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金蠶母蠱
釋厄錄第二卷豺狼虎豹第五十三章金蠶母蠱用毒煉蠱之術,鐵凌霜了解的很多。
內息未廢時,在青城山端茶倒水砍柴燒飯之餘,抄寫過一些煉毒製藥的書冊,其中更有《青城藥典》,記錄著各種天下奇毒,比如天機門的燈火搖曳,百草堂的草灰蛇線,蜀中唐門的寂靜之嶺,又名不要說話,簡稱閉嘴。
鐵凌霜嗤之以鼻,殺人當拎刀對砍,血花飛濺處,一顆頭顱衝天而去,才能酣暢淋漓,用毒,下乘中的下乘。
當年逃出青城,在玄武湖畔不知死活的和鍾離九打了一場,內息被廢,在金陵城被那些紈絝子弟惡言相向的時候,也翻出過腦袋裡曾經記著的那些毒藥知識,準備開始修鍊毒道,不過最後總是被那厭惡的聲音擾亂,
「來當我護衛,我教你天下最絕頂也最適合你的功夫。」
「我的提議,依然有效。」
最終,還是放棄了當天下第一毒王,下到了雞鳴寺的黑籠子深處,這才有如今一身蠻力。
不過,抄寫過的書冊,書中的毒蠱之術,卻並未忘掉,所以也知道南疆三大奇蠱:
金蠶,化石,子母。 ……
腳邊老老實實的趴著安靜如狗的小猴子,鍾離九盤坐在篝火邊,望著火堆上那個已經快被烤成黑炭的豬頭,手中拿著那個小小鐵籠子,望著裡面的吐著蛇信的銀色小蛇,眉心輕皺。
怪不得這代寒輿大大方方的帶著見面禮到昆明城中拜見,以幾十萬人的性命為要挾,感知到他身上的氣息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不詳之感,如今見到鐡凝眉,更是驗證了心裡的猜測。
鐡凝眉依然在安靜的沉睡,對周邊情形一無所知,身為妹妹的鐵凌霜對什麼胡言亂語都不放在心上,盤坐著鐡凝眉身邊,左刀右錘,眼神寒冷如劍,盯著鍾離九的後背,身邊一丈生人勿進。
眼看靠近不了,秦扶蘇轉了幾圈,壓不下心中焦躁,走到篝火旁,也顧不得禮節,對鍾離九著急的問道,
「鍾離先生,你說的凝眉身上有金蠶蠱是什麼情況?」
鍾離九收回心神,對秦扶蘇輕輕點頭,略微安慰,
「不要著急,她還不是必死之地。」
輕揮手讓他坐下,鍾離九手中氣息微微波瀾,熱氣洶湧,好似被大火炙烤,那隻鐵籠子漸漸泛起紅色,不多時就融化為一團鐵水懸在掌心,那條小蛇脫去牢籠,身邊仍有絲絲火氣環繞成圈,不過也並未想著逃脫,盤成了小小一圈,安心的呆在新的牢籠中,揚起蛇頭,嘴巴張合,傳出代寒輿的聲音,
「鍾離兄長,既然再見,那算是宣戰嗎?」
聽到這聲音,那本來見了鍾離九,一收張狂本性,趴伏在他腳邊的小猴子渾身金毛乍開,猴眼瞪的渾圓,眼中凶光陣陣,但驚懼更多,盯著那條小蛇,也掃向鍾離九。
站在鍾離九身邊的張鐵面無表情,戚辰和秦扶蘇都瞪大了眼睛,大概是被那聲兄長嚇到了,連周邊一群地衛也都揚起了眉頭。
「你就是代寒輿?」
鍾離九還未說話,冰冷卻平靜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鐵凌霜推開攔住路的戚辰,走到那條小蛇身邊,隨著聲音飄落,手中長刀破風,刀鞘竟毫無阻礙地破開了新的火籠,甩在那小蛇頭上。
鍾離九掌心氣息飄散,那條銀蛇也變得遲鈍了好多,和剛剛的猴子類似,眼前一黑,化作一抹暢快銀光,乾脆地撞進了潭水中。
「啪!」
秋風微起,吹皺一池春水。
「哈哈~」
寂靜的山谷,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鍾離九暢快大笑,朗朗清澈,在這南疆莽荒之中,如同他面前的忽然熊熊燒起的篝火,破開漆黑混沌,無限歡快。
本來面色凝重的朱雀和一群地衛,聽到鍾離九的笑聲,忽然輕鬆了起來。
仙人之於隱衛,那是死敵,雖只有區區五個,但一身道行通天徹地,舉手投足稱翻江倒海亦不為過,單打獨鬥,在隱衛中,除了三大統領,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
仙人手下捉刀提劍持玉多數躋身萬象菩薩境,地衛遇上,大多難道一劫,天衛遇到,也是勝負難料,自永樂朝始,十年時間,六十名地衛,四名天衛,基本上換了一半的人。
雖說因各種原因進入隱衛,自下雞鳴寺後院,領了自己的妖牌那一刻起,也將頭顱掛在腰間,面對豺狼虎豹,都不會有一絲畏懼,但面對仙人,仍是從心底控制不住的畏懼,並非畏懼死亡,只是不甘一身道行擋不住別人隨手一揮,畏懼的是天差地別,是死的像是一隻蚊蟲。
這世上,有一種人,說是莽撞也行,說是無知也可,甚至是笨,但他們生來就不知道何為畏懼,沒有規矩,沒有天地,或許能鎖住他們的,只有自己在意的東西,就如同鐵凌霜。
對付這樣的人,就要從她在意的東西入手。
不愧是仙人手段,也有仙人脾性,那條小蛇被當中打了臉,慢悠悠的從水中漂浮上來,扭動尾巴,在水面上劃出一道道細微波瀾,遊盪到潭水邊,也不說話,嘴巴緩緩張開,越張越大,口中一片烏黑,像是漆黑井口。
「啪嗒」
一顆黯淡無光的石頭被吐了出來,砸在潭水邊,晃了兩下,慢慢平息,石頭中心開始泛起微弱的白光,表面纖細的紅線急劇起伏,好似在深深喘息。
那條小蛇吐出神獸玉卵后,尾巴一甩,盤踞在玉石上,看著鍾離九,
「呵呵,鍾離兄長,我還真是幸運,還好當時搶走的是姐姐,要是搶的是這個禍害,或許我的仙山,早就被拆了。」
此言不虛,鍾離九深為認同,禁不住點了點頭,一旁鐵凌霜盯著那條銀蛇,冷聲問道,
「你就是當年那個吐出一堆蛇的混蛋?」
豺鼠繪夢后,鐵凌霜也漸漸記起,當年濟南大火,鐵家宅院中人影翻飛,刀兵聲爆響不絕,最後從天而降的兩個人,一老一小,那小的隨手一揮,袖口中鑽出一條條蛇將自己和姐姐圍住。
南疆仙人代寒輿,聽說老的已經死了,那當年那個年輕人,很大可能就是現在的代寒輿了吧。
本來是通天道行,氣化靈蛇,被鐵凌霜一喊,那條小蛇忽然感覺周邊看過來的眼光都變了,畏懼或許有,但更多的是噁心。
戚辰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忍不住喉嚨翻滾,看來是對蛇從人口中鑽出來深惡痛絕,眼看場面漸不受自己控制,那條小蛇無視鍾離九揚起的嘴角,看著鐵凌霜,
「本來,這顆獸卵,應該躺在那裡的鐡凝眉帶到我陰山之中。你這一巴掌,又讓我想起了往事,現在我要你和鐡凝眉一起,抱著這顆獸卵,來我陰山。」
「做你的春秋大夢!你洗乾淨等著,等我砸碎了你的山,肯定要一刀一刀把你砍碎。」
「呵呵,是嗎?看看你身後再說吧。」
小山谷中閃過一抹刺眼金光,原本還在沉睡再草堆上的鐡凝眉不知道何時站來起來,依然緊緊閉著雙眼,但周身金光閃閃,身上不斷湧出金色霧氣,一層層,翻滾波動,漸漸隱去鐡凝眉的身影,整個人好似被金黃色的蠶繭包裹起來。
「不要過去。」
鍾離九指尖輕顫,將衝過去的鐵凌霜和秦扶蘇扯到身邊,直接禁錮住他們兩個,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轉身對那群拎起刀劍氣息拔至頂尖的地衛輕聲吩咐到,
「你們退開些,金蠶劇毒。」
瞥了眼石頭上靜靜盤著又好似得意洋洋的銀蛇,鍾離九冷哼一聲,盯著前方那團包裹住鐡凝眉的金色蠶繭。
南疆金蠶蠱。
蠱族之人煉蠱,萬千毒蟲投入一瓮中,任其自相殘殺,一般毒蟲撕殺后,存活下來的蠱蟲還會保持原有的狀態,是蛇就是蛇,是蜈蚣還是蜈蚣。
有極少數情況,活下來的那個蟲子會渾身泛起金光,被金色霧氣包裹如蠶,隨即陷入沉睡,一般會沉睡三至五年,才會如蠶蛹一般,破繭而出。
屆時,不管它本體是什麼,都會化為一隻寸許長的金蠶,渾身暗金,刀槍不入,劇毒無比,堪稱蠱中之王。
金色霧氣漸漸凝實,光芒慢慢飄散,一隻渾身暗金的蠶繭立在亂石上,已經看不到鐡凝眉的身影,嗤嗤聲響傳來,那隻蠶繭腳下碎石泛起陣陣青煙,化作一堆飛灰,風吹即碎。
被他禁錮住的鐵凌霜已不是吳下阿蒙,眉心深紅中泛著氤氳金色氣息,體內虎吼陣陣,不斷掙扎著要破開周身的無形牢籠。
「發火解決不了事情,仔細看。」
盯著那顆蠶繭,鍾離九並未有絲毫動作,大約是在等待著什麼,秦扶蘇按捺下焦躁,憂心忡忡的盯著那個金色蠶繭,鐵凌霜依然在掙扎不止,眼中血氣瀰漫,狠狠的轉過頭,盯著那條小蛇,嘶啞著聲音,
「咱倆最好還有其他私仇,千刀萬剮的時候,我會讓你活到最後!」
鍾離九搖了搖頭,指著那顆蠶繭,淡淡的說到,
「看前面。」
「鍾離九!你也是!」
要不要,就讓她到陰山中?這樣大約省了以後很多麻煩事?
妹妹不知天高地厚的威脅著一人一蛇,姐姐已經大變了模樣,原本暗金色的蠶繭顏色逐漸變淺,漸漸透明起來,不過幾個呼吸,就看得的清裡面依然閉目沉睡的鐡凝眉。
那本來包裹著她的蠶繭晶瑩剔透,瑩亮如玉,隨著她的呼吸,光芒閃爍,最奇異的,就是一條銀色小蛇,在玉石的頂部,正在沉睡的鐡凝眉的頭頂,盤踞成小小一團,緩緩旋轉著,好像也在酣睡中。
「銀蛇子蠱。」
鍾離九盯著那團小蛇,淡淡的聲音打破平靜,那如玉石般的蠶繭輕輕顫動間,好似響起了細微輕脆的撕裂聲,肉眼可見,兩對晶瑩剔透的翅膀,如同蟬翼,丈許多長,從鐡凝眉蠶繭背後伸出,輕輕顫抖扇動著。
「唉~」
金蠶母蠱,要練成此蠱,需萬千金蠶嗜體,食其血肉,又臣服於其血肉,成就她金蠶母蠱之身。
這是金蠶蠱再加上子母蠱的練就之法,若是一般蠱蟲,或許可以,但金蠶蠱毒性至深,又殘忍狂暴,從來沒有人練成過,沒想到,在鐡凝眉身上成功了。
以鐡凝眉為母蠱,控萬千金蠶蠱,待其入魔,因半身妖血,必定會引下九重紫雷劫,若鐡凝眉渡劫成功,她身為金蠶母蠱,那些和她心思相通的子蠱也會附帶著母蠱踏空而行的神通。
如果再搭配上其他蠱術,比如說化石蠱,每一隻金蠶,就是一隻只妖怪石頭,也可飛升,如此就可不用玉奴,這是目前最為可能的推測了。
而且這金蠶母蠱中,還盤踞這一隻銀蛇子蠱,此銀蛇非是蠱蟲,而是代寒輿氣化銀蛇,以他一身道行,這條銀蛇相較於蠱蟲,更是陰損,無形無相,隱於人體內,搜尋不到,非死不可離體。
以鐡凝眉控制著金蠶蠱,又用這氣化銀蛇為子蠱控制著鐡凝眉,一環接著一環,怎麼辦?如何破?
聽到鍾離九輕嘆,那盤踞在玉石上的小蛇呵呵一笑,似是很得意自己的大作,
「鍾離兄長,怎麼樣?」
炫耀足了,那環繞著鐡凝眉周身瑩白如玉的金蠶母蠱光芒一閃,消失不見,鐡凝眉身體一顫,就要摔倒,鍾離九放開了限制,鐵凌霜飛身沖了上去,扶住了她。
鍾離九轉身望著那條銀色小蛇,嗤笑一聲,眼中寒光飄散,聲音陰冷似鐵,
「不怎麼樣,殺了她,你的算盤就落空了。」
「鍾離九!你」
背後狂暴憤怒的聲音喊了一半,戛然而至,隨後輕柔的聲音傳來,似是大夢初醒,慵懶寧靜,
「凝眉,見過鍾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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