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觀音
釋厄錄第十二章黑觀音天朗氣清,就是有點冷。
一張大床擠了三個人,鐡凝眉早早的起床去買了一大堆早點回來,打開房門,看見鐵凌霜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小婭被擠在角落裡,活像個受委屈的小貓。
鐡凝眉輕聲喊起小婭,附帶著把鐵凌霜搖醒,鐵凌霜起床氣發作,不耐煩的揮手趕走她,
「眉毛,都兩個月沒好好睡覺了,讓我再睡會。」
作為知心姐姐,鐡凝眉也不催她,溫聲說道,
「吃了飯再睡,餓著肚子睡不舒服,我已經買早點回來了。」
這倒是真的,聽到吃的,鐵凌霜肚子立時咕咕作響,翻身坐起,拉住正迷迷糊糊朝床下爬的小婭,看著她懷中還抱著毛茸茸的兔子小玩偶,生氣的喊道,
「這才兩個月沒見,小婭,你把我忘的一乾二淨了吧,真是人走茶涼啊~」
小婭臉皮薄,被鐵凌霜嘲諷后臉色羞愧大紅,把玩偶小心放下,兩隻小手著急的在胸前跳舞,手語解釋自己一直把霜姐姐記再心裡。
鐡凝眉看見鐵凌霜表現如常,也暗暗鬆了口氣,昨天夜裡把自己知道的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和妹妹講了之後,本以為她會怒火萬丈,沒想到只是靜靜坐了一會,就上床睡覺了,睡得還很沉,輾轉反側擔憂了一夜的反而是自己。
帶著小婭洗漱完畢,鐵凌霜坐在涼亭下,喝了兩口鴨血粉絲湯,胃口大開,抓起兩個韭菜盒子,一個塞往嘴裡,一個遞給在身邊搖頭擺尾的大黃狗。
食不言寢不語,鐵家女兒很是遵守,小婭小口小口的吃著灌湯包,還不停的打量著姐妹兩個。
霜姐姐身上的火焰平淡的許多,人也溫和些,眉姐姐就好像是溫熱的春雨,被她抱著睡覺不知道有多舒服。
看見小婭瞄向鐡凝眉,眼裡閃爍著點點星光,鐵凌霜冷哼一聲,小婭變成了小兔子,狠狠低頭老實的吃飯,再也不敢亂看。
三下五除二解決掉面前的小吃,有抓起姐姐面前的一個大肉包子,一口吃掉,才意猶未盡的說到,
「下次買早餐,記得按照今天的三倍去買。」
「嗯,知道了。」
鐵凌霜看著回到金陵后,好像忽然廢了武功,賢惠的像是小家碧玉的鐡凝眉,眉頭一挑,心中有了計較,湧起一抹壞笑,
「眉毛,我送你一本書,要嗎?」
稀奇了,鐡凝眉略含調笑的眼神看著妹妹,從小就不喜歡讀書,聽說在青城山上抄書更是抄了五年,想來看到書噁心嘔吐也不是不可能,怎麼出奇的要送給自己書?
「什麼書?」
鐵凌霜嘿嘿一笑,得意陰險,對她很熟悉的小婭不放心的盯著她,心下暗道,霜姐姐肯定又要大鬧一場了。
給了小婭一個你果然懂我的眼神,鐵凌霜搖頭說到,
「你就說要不要吧?」
「妹妹第一次送我書,我當然會要。」
「好!」
鐵凌霜擦了把嘴,興緻昂揚的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到了門口,想到昨夜在觀音山腳下遇到的那個重瞳的人,聽鍾離九那廝說他叫方一航,還真是方孝孺的後人,鐵凌霜收回了笑臉,走回亭子下對姐姐吩咐道,
「要是有姓方的來找你,你不要搭理他,也不要和他動手,他快入君臨了。」
姓方?
鐡凝眉心思通透,瞬間察覺不對,輕聲問道,
「方孝孺大人的後人?」
鐵凌霜卻不再回答,握著長刀,轉身走開,
「他是重瞳,身上的氣息很純正,但是我覺得很陰險,或許他只是在找一條咬人狗而已。」
關上門,恰巧對面戚辰一臉惺忪睡意,正打開大門朝外走去,看到鐵凌霜喜上眉梢,連忙喊道,
「鐵二姑娘,你出獄了?」
這種沒有眼色的人鐵凌霜本不打算理睬他,但是想起自己的打算,好像缺了一個耍嘴皮子頂罪的,心中壞笑起來,點點頭居高臨下的吩咐道,
「戚大捕頭,有任務。」
「去哪?」
「觀音山上觀音寺。」
「幹嘛?」
「燒香拜佛。」 ……
燒香拜佛,自然少不了買些線香蠟燭之類的。
最近財運大盛再加上娘親的眼睛看的越來越清晰,已經能在白天不靠人扶著走路了,戚辰學佛已久,甚為虔誠,聽說要去觀音寺禮佛,買了一大堆香燭還拎著兩大罐香油,跟在悠哉散步的鐵凌霜身後。
鐵凌霜正拎著一串冰糖葫蘆,大個的山楂裹著甜甜的糖漿,吃的心裡舒爽,不過看到前面小酒館里坐著的兩個人,心情就再也舒爽不起來了。
看得出來,鍾離九心情大好,美酒不要命的往肚子里灌,身後面若殭屍的自然是狗腿子張鐵。
鐵凌霜轉頭拐到旁邊的小路上,過了一會,去跟鍾離九打招呼的戚辰才氣喘吁吁的追過來,抱怨道,
「我說鐵二姑娘,我以為怎麼說你也會上去罵上兩句,怎麼感覺像是在躲著統領?這不像你做派啊。」
「不想死就閉嘴。」
戚辰一頭霧水,跟著臉色青黑的鐵凌霜繞開人群,朝著外城走去。
昨夜姐姐的話聽到耳中,還有些言語不詳之處,想來當世也是只有鍾離九才知道,不過上一代的恩怨自然了解了七七八八。
以至於現在看到鍾離九,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想拎刀去砍,總覺得理由不是很充分了,還有一點,就是看到鍾離九就覺得噁心。
像看到糞堆一樣噁心。
昨天涼亭下,鐵凌霜最後問了姐姐一句話,
「眉毛,你說娘最後恢復了記憶,後悔嗎?」
鐡凝眉搖搖頭,伸手一招,豎在牆邊的蒼龍泣血槍掠到手中,槍尖陣顫,龍鳴隱隱,像是當年叱吒沙場的鐵鉉。
「沒有後悔,只是緣分無常,霜兒,你要這樣問娘,她或許會罰你打手板心的,三十下肯定不夠。」
緣分無常,可這就是緣分,既然有緣無分,你就滾得遠遠的,免得別人說三道四,好像是我爹爹趁虛而入搶了我娘親,更免得本姑娘看見心煩。
站在觀音寺門前,看著緊閉的寺廟大門,鐵凌霜又一次感受到了被侮辱,哪有大白天的寺廟關大門的,這不是故意找茬的嗎?
戚辰也很疑惑,寺廟從不關大門,不拒絕任何一個香客,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若不是整修和重大變故,從未有過大門緊閉的時候。
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戚辰就要拍門,忽然被鐵凌霜伸手攔住,輕聲提醒道,
「有血腥味。」
戚辰正要深吸一口氣仔細辨別,鐵凌霜已經飛身而起,越過寺門,從空蕩蕩的前殿飛掠而過,直朝後大雄寶殿奔去。
「他媽的,老子好不容易來拜拜菩薩,就遇到這事,真是流年不利。」
看著腳邊的大包小包的一堆虔誠供奉,戚辰大嘆一聲,腳尖一點,追鐵凌霜去了。
觀音寺大雄寶殿門口,站著兩個雄壯的武僧,一左一右,像是兩個黑衣門神,身上血腥撲鼻,都怒瞪著血紅大眼,瞪著台階下的鐵凌霜。
鐵凌霜自然不會跟死人一般見識,緩步走上台階,站在一丈多高的大門口,向裡面看去。
殿外陽光明媚,殿內卻是陰沉昏暗,佛像大多都攔腰而斷,橫七豎八的倒著,好像是大戰後的沙場殘屍,那鋪在地上的粉塵好似流淌的鮮血,分外凄慘。
身後衣衫獵獵,戚辰沖了過來后,也停下身來,鐵凌霜指著兩邊的和尚,
「你看下,他們兩個怎麼死的。」
戚辰點點頭,四周掃視一圈,沒有看到絲毫打鬥痕迹,稍稍放心,走到左邊,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了一頭的雄壯死和尚。
這個和尚看起來三十多歲,正值壯年,僧袍隆起,這個渾身筋骨暴起撐起來的,戚辰又瞄了眼右邊那個,也是九尺多高,兩個人面相差不太多,很可能是兄弟兩人。
兩隻眼睛瞪的老大,裡面布滿血絲,好似惡鬼,不過臉上並無血跡,但這濃重的血腥味從何而來?
戚辰翻來覆去找了一會,發現這兩個和尚除了眼中是猩紅的,身上並無傷口,沒了耐心,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將他平放下來,解開衣襟,腥臭鋪面而來,戚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心被挖了啊?」
鐵凌霜正在大雄寶殿內緩步走著,四周打量不停,除了倒了一地的殘破佛像,周邊的牆壁上都是孔洞,連房梁和頂部的瓦片都又翻動的痕迹,也是找《觀音心經》的嗎?
看了一陣,沒有找到絲毫明顯的痕迹,鐵凌霜又掃視一群殘破的佛像,有些被攔腰截斷,有些直接摔的四散開來,鐵凌霜看了一陣,忽然有些疑惑。
這個廟裡,居然只拜觀音菩薩,沒有一個佛像不是觀音,雖然有些是男性,有些是女性,但都是觀音,沒有其他佛。
正要細查,聽到外面戚辰的感嘆,鐵凌霜閃身掠出,低頭一掃,眉頭皺了起來。
被戚辰放到在地的和尚上身衣衫敞開,胸口青筋攀爬暴起,一直蔓延到脖頸,可奇怪的是,他胸口開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可以一眼看到紫紅相見的內臟,也可以聞到陣陣鋪面而來的腥臭,心臟沒了,也沒有鮮血溢出。
「鐵二姑娘你看,他心臟被掏出來后,這兩條主要的血脈還被挽了個花。」
隨著戚辰提醒,鐵凌霜凝目看去,只見連著心脈的兩條粗大血管末端,果然是被打了個結,戚辰一邊指點,一遍學者舅舅劉一水的樣子說到,
「看他這渾身氣血漲起的樣子,應該有人大力抓住他心臟,把鮮血擠出胸口,然後打了個結,然後再摘掉了心臟,他人又站著,不是趴著,所以才沒有大多血跡流出來,都在肚子里呢。」
微微點頭表示贊同,不過目前是看不出是什麼人出手,鐵凌霜想到昨夜重瞳之人,難道是他?他既然能悄無聲息的跟蹤自己,那大概也聽到了昨夜兩個人的談話,不過對於他來說,金陵城越亂越好,為什麼要出手打草驚蛇?
想了一陣沒有找到頭緒,鐵凌霜掃視一圈,轉身走回殿內,低聲說到,
「你戒備起來,這兩個和尚應該都是羅漢相,被人這麼輕易殺死,下手的人是個高手,你要是被掏了心,你那舅舅估計會恨我一輩子。」
戚辰咧嘴一笑,混不在意,跟著走到大雄寶殿內,看到一地佛屍,皺眉說到,
「這人膽敢砸壞菩薩法相,早晚死無葬身之地。你看,連那鎮寺黑觀音都砸碎了!」
黑觀音?
隨著戚辰手指,鐵凌霜看到大雄寶殿正中,那座要有一丈高的觀音菩薩只剩下半截盤坐著,剩下半截觀音相的躺在一旁,身邊零散的落著一小堆碎裂的黑色石塊,渾身烏黑,不帶一絲光彩。
「你不知道嗎?《地藏經》中專門講過黑觀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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