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小黑花
釋厄錄第八十二章小黑花「這是雲隱宗的借陽針,沒有危險。」
安撫住難得急躁的永樂皇帝,姚廣孝看著遠處閉目盤坐的大胖子解釋到,
「不管是在燕王府,還是在金陵城,除了大事你向來很少理會政事,太子雖說性子溫和,但作為兒子,哪一個不想在父親面前表現,這些年日以繼夜的透支身體,說起來,根源也在你的身上。」
被老和尚拉住順便教訓了一通,朱棣臉上焦躁少了些,但卻並未有愧疚之色,口中罵罵咧咧,
「這怎麼能夠怪朕,當年在燕王府,朕被朱允炆那混蛋派來的一群錦衣衛監視著,只能趴再豬圈裡裝瘋,吃的喝的和豬沒什麼區別,大事你又不管,整天在那破道觀中阿彌陀佛的念經,大事不交給兒子還能交給誰?」
一說起來,身為九五至尊的朱棣嘴角禁不住的抽搐,造反之前,在群敵環繞暗線遍布的順天府中,只能使用瞞天過海之計。
把軍中大事交給二兒子三兒子,民政要事交給大兒子,他自己裝瘋伴傻,在城中縱躍狂呼如猴,餓了累了就趴在豬圈中,和群豬搶食,抱著老母豬睡的也好香。
還好,這癲狂瘋傻的扮相蒙蔽住前來監視的錦衣衛,拖延了好長一段時間,為靖難大軍的造反做了充足的準備。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一想起來,朱棣禁不住的渾身發癢,耳中也傳來老母豬的哼哼聲,怒從心起,大罵到,
「造反!他媽的再來一遍老子還是要造反!從吞下第一口豬糞的時候,老子就已經想好了,登上了這帝王寶座,那些攔著老子的人,不管三代九族,老子會把他們砍的一乾二淨,血流成河!」
萬事皆有由來,今朝種因,他日結果。
可惜那些誓死捍衛正統的文人武將或許並不知道,他們的命,他們妻兒親人的性命,在很久之前順天城燕王府污穢的豬圈中鑽進去一個瘋子的時候,就已經沒了。
也是這一段時間積悶太多,朱棣怒氣打開,再也收束不住,從朱允炆方孝孺鐵鉉開始,往上數著歷代的君王,一直罵道三皇五帝,言語污穢,渾身軍中痞氣。
姚廣孝只能無奈的搖頭,轉身背對著他,這位自己一心輔佐的皇帝出身軍營,不僅殺氣太重,也把軍中流傳的污穢言語學地萬全,罵起人來實在是有辱帝王風範。
身後源源不絕的大罵持續了半柱香時間還沒有消停,姚廣孝看向遠處施針不停的鐡凝眉,微微點頭,出聲打斷身後呵罵,
「太子的身體已經枯竭,長則三年,短則半年,肯定是熬不過你的。」
罵聲戛然而至,姚廣孝眯起虎眼,嘴角揚起,緊接著說到,
「我原本想,先用藥材稍稍補充些根底,再用佛門內息在他體內種下一顆陽氣種子,只要有君臨佛陀境界的人在,每旬幫他梳理身體,補充陽氣,也可以再堅持四五年。」
沒有了張狂怒罵,朱棣鐵青著臉,走上來前來,看向雞鳴寺的後院,沉聲問到,
「老和尚,朕還能活多久?」
「皇帝身體康健,若無傷損,再活十幾年,應該無虞。」
朕能再活十幾年,可朕的大兒子,只能再活四五年?
只是短短一瞬,朱棣就已經恢復了平常面容,言語平靜,
「漢王呢?」
聽到這個問題,姚廣孝沒有絲毫驚詫,淡淡的說到,
「漢王出身軍旅,身體雄壯,再活三四十年,也是可以的。」
文淵閣頂,沉寂下來。
無論哪一個朝代,皇位傳承,都是皇家第一大事,也是禍亂之源。
在位的皇帝年老,而傳承人正值壯年,如此父死子承,是最為合理穩妥的傳承。
若是皇帝死後,傳承人年齡太小,這就容易讓臣子的權勢過大,臣權欺君,稍有不慎,就天下大變。
如今這種情況,稍稍有些區別,兒子活不過老子,那這個兒子和皇位終究沒有緣分。
身居皇位,以江山穩定傳承為第一要務。
「如此說來,這大明的皇位,最終還是漢王的?」
「不。」
朱棣的疑問被姚廣孝乾脆的打斷,他指著雞鳴寺小院中已經停下手來的鐡凝眉,笑著說到,
「治病救人,還是交給專門的醫家,有雲隱宗借陽針,只要天上還有太陽在,他活二十年不成問題。」
「嗯?」
短短片刻,心思起伏若山,朱棣不禁有些頭暈,他擺擺手,不耐煩的說到,
「老和尚,不要再繞來繞去了,快告訴我,那鐵家女兒,到底用了什麼醫術,朕的老大到底還能活多久?」
「呵呵~」
雲隱宗,內江湖的一個很小派系,傳承很少,通常只有兩三個人,一個師傅帶者兩個徒弟,修習的是琴心劍膽,兼具著雲隱宗祖師的醫術。
這借陽針,正是雲隱宗的絕密醫術。
「用琴音引導特製的銀針吸取天上太陽的純正陽氣,在銀針將溶未溶之跡,刺入人體陽脈,一入血脈,銀針隨即化作氣息,潛伏於穴道之中,被稱為借陽。」
「只要行針九次,陽氣充足,以後就不要行針,只有每天抽出半個時辰,晒晒太陽,就可以補充陽氣,和我最初的想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卻更穩妥更溫和,也能讓人活得更久,只要不是三兩個月見不到太陽,身體絕對不會出現問題。」
「再行針八次,之後黃太子只需要在梅雨季節稍稍注意些身體,沒有問題。」
聽到姚廣孝的解釋和告誡,朱棣終於總了口氣,兒子還能活十幾年,那就沒有太大問題了,到時候,他的兒子自己的孫子朱瞻基也長大成人,能夠獨擋一面,大明依然是穩定繁盛的大明。
如此說來,自己這個九五至尊的皇帝和鐵家大丫頭做的交易,也就定了。
正要嘆氣,樓下響起了急躁的蹬蹬聲,想曹操曹操到,孫子朱瞻基跑了上來,焦躁之中也不忘了禮結,對著兩人躬身到,
「孫兒拜見皇爺爺,弟子拜見師傅。」
「起來,瞻基,身為皇家太孫,首重穩妥,把心放到肚子中,萬不可如此輕浮,說吧,何事如此急躁?」
眼看朱棣好像忘了剛剛他火氣大發上竄下跳的樣子,綳著臉教訓孫子,一旁的姚廣孝眯眼鄙視,忽然轉頭看向遠處,眼中閃過一抹疑慮,對皇帝點頭說到,
「皇帝去武英殿,我去城外。」
說完,人化作一線,飛掠向鐘山山頂。
朱棣看著鐘山方向,心中雖然不解,但臉色端正起來,因為武英殿中,此刻正在歇息著少林禪寺的內門掌門普渡大師和武當山內門的張九瘋道長。
去武英殿,就是尋求保護。
如此說來,老和尚可能發現了敵人的蹤跡?
不對,是敵人,又一次來到了金陵城中?
他媽的,這些自詡仙人的混蛋,把大明國都金陵當成什麼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茅房嗎?!
拉著孫子,朱棣心中罵罵咧咧的下了文淵閣,向武英殿走去。 ……
鐘山山頂,姚廣孝閃身出現。
初春的寒風凜冽,鐘山山上的草被枯黃,罕有綠色,山頂更是光禿禿的,青灰的大石頭上泛著冰寒冷意。
而最高之處那塊大石頭上,竟然裂成了兩半。
纖細的裂縫間,不到一尺高青色的小草,只是常見的狗尾巴草,若是在春季,自然漫山遍野。
可如今只是剛過春節,寒意依然幽深,即使有小草耐不住寂寞破土而出,也只會露出短短寸長的翠綠苗頭,不會長出如此之高。
更何況,這株狗尾巴草,還開了花,隱隱泛著陰寒的漆黑小花。
花分四瓣,花瓣只有指尖大小,片片如玉,漆黑如墨,陣陣冷香隨著寒風飄散。
剛剛在文淵閣頂,姚廣孝聽到了青石開裂和小草抽芽的聲響,在這個季節,這種聲音不會太多,只是稍微有些疑惑,故來此一查,沒想到看到如此的場景。
站在花朵之前,氣息不斷的從身上溢出,覆蓋整個鐘山,依然不停,轉瞬間遍及整個皇城,還在不斷的向遠處蔓延,尋找著一絲一毫的可以之處。
眼看氣息已經越過內城外郭,向遠處綿延了十幾公里,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異常,姚廣孝不禁有些失望,嘆了口氣,緩緩的收回內息。
忽然,他轉過身來,看向山下的小院子。
雞鳴寺後院,隱衛的那個小院子。
而在隔壁院子中的鐡凝眉正在收拾針盒,也若有所覺,看向隱衛院子,她正要有動作,耳中傳來了姚廣孝的聲音,
「不要輕舉妄動,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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