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我們未來再見 20 既是道別,也是承諾
20 既是道別,也是承諾
下面的內容摘自帕拉•達克斯的日記(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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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0日,我們到達了燈塔處,僕人們早已入住到燈塔裡面。當烏米王子告訴他們無法再回到黑色建築,以及目前食物短缺后,他們都很失望。
……至於理由,我們騙他們是發生了地震,當然沒人會相信……
……我們很快就完成了食物配額的詳細計劃,餘下的食物夠我們堅持一個月的,如果我們船隻按照約定,那他們會在五月初或中旬來到這裡,屆時我們也就不用再擔心食物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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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1日,丹尼爾一直詢問我是否受傷,他時常批評萊恩當時撲倒我的行為非常過分。不過我們都十分理解萊恩的憤怒,希望他能夠知曉我們對他的保護和關愛。
……丹尼爾向我提及在收拾老師遺體的時候,發現他身上還有一些其它咒語石,作用包含他平時向我們展示過的很多魔法,例如傀儡魔法。丹尼爾懷疑老師根本不會魔法,他是通過咒語石來使用的。這個推斷是有可能的,精通理論和實際運用本就是兩回事,前者可以當老師,後者用來做實踐研究……不過這些確實已經不重要了,當我問及那些咒語石在哪裡,丹尼爾回答說在前天早上燒毀了。
……
4月22日,艾伯特和萊恩來了,大家並沒有因為重逢而感到興奮。萊恩完全不和任何人搭話,自顧自地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待著,食物和水都由艾伯特給他送去。烏米王子說這樣最好,衝動的年輕人需要冷靜。
……
4月23日,由於之前一直處於忙碌和混亂當中,終於閑下來后我也要記錄一下這次發生的事情,以免自己真的會忘記什麼重要的信息。
首先,我們居住的星球被命名為「10號行星」,對它命名的應該是個相當先進、強大的超級文明,會不會是老師稱之為「地球」的地方暫時不得而知,而我們的星球和其它若干顆(也許幾十?幾百顆?)星球一樣,都是這個巨大實驗的一部分,他們稱之為「群星計劃」,在我們看來這被稱作「群星詛咒」更為恰當……
每顆星體的實驗過程分為「重生」「發展」「測試」「收割」,四個過程不斷循環,形象一點說:我們的星球連同上面的生命就如競技場中的角鬥士一樣,被培養後上陣廝殺,贏的人會被收編為衛士,輸的人就失去性命——然而不同的是,在這場星體實驗中,即使贏得測試,最終也會被收割一空,重新開始新的循環……而老師的存在,是加速「發展」這一進程的催化劑,雖然我無法預測老師的作用能產生多大的影響,但應該能讓「發展」的進程加快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因為「測試」開始的必要條件,就是星球的評分要符合一定的高度,即:星球的人口數量、科技發展程度、軍事力量、共存文明穩定程度等,都達到一定的數值。
奇怪,難道我們的星球一直處於被監視的狀態嗎?
讓我不解的是,「收割」這個過程根據命名來推斷,很有可能是要從星體上提取什麼,但為何不直接提取呢?為何一定要經過足夠的時間來發展,然後又要經過測試來過渡,最終才開始收割呢?什麼實物需要幾千年的發展才會形成呢?文化、人口、技術、語言、礦產資源……目前我無法想通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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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4日,一名僕人害了病,身體非常虛弱,可能是吃了變質的食物。烏米王子努力讓大家保持鎮靜,在這艱難的時刻,容不得一點兒恐慌的情緒蔓延。
……
4月29日,每個人的身體都在繼續衰弱,每一天的配額食物只能勉強維持,所有人都明顯地消瘦了,大家也盡量待在燈塔裡面,不去活動,避免體力消耗。
……
4月30日,艾伯特王子把他珍藏的私釀酒拿出來和大家分享,僕人們很高興,士氣也終於提升了很多。
……
5月5日,那個生病的僕人沒能堅持下來……
有幾個僕人竟然要求將死去的那個人吃掉!這樣違反人倫的事情他們居然說的出口!烏米王子竟然還答應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完全顛覆了我的思想,他們在吃自己曾經同伴的遺體時不覺得愧疚嗎?不行,我寫不下去了……
……
5月11日,從今天開始繼續記錄,食物的消耗速度很快,但仍沒有任何船隻靠岸,僕人們的士氣低落到了谷底,剛才又有兩人倒下,不得不給他們臨時分配更多的食物,以免出現之前那樣的慘劇。
……
5月15日,食物很快就要見底,烏米王子讓大家把皮革製品收集起來放在水裡煮,原本就是動物皮毛做的,應該也能吃。可能是餓得太嚴重,他們吃的時候竟然露出極度興奮的表情。
……
5月18日,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堅持下去,大部分人都已餓得站不起來,我也只能勉強拿起筆來記錄了。烏米王子仍然堅毅地鼓勵大家,我認為是那天的「預知魔法」帶給他的信心和力量,這種信念讓他強大無比……他會是個好國王的,我確信!
……
5月21日,終於有船靠岸了!!!是我們德拉貢的船,烏米王子下令將船上的食物分給所有人,大家終於得救了!船長還帶來一個好消息,斯普萊特王國和奧貝王國的船都在半路上,它們隨後就到!一個月的艱難時期,我們終於挺過來了!
……船上的人對於我們的境況既同情又好奇,烏米王子謊稱隱士居所發生地震,流沙掩埋了一切,僕人們也沒有多說什麼,對於事實真相我們幾人都閉口不談。
……
5月23日,奧貝王國和斯普萊特王國的船隻先後靠岸了,很多食物和酒水被運下來,今晚我們舉行了一個慶祝會,慶祝我們度過難關!
……一直沒有見到萊恩的身影,他可能在本國船隻靠岸后就上船了。對於他的遭遇,我們只能是同情,但願他變得堅強。
……豪斯王子正式邀請丹尼爾和他一同返回奧貝,兩人在與老師的戰鬥中相互配合之後就意氣相投。丹尼爾也同意了豪斯的建議,我想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奧貝王國所處的東部大陸有很多關於彗星的目擊記錄,對於即將開始尋找彗星的他來說是個不錯的探索起始地點。
……艾伯特王子喝得爛醉,酒品也很差,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很難想象他繼承王位之後斯普萊特會變成什麼樣子。但烏米王子卻認為他是大智若愚,會成為一個好的國王,希望如此吧。不過……如果萊恩繼承王位,那又會怎樣呢?說實話我很想看一看。
……
5月24日,烏米王子下令摧毀燈塔,這讓大多數人非常不解,迫於命令,僕人們和水手們利用手中的工具將燈塔的外牆和承重牆鑿出大洞,最後我們藉助繩索一同將燈塔拉倒,但並不成功,燈塔只倒塌一半。烏米王子沒有再堅持,只要燈塔不會給外來船隻指引方向就好。
……三艘船隻明日將要起航,我們也將行李、包袱搬運上船,烏米王子毀掉了這一個月一直為我們提供淡水的露水收集器,其中一個收集器中還有「增強咒語石」,也就是老師口中的增幅器,原本的六個其中兩個用在了烏米王子和我身上,三個用於幫助我們進行「預知魔法」的施放,這是僅剩的唯一一個了。烏米王子小心翼翼地收好它,不知以後會作何用處。
……斯普萊特的歌利亞船長說萊恩王子上船后沉默不語,但胃口不錯,看來他應該稍微走出情緒低谷了。
……晚上時候,烏米王子邀請丹尼爾、我、豪斯、艾伯特一起喝酒,大家回憶著這一年來共同學習的光景,不禁感慨命運實在是捉弄人,去年的時候,我們還認為眼前的燈塔是指路的明燈,現在來看,這燈塔是陷阱的誘餌……不管怎麼說,我們逃出了陷阱,卻不得不填補一個更大的陷阱,關鍵是——我們能成功嗎?
……大家都醉了……
……大家都哭了……
(日記部分完)
5月25日上午,來自三國的航船已經整裝待發,隨時可以起航。船員們都略顯失望,之前見過隱士居所的人將那裡形容得天花亂墜,但這次靠岸卻沒能親眼所見,不免感到惋惜。而那些忍飢挨餓甚至不得不靠吃同伴屍體才堅持下來的僕人們,卻有一種得到解脫的喜悅,兩種情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未免有些諷刺。
其他人都已登船,烏米、豪斯、丹尼爾和艾伯特在岸邊進行著他們人生當中最後一次相互交談。
「是時候說再見了。」艾伯特聳聳肩說,他表情輕鬆,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最捨不得離別。
「是啊,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再見面,」豪斯感慨道,「真希望咱們兩國不會兵戎相見。」
艾伯特笑了笑說:「至少我活著的時候,這些不會發生。」然後他轉向丹尼爾,「你找彗星路過我們國家的時候,別忘了來看看我們。」
「一定會的!」丹尼爾認真地回答,「我也會去德拉貢看看的。」
烏米沒有回應,他的目光看向殘破的燈塔,若有所思。
「他可能還在擔心老師說的那個,使用『增強咒語石』之後會加速衰老的事情吧。」艾伯特說道,換來的是烏米疑惑的眼神,「哦,我聽帕拉說的。」
「其實很好解決的,烏米王子。」丹尼爾插嘴說,「你可以鑽研時間魔法,延長自己的壽命;也可以鑽研變身魔法,變成某一種壽命很長的生物,只要一直保持變身狀態,也同樣能夠延緩壽命。」丹尼爾說著,一旁的艾伯特和豪斯露出驚奇的表情。
烏米終於開口了:「那我就變成巨龍!」
「「巨龍?!」」豪斯和艾伯特一同驚呼,然後是嘲諷的笑聲,「哈哈哈哈……傳說中的生物,怎麼能變?」「哈哈哈哈……童話故事讀多了吧……」不過,笑聲很快就停止了,對於烏米的努力付出,他們也覺得倍感欣慰。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每個人都會付出很多、承受很多、犧牲很多……
……
離別的時間終於到了,烏米只用了一句話告別他的朋友——
「各位,我們未來再見!」
既是道別,也是承諾。
五個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望向沙漠的方向、望向黑色建築的方向、望向曾經有著光明與希望的方向……他們的表情從容、坦然,猶如剛剛給自己的命運做出重大的決定。
豪斯打破沉默,他很是啰嗦地說道:「我不期待未來再見,因為在未來,我的名字可能都不會留下……但,我願意為這個未來而奮鬥,哪怕付出我的生命。」然後他做了個「大家隨意」的手勢登上自己的船。
丹尼爾向其它人鞠了一躬,跟著豪斯一同登船。
烏米輕輕拍了拍艾伯特的肩膀,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船。
艾伯特什麼都沒有說,自顧自地上船了,他是最後一個離岸的。海岸上,只有被破壞得只剩一半的燈塔還在搖搖欲墜,迎著海風發出尖銳的哀鳴……
所有的船隻都起了錨,向東面航行,穿過一陣薄暮般的沙塵后,三艘船都順利駛入大洋,身後的陸地變成了逐漸遠去的水天相接處,而那曾經的作為地標的燈塔,因為被破壞而無法從遠方識別——它原本是點亮希望、光明、知識、啟蒙的明燈,現在卻沒有人捨得多看它一眼。在往後的日子裡,對於其他探訪隱士的船隻而言,少了這個地標將會讓這次旅程難以繼續,這也是烏米破壞燈塔的目的。無獨有偶,後來豪斯也命令本國的地圖繪製員將守望島從地圖上抹去,讓這座能夠起到「中轉站」作用的小島鮮為人知,進一步增加從海上到達絕境沙漠的難度,這也是為何守望島在後來的航海圖中不存在的緣故。
中午過後,三艘船開始向著不同的方向航行,在分別的地點,三艘船不約而同地用旗語打出了「未來,再見」——既是道別,也是承諾。
在之後的時間裡,艾伯特和萊恩兄弟、豪斯、烏米這三國的王子,再也沒有相見過。
曾經的隱士居所,陷入了長久的沉寂,只剩半截的燈塔彷彿在訴說:我是隱士居所孤寂的守望者,等待著下一位訪客——
亦或是——
等待著永恆。
……
二十多年後,艾伯特的女兒莉莉絲在機緣巧合下到訪於此,但她的到來並沒有為這裡增添任何生氣。黑色建築的頂樓、殘破的燈塔、無處延伸的石板路以及關於沙漠中隱士傳說,都一點一點被風沙和時間無情地磨蝕了……關於絕境沙漠中那段鮮為人知的經歷和回憶,也隨著幾個主要人物的離去而漸漸消融了……
時間的洪流幾乎蕩滌了一切,這個故事也即將進入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