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你輸了
釋厄錄第四十一章你輸了「你輸了。」
三個字,每個都佔據了整整一張大紙,平攤在武英殿龍椅前的御案上,字跡更是飛揚放肆的草書,滿含輕蔑。
龍椅兩側的小太監渾身顫抖,他們負責打理武英殿,沒想到昨日打理的乾淨整齊的書案今天忽然冒出了三個大字,正要收起,沒想到皇帝冷著臉走了進來,他們只能膽顫心驚的站在一旁,等待天威降臨。
御案雜亂,這等紕漏若是尋常時候,可能只是挨一頓板子罰掉幾個月的銀子教訓,可昨夜皇城騷亂,據說是有人刺殺皇帝,可是找錯地方了,在春和宮內打成了一團,鬧了半夜才漸漸平息下來,皇上肯定心中憤怒,從他鐵青的臉色就能看出來,再加上這三個大字滿含蔑視皇威之意,那自己這條小命說不定就要保不住了。
朱棣自然不會花費半點心思在太監身上,走到桌案前,面色鐵青冷著眼盯著那三個大字,半句話也不說,身上好像散出濃重的殺氣,後面的小太監更加顫抖了。
早朝的時候發了一通大火,連著把禁軍統領何成和錦衣衛統領紀綱劈頭蓋臉大罵一頓,罰掉他們整年的俸祿,各打了三十軍棍,順便把腦袋掛在脖子上一定抓住昨夜夜闖皇宮之人。
另,那賊人重傷了皇太子,現在皇太子生命垂危,已經送到雞鳴寺中由太子太師姚廣孝大人日夜看護,若是皇太子救不回來,你們就等著誅九族吧!
還有,聚寶山上的大報恩寺已經建成,定於十一月十一日由皇太子代朕的禮佛典禮由朕親自過去。
散了大朝會,看著平常鬧轟轟的臣子們低頭縮腦的走了出去,朱棣心中大笑,這種一手遮天玩弄世人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強忍繃緊臉,打量著桌案上的那三個字,揮手敢走身後的太監,嘴角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行書之上,草書之下,看著不倫不類的,竟別有一番美感,看來這鐵家姑娘除了拳腳功夫不錯,書法上竟然也頗有造詣,可惜啊,鐵鉉,真是可惜了。」
感嘆了一番,再加上早朝發了大火,頗感勞累,朱棣放鬆下身體坐了下來。
「咔咔。」
清脆爆響后,龍臀刺痛,朱棣豁然起身,轉頭看向龍椅。
一隻紫毫毛筆,正是自己經常用的那桿,斷成了三截,躺在龍椅上,看起來分外凄涼。
「哈哈~」 ……
東邊天空泛起彩雲紅霞漸漸散去,紅日冉冉升起,鐘山東南的一片亂山中,白雪皚皚覆蓋整片大山,滿目銀裝素裹。
刺客鐵凌霜,攪的金陵皇城半夜亂成一團順便陰了一把當朝皇帝的鐵凌霜,正在逃跑,邊跑邊暗罵,
「小看了這個人,竟然能追到這裡,狗皮膏藥一樣,怎麼也甩不掉。」
昨夜沒有直接奔往皇城外,反而趁著春和宮那邊大亂躲在武英殿內,端坐在龍椅上書寫完大字后,沒有準備從離的更近的後門出去,反而躲在陰暗處一路竄到正門洪武門。
本來還算是通暢,沒想到掠過洪武門的時候太過得意,衣衫響動太大,露了蹤跡,被春和宮的那人追逐至此。
被追了一路,在金陵城中饒了大半圈也沒有甩掉,鐵凌霜索性發了狠,繞道這片亂山之後,也不再亂跑,直往深處奔去。
太子被擄走了,太子在自己的守護中被擄走了。
張小山羞愧難當又滿腹憤恨,自己不僅是哥哥的弟弟,也是武當山內門老祖宗的親傳弟子,自己可以丟人,可不能丟大哥的人,更不能丟武當山老祖宗的人,此等賊子,一定要將他死在我的劍下!
想的很好,可是繞過一座座小山,前方的人影越來越小,漸漸已經看不到了,怒火交加之下腳下青光驟然濃郁,就要掠過一處山腳,追蹤的那縷氣息忽然濃郁,張小山腰間長劍出鞘,劍指在胸身行暴起,轉過巨石,面前豁然開朗,卻沒有絲毫人影。
金陵東南三十里亂山,亂山之後,是一汪半里方圓的小湖,湖泊之後就是一眼不見望不到底的竹林。
大雪過後,天氣比雪前更冷,湖邊結了層薄薄的冰,冰上也覆蓋了厚厚的雪花,只有中間小小的一片湖水如鏡,像是鑲嵌在絹布上的一顆寶石。
張小山沒心思欣賞這如綉畫江山,冷哼一聲,飛身掠往山下,雙目如電在湖邊積雪上掃過,沒有看到絲毫蹤跡,又低頭看向山下,沒有看到絲毫異常,身行如燕,在雪地上輕輕兩點,翻身站在那一片湖水邊的積雪上。
伸手搭載水裡,身上青光閃爍,纖細如髮絲的綠色水草一路蔓延至水底,隨著張小山身上的青光消散,那縷水草又緩緩收回至他體內。
張小山環視一圈,只看到遠處的堆滿雪花的竹林中有些許晃動,沒有再耽擱,腳下一頓,冰層炸開,飛身掠往那裡。
山野空曠,隨著張小山一頭扎進竹林,這片大山有寂靜了下來,湖邊山腳處一團積雪輕輕顫動,鬆軟的雪花滑落下來,露出兩隻也滿含怒火的眼睛。
就因為一個賭約耐著性子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面目實在不是她的性格,在這團雪中趴了一炷香的時間,鐵凌霜也很生氣。
慢慢站起身來拍掉身上積雪,鐵凌霜望著遠處的竹林,皺著眉頭嘀咕到,
「木行,氣息敦厚踏實玄妙圓潤,和隱衛里那隻大烏龜很像,應該是武當山的人,就是馬馬虎虎的腦子有問題。」
揮手撣開頭髮上的雪花,鐵凌霜正要轉身走開,隱約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酒味,詫異的四周望了望,隨後把目光定在遠處的竹林中。
鐵凌霜記得,昨天從有鳳來儀閣回到小院子中的時候,從張鐵那廝身上溢出的血氣中,也有濃重的酒味,和鍾離九那廝身上的桂花酒香不同,是那種酒窖深處泛著酸水味的酒漿,就像平常酒鬼身上那種酸澀。
反正也是閑的無聊,能傷了張鐵那狗腿子的人,可以見一下。
打定主意,鐵凌霜眉心火光輕閃,壓低身形,從湖面飛掠而過,也偷偷摸摸的鑽進了竹林中。
竹林長青,下方並無太多積雪,大部分雪花都在竹也上層層堆積,壓的大多數竹子都玩樂腰,林子里比外面暗了許多,不過正好,適宜追蹤。
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剛剛被跟蹤,現在追蹤別人,肯定是剛剛追蹤自己的那人平日里做多了壞事,才會找不到自己,鐵凌霜暗暗發喜。
相比較逃跑,身上沒有內息又很容易控制氣血的更適合追蹤人,在林間的陰暗裡靈敏的穿梭著,酒氣逐漸濃郁,鐵凌霜也愈加小心。
遠遠的看到遠處低矮的陰影里一身青衣的人影蹲在一叢竹子后動也不動的盯著前方,鐵凌霜打量了下周邊地形,慢慢的躲到他下風口的一塊青石后,也伸出腦袋看著前方的低凹處。
前方半里遠的地方,閃爍一抹火光,除了酒臭味隱約還飄來陣陣肉香,鐵凌霜眯起眼睛盯著那篝火上烤的焦黃的肉塊,才忽然想到,自己餓了一整夜,耐心的忍下肚裡饞蟲,瞄向篝火旁的那道人影。
是個裸著上身的和尚,眉眼甚是兇悍,一看就不是好人,絡腮鬍須,渾身精悍的肌肉,光禿禿的額頭和身上都閃著亮光,上面好像塗了層厚厚的油脂,不過最惹眼的就是他胸前竟然紋綉著烏青似蛇的花綉,離的太遠,只能看到好像是一條青蛇身上開著多多紫紅的血花。
難道就是這個渾身酒氣的花和尚就是能傷了張鐵那廝之人,除了這噁心人的酒臭味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氣息啊?難道他已經到了君臨佛陀的境界?
鐵凌霜正在皺眉思索,張小山耐不住了,他從藏身處走出,緩步前行了一段,在離那個和尚三丈左右的地方站定,抱拳執禮,恭聲問道,
「武當張小山,見過前輩,不知前輩可見到一個黑衣人從這裡經過?」
張小山一身修為由武當山老祖宗親手教導,這個在竹林里喝酒吃肉的和尚看不出來修為,但是從這漫天酒氣中大約可以猜到,肯定有通天手段,但此人行事怪異,說不定和那個搶走太子的人是一夥的,不能退。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和尚把張小山當作空氣一般全然不理,張小山恭敬地等了三息,依然沒有等到回應,才緩緩直起腰身,隨後又是恭敬一禮,繞開那個和尚,就要往竹林深處走去。
「武當張九瘋的傳人?」
悶雷般的聲音響起,酒氣驟然濃郁,還有凜冽狂暴的殺氣絲毫沒有掩飾,張小山身體一沉,面色也凝重起來,冷靜回到,
「不知前輩您是?」
那和尚站起身來,扭了扭脖子,咔咔的爆響聲起,兇悍的氣焰絲毫未減,看著張小山,仰天大笑,
「這裡風水不錯,給你一個呼吸,逃跑也行,想想平生快樂的事也可以,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張小山眉頭揚起,今天還真是倒霉透頂了,護衛太子太子丟了,追賊人追了一夜沒追上,半路里遇到這個花和尚竟然上來就要自己的命,真是黑星臨門。
「哈哈,前輩看來早我師尊那裡逃過一命,現在要在晚輩身上找回來,既然如此,晚輩領教前輩高招。」
張小山人有點呆,但論輩分,在內外江湖中即使少林寺那群高僧見了面,都要低頭見禮,論手下功夫,也很是自傲,長劍出鞘,斜指地面,渾身青光大盛,身為武當山老祖宗張九瘋的弟子,豈能懼怕而退?
那和尚撕下一塊烤肉,嚼也不嚼囫圇吞下,裂開大嘴,酒氣滔天,
「一息到了。」
話音一落,和尚閃身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就在張小山面前,一掌拍出,鐵凌霜只看到他肩頭一朵紫花閃亮瞬間,還有張小山橫劍在胸渾身青光剛剛聚集在劍刃,就滿口鮮血噴出,撞斷一排竹子,滾落在紛亂落下的雪花中。
張小山渾身酸痛愈裂胸口悶疼,眼前黑影閃爍,又吐出一口鮮血氣息才通暢些,翻身站起,盯著那個和尚。沒想到只是平平無奇的一掌,就很難接住,張小山心下大嘆,這個人看出了自己傳承,又很顯然可能和師傅老祖宗有過仇怨,看來今天自己是撞到閻羅殿門口了,這條命怕是沒了。
腳下青光浮現,隨即遁入地下,遠處一片竹葉忽然落下,在半空中凝滯一瞬,翠綠的竹葉上閃現細微血光,化作一隻竹鳥,飛掠向遠方。
葉鳥傳信。
這不是武當山的功夫,只是自己和大哥張大山約定的傳信方式。
「哼!招人送死?」
那和尚輕蔑的瞥了眼飛遠的竹鳥,冷笑聲中飛身而起,這次左右肩頭的紫紅花朵又是一閃,人飛掠而起,對著張小山飛撲而去,揚起手掌,還是平平無奇的掌印,只是酒氣愈加濃郁,還帶著一縷淡淡的香味。
張小山一聲悶喝,半跪在地,長劍也頓插入土,雙手按在土中,青光大勝,周邊五丈的竹子頓時青光大放見,飛速生長,片片翠綠的竹葉化作利劍,朝著和尚飛刺而去,而光禿禿的竹竿猛然竄高變粗,糾纏聚集,對著和尚絞殺而去。
轟!
劈里!劈里!
碎葉飛濺,竹屑亂飛,滿身花繡的和尚身行未停,那些竹葉竹枝一靠近他身體三尺,頓時爆裂炸開。
三尺樊籠!
此人已經打開周邊三尺樊籠,即將邁入君臨境界!
張小山眼中閃過悲涼,可絲毫沒有退意,漫天竹海依然朝他攻去,伸手拔出長劍,半空一圈,青光在劍尖凝聚成八卦形狀,飛轉著對著已經到頭頂三尺的掌印刺去。
「嗷!」
竹林中火光閃現,龍鳴嘶吼,火影中鐵凌霜飛撲而來,長刀如龍,刀尖一線,直刺光頭耳朵,手中也掐起劍指,冷聲封敕,
「敕,鐵牢!」
「嗤~」
一聲銅鐘鳴響,刀尖刺入和尚身邊一尺,就再難存進,不過鐵凌霜金翅真解,力道無雙,側面撞的他身體一晃,隨後厚重嚴密的鐵牢憑空而生,緊緊罩住那個和尚。
鐵凌霜絲毫沒有停留,拉住張小山的衣領把他扔向遠處,人跟著追了上去,口中依然封刺不停,
「敕,鐵狼群!敕,鐵鷹落!」
張小山暫時逃得一命,看到蒙面的鐵凌霜飛沖而來,她身後冰冷生硬的狼群和頭頂鷹群浮現出來,對著那個密封的爆炸開來的黑鐵牢籠飛沖而去,忍住胸口撕裂的疼痛對著她大喊到,
「太子在哪?!快交出來!」
鐵凌霜大聲回罵到,
「找死?還不快跑!」
事有輕重緩急,張小山轉身飛奔中,指尖青光繚繞,遙遙后指,
「敕,竹封八陣!」
竹林中頓時青光閃爍,隱隱成八角陣法。飛奔中的張小山看到身側蒙面狂奔的黑衣人,還是忍不住的說到,
「你是女人?」
「女人怎麼了?!你娘不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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