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寒露
釋厄錄第七十五章寒露遠古有蜃,於東海之上,噴雲吐霧,造幻樓閣,引群仙,召萬獸。
蜃樓飄渺虛幻,造樓之蜃,更是無形無跡,難以追尋。
《山海妖魔錄》中有載,蜃祖乃天上仙獸也,觸犯天規,自雲霄天宮貶謫東海海底,飛升不得,故日日噴吐宮宇,遙寄相思。
要說《山海妖魔錄》中記錄著妖魔上萬,小至螟蛉,大到鯤鵬,描繪的詳盡之至。
在外江湖中,有人看到此書,也只當作神仙志怪來看,可內江湖中,修鍊者知道人間有妖魔,有心之人以自身所見妖魔,詳加比對后發現。
確如書中描述,分毫不差。
然後有人就開始懷疑,這世上是否真有神仙?
因為這本書中,記載著不少妖怪,比如觸犯天規貶入東海的蜃祖,比如逃出天宮的龍鳳,又比如打碎天宮霍亂人間的憾天魔猿。
這樣的妖魔神獸不多,寥寥十幾個,有凶有惡,但有一點是相同的,書中都說,它們都和天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如此,不得不讓一些有心之人,特別是汲汲成仙成神的人特別在意。
寫《山海妖魔錄》這本書的人是誰?或是說是哪一文學派系花費數百年數千年積累著寫?這些已不可追尋,所以他們追逐著這些逃入人間的妖怪,期望能找到神仙的一絲一縷。
書中曾言:蜃樓之中有月心,得月心者可神仙不死,遙感月宮。
這句話,不僅北方陽神看得到,鍾離九也曾在《山海妖魔錄》中看到過。
歷來神仙相關,鍾離九都是嗤之以鼻,以他的親身經歷,可以百萬分肯定,當世無神。
所謂的神仙,不過是這群人仗著修為,自詡為神,遠離人間。
不過,至於這蜃樓月心,鍾離九從古籍中也看到過蛛絲馬跡,他卻不知道,以鮫人之血,可以召出蜃樓。
如果真如這神仙化身之人所說,用嬴若洲的血,可以召喚出蜃樓,那豈不是可以把莽撞沖入其中的鐵凌霜從中救出?
躲閃著追擊不止的暗黃花朵,鍾離九眼角瞄向嬴若洲。
她面色陰沉,身行飛速閃避間,已經漸漸遠離鍾離九,顯然,這神仙化身的一句話,已經讓她心生戒備。
看到嬴若洲的閃避,鍾離九心下知曉,以鮫人血,的確可以引出蜃樓,至於蜃樓月心是否存在,有何種神通,他並不關心。
念及此處,鍾離九心中苦笑不已。
不愧是神仙中人,一道化身,區區兩朵黃花,就逼得兩人四處躲閃,寥寥數語也把兩人之間的合作撕出一條縫隙。
果然不能小瞧了這些人,他們不僅修為通天徹地足以鎮壓世間,而且心機也異常深沉,足以玩弄世間。
大敵當前,若是不能齊心合力,敗亡就在須臾,鍾離九心思清明,不禁笑到,
「果然不愧是嬴宗主,咱們倆的合作,我可是被你從頭騙到尾。不過,背信棄義和神仙同流合污這種事情,鍾離九,做不來。」
一語過後,他不再閃避,轉身向著身後追來的暗黃花朵衝去,雙手交疊胸前,氣息寧靜幽深,如深秋寒潭,輕飄飄的兩掌拍,一道對著面前的花朵,另外一道,遙遙飄向嬴若洲身後那朵。
氣息過處,寒風蕭瑟,露汽凝重,冰寒寂寥,恍若深秋。
青城,二十四節氣,寒露。
二十四節氣,是當年青城秋蟬道長晚年的修身功夫,雖然沒有那五本絕頂秘籍晦澀難懂,但卻另闢蹊徑,不強求殺傷力,反而注重天道感應。
年前金陵和吹糖老人照面之後,鍾離九就一直思索著他留在地上的那條直線,以力不可破者,唯有天道。
如何破解天道?
如今想來,唯有以天道對陣天道。
一掌拍出,飄飛至面前的花朵滴溜溜的旋轉中,好似感受到深秋寒露,肉眼可見的枯萎凋零下來。
直到此時,鍾離九才鬆了一口氣,看來神仙的招數,也不是破解不了,只是需要方法。
他隱隱有種感覺,秋蟬道長在盛年時創出青城《火鳳決》等五本秘籍,到了晚年,轉而去修習頗為淺顯的二十四節氣,並非是休閑養老,應該是對武學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又或許,當年他也曾和更高層次的人對決過。
寒露過後,嬴若洲面前那朵黃花同樣的凋零枯萎,鍾離九閃身掠到她身旁,兩人站定,嬴若洲面如寒霜冷冷的盯著那神仙化身,鍾離九卻看向她,笑呵呵的問到,
「嬴宗主,你還有多少事是瞞著我?提前說一下,別到時候我連怎麼死的,都不太清楚。」
原本合作說是九龍拖玉棺,結果發現是九龍拖血棺,還好暫時沒有啟動,否則此時能不能活著還真是個問題,再加上此人之前屢次說過,鐵凌霜入了蜃樓,能不能出來,只能靠著她自己的運氣,現在看來,明顯是有著其他方法的。
瞥了眼鍾離九,沒有再他臉上找到憤怒,只有疑問,嬴若洲才放下心中戒備,指著地面上凌亂的血跡說到,
「他說的對一半,錯一半。我的血的確可以引出無主蜃樓,但就在剛剛我已經試了,召不出來。現在蜃樓已經有了主人。」
嗯?
召喚不出來?
那豈不是說明?
「你沒有想錯,那個醜丫頭,應該已經成了蜃樓的主人,至於她為什麼不出來,我也不知道。」
聽到嬴若洲的解釋,鍾離九終於放開了心神,他看著地面上那一灘血跡,這是剛剛那場大戰之後,從她斷臂上流出來的,現在還未乾涸。
不過鍾離九隨即面泛冷笑,
「我說宗主,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挑撥之言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可你就不一樣了,我什麼都沒有做,你就已經開始召喚蜃樓了?你召它出來是不是準備把他連帶著我一塊收拾掉?看來這次和你的合作,真是一虧到底。」
罕見的,嬴若洲臉上露出尷尬,鍾離九沒說錯,就在剛剛神仙化身說話之後,她第一時間,就想用鮮血召出蜃樓,把它和鍾離九都鎖在其中。
沒想到竟然召不出來,只有一種解釋,就是藏在這玲瓏山底的蜃樓有了新的主人。
最近二百年,入到蜃樓的,只有剛剛那個莽撞的醜丫頭,那蜃樓如今的主人是誰,不言而喻。
鍾離九很是無語,以後還是少和這不明根底之人合作,否則真的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鐵凌霜既然已經安全無虞,她為什麼還不出來,是故意藏著不出,還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呵呵,既然蜃樓已經有主,那它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你們兩個,如今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冷笑聲打斷了兩人的思索,那靜立在山巔的神仙化身轉身看向兩人,滿臉笑意中,雙手緩緩抬到胸口,猛然下壓。
「坍塌。」
屹立在大海深處的玲瓏山轟然倒塌,煙塵還未飄起,海水倒灌而入,轉瞬間就已經成了海底的亂石廢墟。
亂石中的鐘離九嬴若洲二人,身體動也不能動,渾身骨骼嘎吱作響,身上傷口崩裂開來,卻沒有鮮血流出,被周身無形的巨力壓制著,縮在體內,流不出來,跟隨著巨石,一路向海底陷去。
果真不愧是神仙,一道化身,真的動起手來,百般玄妙,兩個君臨境的人,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
鐵凌霜在看書。
斜斜坐躺在破敗小院的閣樓中,左手拎著本破爛的書籍,右手端著粗瓷茶壺。
壺嘴熱氣騰騰,飄逸著悠悠茶香,一邊看著書,一邊小口小口的灌著茶水,頗有魏晉名士的風範。
若是其他人見到鐵凌霜如此形狀,必定瞪圓了眼睛。
鐵家小女兒要是喜歡看書,那狗都笑掉大牙,從小時候手心敲腫,到青城山柳條打斷,再到金陵城中隱衛的資料整了一遍又一遍,看見字都覺得噁心乾嘔,怎麼會悠閑的看書?
許是看的累了,仰頭幹掉壺中茶水,隨手將書扔在小桌案上,側躺下來,準備修養精神。
閉目養神的鐵凌霜輕輕摩挲著手腕上新得的手鏈,嘴角揚起得意的微笑。
暫時不想出去,這蜃樓之中,雖然沒有山珍海味美酒加油,但好在有茶,還是當年父親最愛喝的鐵觀音,還有著琳琅滿目的書籍,雖然自己不喜歡看書,但是這些書,都是古往今來的武學秘籍。
只是匆匆看了兩本,一本是玄山派的《心中靈山》,一本是萬流宗《滄海橫流》,隨即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這些秘籍,都是從古至今那些鼎鼎有名的大派之中的鎮派之寶,在鍾離九那廝的藏書之中,都沒有見過,據說是在秦朝,已經被焚毀。
如今這蜃樓之中,整個一棟閣樓,藏滿了這樣的書。
只要有這些書在,潛心修練個十年,想來連鍾離九那廝,也不會
不過鐵凌霜最為得意的,還是如今,終於有了自己的東西。
早就覺得三山街那個院子太小了,只要帶者這個蜃樓手鏈,以後無論去往何處,都有家了。
這一方大院子,最然破敗,但它是鐵凌霜的了。
難得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大院子,鐵凌霜自然不想出去。
「咚咚!」
空洞的敲門聲傳來,正在神遊太虛的鐵凌霜一躍而起,詫異的望向閣樓外緊閉的木門。
怎麼回事?自己不是蜃樓的主人嗎?怎麼不知道有訪客?
誰能找到這裡?
怎麼可能有人找到虛無縹緲的蜃樓之中?
應和著鐵凌霜的疑問,敲門聲再次響起,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