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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禮回禮

  張鐵傷的很重。

  後背三道尺長的劍傷縱橫交錯,皮肉翻卷,紫黑的血跡乾涸在傷口周邊,不過最嚴重的還不是背後,他的胸口正中一個暗黑的掌印,直接按下半寸,如果沒有意外,鐡凝眉覺得張鐵胸前的骨頭應該都裂開了,而且這個掌印正散發著濃重的酒氣與淡淡的香氣,應該還有毒。

  看著他臉上那縷若有若無的紫氣,鐡凝眉點點頭,

  「外傷雖然很重,鍾離先生已經止住了你的內傷和掌印里的毒性蔓延,張先生,你需要忍耐一下,我先散去你胸口掌印中的毒血。」

  雲隱山,不僅有著琴心劍膽,醫術也是當世一絕,沒有等待張鐵拒絕,鐡凝眉起身走到西屋,拿出一個小包裹,見鐵凌霜還躺在床上,催促到,

  「快起來,小婭都去燒水了,你幫著她。」

  鐵凌霜煩躁的轉過身去,嘴裡嘟嘟囔囔,

  「我晚上還有事,別煩我。明天我就要買個大床,放到東屋,小婭陪我,這個屋你自己睡,」

  轉過身來,鐡凝眉走到床前,低聲說到,

  「張鐵先生的身手都受了重傷,金陵還藏著很多你不是對手的人,今晚你還是不要出去了。」

  「哼,那太好了,我沒有內息,走的武學之路說到底就是以力破敵,高手越多越好,我才不會學鍾離九那廝以大欺小,不僅丟人現眼,對破境毫無作用。」

  不想去看滿不在乎的妹妹,鐡凝眉搖搖頭,自古以來,不管是武學還是文學,都是按部就班而來,妹妹這樣目中無人,早晚是要吃虧,自己晚上要好好的和她談談。

  轉身走了出去,來到正房,小婭正在吃力的拎著燒好的熱水,鐡凝眉嘆息,自己妹妹要有這麼聽話就好了。

  「小婭,去拿個碗來。」

  鐡凝眉從包裹中掏出一個牛皮軟夾,輕輕攤開,裡面是一排纖細的銀針,接過小婭遞上來她平常吃飯的用小碗,轉頭吩咐道,

  「離遠些,把熱水倒在盆里,把毛巾放進去,等會要用。」

  小婭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忙跑了出去找盆去了,鐡凝眉對閉目調息的張鐵輕聲說到,

  「會很疼,還請張先生忍耐。」

  張鐵睜開眼睛,裡面滿是猩紅的血絲,眼底還泛著紫氣,生硬的笑了笑,隨即又閉上眼睛。

  嗤,鐡凝眉手捻著空心銀針一隻一隻刺入張鐵胸口的掌心中,另外一隻手端著小碗,懸在銀針尾后,靜靜的等待著。

  鐡凝眉很是疑惑,她在南疆見過張鐵出手,佛門功夫阿修羅相,而且已經修到了菩提三境中的慈悲相,已經是內江湖的絕頂之流,再進一步,就可以打開身體樊籠,進而修至佛陀境。

  這世上沒有多少人是他的對手,即使多數宗派的掌門也未必能傷的了他,可現在胸前一掌,背後三道凌厲劍傷,看出手路數,應該是有兩個人,這兩個人的修為應該都不再張鐵之下,可能是前後夾擊,所以他才受的傷?

  「滴答,滴答。」

  紫黑的血液從銀針尾處滴落至小碗中,濃重的酒氣與淡淡的清香味在空氣中蔓延,鐡凝眉凝目在碗底的血液中,污血暗黑泛著一抹紫色,心中回想著自己的師傅,前隱衛左統領羊玄墨傳授給自己知識,片刻后,搖了搖頭,輕聲說到,

  「不是蛇毒,一般的蛇毒是腥臭,只有西域的藏紅花蛇和滅魂炎蛇的毒才會有香味,但都是濃重的香味,不是這種清香,應該是一種花朵,我不知道是什麼花。」

  小婭本來就淚眼汪汪的站在一旁,她被撿回來后就一直跟著張鐵,兩人一個不愛說話,一個不會說話,基本沒有什麼交流,但在一起將近十年,小婭能夠感受到張鐵對待自己很不一樣,很少見到張鐵受如此重的傷,如今又聽眉姐姐說她不認識這是什麼花,小婭雖不能說話,但不傻。

  不知道什麼花,那就不知道什麼毒,更不知道如何解毒。

  見到小婭又開始抹眼淚,鐡凝眉安慰到,

  「不用擔心,毒量很少,你看,流出來的已經是鮮血了,接下來只要傷勢恢復,再用草藥搭配著內力,慢慢的把毒素逼出來,應該就沒有問題。」

  小婭抹了抹眼淚,湊上前來盯著銀針尾后,果然,剛剛流出來的是紫黑的血液,現在已經是鮮紅,小婭又看著那道掌印,已經不再暗黑一片,變的紅腫起來。

  「熱毛巾。」

  一根根取下銀針,鐡凝眉吩咐著,小婭忙活著,將張鐵身上的血跡擦乾,兩人配合的竟然默契無比,鐡凝眉把放在一旁的長袍給張鐵披在身上,拍了拍小婭的腦袋,既是稱讚又不乏嘆息,

  「霜兒要有你這麼聽話就好了。」

  小婭受到誇讚,害羞的低下頭來。張鐵瞄了眼兩人,眼中也閃過一抹笑意,對鐡凝眉點頭致謝,平靜的說到,

  「你適合在隱衛中,比你妹妹更適合。」

  鐡凝眉沒有回應,應該是擔心隔壁的妹妹聽到,再向自己發火,從小到大在外面,受到稱讚的都是自己,而毫無規矩的妹妹回去難免要生悶氣。

  也是不善言談,張鐵沒有再繼續誇讚,靜靜調息著,體內重傷左統領幫著壓制住了,現在毒性也散去很多,內功運起,漸漸修復著傷勢,心中也不停的思索著。

  昨天右統領鄭和走了之後,張鐵就按照左統領的命令,在金陵城中尋找一個滿身花綉與酒氣的和尚,不要驚擾,遠遠的追蹤就行,有危險立即撤退。

  本來張鐵以為,會很難找到,但是放出骨鳥后不久,就已經傳回來了消息,那個和尚正扛著一個碩大的酒缸在金陵城東南的山間行走著。

  沒有任何猶豫,張鐵在大雪中一路潛行,在那群低矮的山林間,找到了那個正燒烤著牛肉,大口喝酒的和尚。

  不用左統領說明,張鐵就知道,那個和尚肯定是方丈仙宗的人,左統領在方丈仙宗被關押將近五百年,這個和尚應該是目前唯一能追蹤到方丈仙山的線索。

  張鐵沒有著急,他記得左統領的吩咐,遠遠追蹤,不敵即退,能讓左統領說出這樣的話,張鐵大約能夠猜得到,自己應該不是這個和尚的對手。

  隱藏在隔壁一座山山頂的枯草叢中,大雪漸漸覆蓋周身,張鐵收緊氣息,他很有自信,就算是和自己同樣修為或者比自己更高,只要沒有到達君臨佛陀的境界,肯定沒有人能發現自己。

  雪花冰寒,張鐵絲毫不覺,把自己想象成一顆石頭,只有眼睛微微眯起,盯著遠處山腰間那個和尚。

  和尚裸著的上半身滿是花綉,深青的藤條上結著大片紫色花朵鋪滿他的前胸後背,詭異陰森,更為奇怪的就是,隔了幾百米,還是逆風,張鐵都能聞到濃重的酒味。

  不可能是那個酒缸散發出來的味道,是這個和尚身上溢出的酒味。

  這?

  張鐵覺得,即使一個人整天不吃飯,以酒作食,從生下來開始喝一直喝到老死,身上也不會有這樣的濃重的酒味,經常跟著酒鬼似的左統領,張鐵很確信自己的推斷。

  看來,這個人的修為,肯定和酒有關。

  張鐵算是猜對了一半,但他來不及再猜測下去,因為漫天雪花中,夾雜著數道凜冽的劍光已經飛沖至他的背後。

  悶哼聲中,血花飛濺,張鐵翻身滾落間,長刀出鞘,只來得及擋開背後緊隨而來的漫天劍氣,面前黑影一閃,酒氣襲來,緊接著一掌就印在了胸口。

  沒有絲毫遲疑,張鐵飛身疾退,二打一,自己若在不知退,死路一條,自己死不足惜,線索要是斷在自己這裡,那真是百死莫贖。

  還好,那兩個人並沒有追上,他們好像是設了一個陷阱,就等著自己或者說其他追蹤著來,或者說,他們的並不屑於追來。

  因為張鐵看到了雪花后的笑意吟吟的兩張臉,一個和尚。

  還有一個。 ……

  「跟蹤我和我的客人,留你手下一命,已經算是我很尊重鍾離先生了。」

  方一航輕笑著舉起酒杯,對鍾離九遙遙一敬。

  鍾離九卻沒有興趣喝酒,靜靜的盯著面前的笑臉,張鐵重傷著掠進小院子,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酒徒與方一航在一起。

  他知道張鐵跟蹤酒徒會很危險,卻沒有想到會在兩人夾擊下如此重傷的回來,這是鍾離九沒有料到的事情。

  這兩個人在一起,會是在密謀什麼呢?

  想起大統領當年的推測,鍾離九壓住心中疑問,聲音帶著冷漠殺意,淡淡的說到,

  「如此,我還要感謝你了?」

  「禮尚往來而已,再有下一次,就不會只是受傷了。」

  區區兩句,已成針鋒相對之勢,鍾離九搖頭輕蔑的笑道,

  「聽聞方孝孺學貫古今,尤其擅長理學,講究格物致知腳踏實地,卻沒有想到,他的兒子如今卻遁入禍亂天下妄想飛天的仙宗之中,人間事,還真不可思議。」

  方一航臉上閃過沉鬱,隨後冷笑不止,長劍橫在桌案上,

  「我父親的道路,不一定是我要走的道路,鍾離先生,你想知道的,別再用言語試探,學學當今的皇帝,用刀兵去奪來,或許會更好。」

  子不必行父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道路。

  這句話,鍾離九在鐵凌霜口中不止一次的聽到過,如今想想,鐵家的二女兒和面前這個人,境遇類似,性格中也有些許相同之處,念及至此,鍾離九略微壓下心中殺意,眼中電光閃過,輕聲說到,

  「你在仙宗十餘年,想來不是言語可以說動之人,也非刀兵可以威脅,不過禮尚往來,還是要的。」

  說罷手指輕搖動,一縷銀色電光在手中閃現,隨後一條渾身閃著冰寒電光的雷龍懸浮在鍾離九面前,只有三寸長短,在半空中飛舞騰挪后,一聲低沉嘶吼,向方一航緩緩遊盪過去。

  鍾離九身後的念去去見方一航動也不動,就要起身攔住,鍾離九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到,

  「念閣主,你強練魅魔功,體內有暗傷,接了這一招,可以去死了。」

  話說的毫不留情面,念去去面色一沉,看向方一航,見他對自己微笑搖頭,也不再自不量力,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那條遊盪的雷龍。

  陰冷冰寒又狂暴肆虐的氣息撲面而來,念去去心中寒意驟升,連忙低下頭,那縷寒意隨即消退,禁不住又盯著看去,寒意又起。

  念去去深知,這很可能是自己終生都要仰望的境界,安靜的看著方一航,看他怎麼應對。

  「呵呵,齊姑娘,如果想要療傷,下次跟著鐵家大小姐找我就行,就當今日的酒錢,否則,就先欠著。」

  狹長魅惑的狐狸眼瞥了眼喝酒的鐘離九,有鳳來儀閣的閣主念去去不禁疑惑,你的護衛都扔出千兩銀票出來喝酒,你作為統領,竟然沒有錢喝酒?

  想到自己的暗傷,念去去心中略微鬆動,隨即冷下了臉,不再去看鐘離九。

  方一航一身修為都是師傅傳授,勉強可以感知到鍾離九身上有傷,但他不會像鐵凌霜那樣自大,身上有傷的君臨境,也是君臨境。

  起身長劍出鞘,一縷若有有無的暖意纏繞長劍,方一航雙手持劍,手腕轉動,劍刃帶著那縷暖意,悠悠的在半空畫出渾圓劍圈,隨後身行後撤,劍尖恰好指著劍圈的圓心,緩緩的向那小小的雷龍刺去。

  要是換做鐵凌霜,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揚起長刀虎吼一聲大劈而來,要麼就是拎起雙錘撕天裂地的砸下,畢竟境界不夠,看不出端倪。

  鍾離九感知到方一航劍刃上那縷帶著暖意的陽氣,輕輕嘆了口氣,二十三歲修鍊到這樣的境界,不僅僅要有一個絕頂的師傅,還要有無數次生死間的戰鬥,最重要的就是資質和悟性,萬里挑一百年難遇千載難逢的資質和悟性。

  這樣的人,鍾離九自覺此生只見過三人,隱衛大統領姚廣孝,和自己一起鎖在仙山五百年的小羽兒,還有一個正在雞鳴寺用頭撞鐘的小娃和尚。

  現在有多了一個。

  若說小羽兒的兩個女兒,資質自然都是極好的,勉強可以算的上,但大女兒好像對修行一道不是很熱衷,從最近相處就能感知出來,小女兒就不用說了,什麼都好,就是這個性格,唉。

  方一航沒有胡思亂想,長劍堪堪與雷龍相接,隨手手腕輕晃,劍刃上附著的陽氣匯聚到劍尖,化作小小的漩渦,那條雷龍也沒有避開,直接裝入漩渦中,低沉亮光一閃而過,隨後消失不見,那柄長劍上開始閃爍著道道電光,向方一航雙臂攀爬而去,悶喝聲中,方一航身體顫抖不停,嘴角隱隱閃過血跡,雙目緊緊閉起。

  鍾離九不再看他,起身向樓下走去,到了樓梯口,回身看著渾身都泛起電光還在靜靜持劍站立的方一航,淡淡說到,

  「方公子,方氏血脈僅余你一人,你不珍惜我不介意送你下去,這次算是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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