懦夫，作為懲罰，我們將他們流放到一顆貧瘠的星球上，定期給他們資源和技術，保證他們的生存，這其中包括N電子技術。我們沒有想到，他們在那種惡劣條件下，成功找到製造和控制N粒子的方式，是用聲音控制。他們改寫電路圖，讓原本複雜的控制部分變得簡單，成功控制了質子和中子。讓我們費解的是，他們和我們一樣只能通過精神交流，要從哪裡獲得有聲音的語言？我想各位能夠猜出來——」
「地球。」所有人異口同聲地說，這個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管家」沉默了片刻，應該說N星人意識沉思了片刻，空間站成員思索了片刻。
「我們不清楚Nt星人如何獲得的人類語言，當我們發現這些卻為時已晚，Nt星人通過控制質子和中子，不需要任何機械、船塢就製造出他們自己星際艦隊，並向我們宣戰。雖然我們的艦隊在數量上遙遙領先，但他們的艦隊是無敵的。」N星人意識的話，讓在場人打了個寒噤。高潔聽到的詞語是「無敵」，其他一些人聽到的則是單詞「Invincible（不可戰勝）」。
「我們的所有武器，無法損害他們的星際戰艦。經過無數次嘗試后，我們認定他們用某種命令控制戰艦上的粒子無法被摧毀。這使得我們的艦隊節節敗退，大片星域被Nt星人攻陷，我們完全陷入被動，束手無策。」
「所以你們來找我們尋求援助？」米勒開口問道。
「不。」這個回答乾脆利落，「我們目前已不需要援助，但Nt星人早已派遣出三艘星際戰艦，預計到地球執行清洗任務，為的是消除隱患，讓N粒子不會成為其它文明的潛在武器。以你們的軍事實力，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三艘戰艦到達地球的時候，就是地球文明的末日。」
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讓這本就冷冰冰的空間站如深海一樣極寒。
「Nt星人……他們還有多久到達地球？」米勒故作沉著地問，他的手早已在顫抖，而他身旁和身後的人和他一樣，甚至有些人已經緊張地用手捂住嘴，眼中噙著淚水……他們都在等待「管家」報出那個時間。
「以你們的時間計算……五年。」
不知怎麼，高潔的腦海中浮現出在空間站上看「日落」的畫面——可這次將是地球文明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