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百鳥朝鳳
「神獸出世?」
鍾離九在荔枝林里散著步,身邊跟著張鐵和戚辰,張鐵還是冷著臉,戚辰落後兩步,右臉頰通紅,腫了老高,不時嘶嘶的吸著冷氣。
聽到鍾離九問詢,張鐵點了點頭,回到,
「我們在昆明城外不遠的蜈蚣嶺上,找到了藏在那裡的妖怪,有幾十隻,其中一個有妖牌,沒有確認,只是說最近幾天,玉龍雪山方向,隱隱傳來召喚的感覺,其他妖怪也是這樣說。」
伸手摘下一枚紅彤彤的荔枝,放在鼻端輕輕嗅了一會,甜香中夾著一絲酒味,鍾離九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那些妖怪不願意入城?」
「是的,他們說入城的妖怪不久就會消失不見,所以勿論我們怎麼勸說,都不出蜈蚣山,胭脂留下守著,朱雀聽到神獸的消息,去玉龍雪山查看去了。」
神獸凶獸即將出世時,氣息不穩,偶爾會泄露一絲出來,方圓百里內的妖怪,都會生出感應,若是神獸,一般妖怪都會心生嚮往,忍不住的想去朝拜護衛,可如果是凶獸,那妖怪也可能感知兇險戾氣,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不過既然隱衛能收到消息,那南疆盤踞將近百年的仙人,很可能也收到了消息,鍾離九輕輕一笑,說到,
「神獸出世,生而萬象,沒有多麼神奇,只是境界,剛出生的幾年,還是會比較比較弱小。」
「不管是神獸凶獸,南疆的仙門應該也不會放過機會,我們正好趁著這次機會,看一下他們到底都有什麼手段!」
戚辰捂著臉,緩解臉和牙的腫痛,此刻聽到鍾離九如是說,碩大眼睛眨了眨,猜出了左統領用意,隱衛很有可能是要借著這個消息,試探一下仙人的手下到底是什麼水準,還有接下來如何安排。
看來搶神獸的時候,鬧得越大越好,正好最近修鍊的不錯,領悟出來一些招式心法,到時候可以一展身手,戚辰嘿嘿一笑,扯的臉頰一疼,又吸了一口冷氣。
鍾離九轉過身來,看著戚辰捂著臉,哈哈大笑,
「在隱衛里,要記著,胭脂,心月狐姐妹,還有鐵凌霜,遇到了能躲著多遠就躲多遠。」
看來這四個人,就是隱衛里四頭母老虎了,戚辰尷尬一笑,滿面羞愧,自己臉上這一巴掌,就是母老虎之一的天衛白虎扇的,絲毫不留情面,感覺牙齒根都鬆動了。
真是暴力女人,不就是在蜈蚣山小聲嘀咕了一句「脾氣真大,以後誰敢娶。」還沒說完最後一個字,就被一巴掌拍到山崖下。
抬手將荔枝拋給戚辰,算是他臉上受傷后的安撫,好似想到了什麼,對著戚辰吩咐道,
「城裡應該不太安全,你去找小婭,把她帶回來。」
戚辰不敢耽擱,點了點頭,飛身朝外面跑去,鍾離九走到一顆荔枝樹下,盤坐下來,將地上落葉收攏到一旁,撿起一根枯枝,在勾畫起來。 ……
堪輿風水之術,大興於明。
黔寧王沐英準備改建昆明城時,當時公認天下堪輿第一人的劉基劉伯溫,已去世,只好找了天下第二人,汪湛海。
祖傳堪輿之術,汪湛海在民間極具盛名,聽聞沐英拜請,要以殘破的昆明古城為基,重建昆明城,這可是名垂千古的大事,汪湛海大喜,忙推脫手上繁雜事務,跟著沐英一路跑到了雲南。
兩人一個當世名將,著眼處皆在攻守兼備,一個風水大家,在山勢起伏間尋找生生不息。歷時七年,建成滇都昆明城。
按照《古易經》中八門陣法,開休生傷杜景驚死,在八個方向,修造城門。
八門陣法,開休生景為陽門,主吉,傷杜驚死為陰,主凶。傳說西蜀丞相諸葛孔明當年困住東吳陸遜十萬精兵的陣法,就是以八門陣法為基,演變而成的八陣圖。
黔寧王沐英,在新建成的昆明城每個城門上,藏十門火炮,並配有一隊千人火龍衛,身背火槍,巡邏不息,護衛城門。
大城盤踞南疆,其形似龜,槍炮似是火龍怒吼,南疆雖妖魔橫行,但妖魔多懼火槍,萬槍齊發下,即使是君臨境界,也很難全身而退,故僅僅十年,昆明城內,已是一片繁華。
而今昆明東南的護國門,為八門生門,生生不息為生,是昆明城中人氣最旺的地方,茶館酒樓遍布,城裡最大的青樓朝鳳閣也在護國門西側正中,樓下街弄邊小商小販更是摩肩接踵。
朝鳳閣邊,小婭被洶湧人群擠開,蹲在朝鳳閣邊的小酒館旁,仰頭看著朝鳳閣頂樓,聽著裡面傳出的絲絲琴聲,不禁悲傷起來。
小婭不明白,為什麼面前一群衣冠楚楚之人的表情那麼恐怖,高高揚著頭,像一隻只鴨子,大張著嘴吧,臉色漲紅,氣息粗魯,兩隻眼睛像是惡狼,盯著朝鳳閣頂。
和鐵凌霜一樣,小婭也不喜歡那陰沉灰暗的大黑籠子,從睜開眼睛,就不會說話,只是跟著那個話語很少的人,學者吃飯,學者洗漱,除了端茶倒水,什麼也不會。
直到又一個女孩下到了大黑籠子里,小婭才有了一絲依靠,被推開又忍不住走上去,被冷眼盯著即使眼淚簌簌流下也忍不住想離她近一些。
小婭不懂也不去想,只是想靠的近一些,只是覺的在那冰冷的大籠子里,那個女孩就像一團火,只是看著她,就覺得自己暖暖的。
小婭不想在荔枝林里在焦急的等下去,她要去找鐵凌霜,鍾離九沒看出來小女孩的決心,只是笑著吩咐她,別忘了回來吃飯。
出了黔寧王府,看到一張張陌生的臉龐,小婭畏懼了,這才想起來,這裡不是金陵,霎時間想回去,但是想起鍾離九那張變得可惡的笑臉,不禁學著鐵凌霜冷哼一聲,轉身朝著太陽的方向走去,那裡最暖。
一路走到東南護國門,想要出城,被兩個護衛兵攔著問詢一陣,小婭的手語他們不懂,只是看著小女孩柔柔弱弱,沒人陪同,更也沒有出城手令,冷著臉把她趕走。
又是心酸,又是飢餓,小婭迷迷糊糊的在路邊站了許久,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翻過這道城門,正在彷徨間,耳中就聽到琴聲,心裡頓時就暖暖的,剛想走進兩步,就被一群人擠到了一旁。
琴聲悠揚若羽,乘風而起,若即若離,即使周邊人聲鼎沸,也能飄到心間。小婭自然不知道,這首琴曲,叫做《鳳求凰》,更不知道,彈奏琴曲的人,是朝鳳閣第一琴師,羊玄羽。
金陵第一琴師蘇子卿,曾攜帶祖傳滴水琴遍訪四海琴師,名為以琴會友,實則分個高下,一路打敗大江南北的琴師十八名,偶聞昆明城朝鳳閣內,有名琴師,琴技無雙,就找上門來,要一較高下,羊玄羽欣然應允。
據傳,那日朝鳳閣上,蘇子卿以一曲《漢宮秋月》,讓朝鳳閣中一眾圍觀人等潸然淚下,眼看就要拔得頭籌,不想閨樓內輕紗罩面的羊玄羽,指尖輕動,琴聲如羽,喚來百鳥朝鳳,朝鳳閣上空群鳥雲集。
敗於《鳳求凰》的蘇子卿,不惜以家傳滴水琴為媒,想求見羊玄羽,被婉拒,在昆明城內一片鬨笑中落魄離開。真是天下大笑話,即使是昆明城中紈絝無比的沐王府大公子要求見羊玄羽,也是鎩羽而歸,何況你這個敗軍之將。
昔日,司馬相如作《鳳求凰》,琴挑卓文君,被傳千古佳話,最是受才子佳人推崇,故青樓才女,多擅此曲,但能以此曲迎來百鳥朝鳳之人,當世只有羊玄羽一人。
鳳棲梧桐,拜求凰駕,直言男女事,熱情奔放又痴纏旖旎,也難怪引的小婭心中暖意升騰,不自覺的想靠近。
小婭身後的酒館中,秦扶蘇坐在一角,滿面風塵,一身白衣上也是點點泥斑,那柄從來不離身的長槍不見了蹤跡,嘴角一絲青腫,臉頰上也好似有細微傷痕,但一雙桃花眼卻是笑意璀璨,輕輕晃著碗中濁酒,一飲而盡,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長身而起。
走到門口,看著朝鳳樓輕輕一笑,彎腰拍了拍小婭。
小婭猛然一驚,轉頭看向秦扶蘇,杏眼微微一愣,自己在金陵見過這人,只記得鐵凌霜很討厭他,不由得退開兩步,雙拳緊窩,瞪著秦扶蘇。
「凌霜也在昆明城?我正想拜見,煩請姑娘引路。」
小婭又退開兩步,盯著笑意就要溢出雙眼的秦扶蘇,沒有察覺到絲毫惡意,稍稍放鬆,雙手擺動了一會。
秦扶蘇自然不懂手語,看了一會,沒有領悟意圖,左右掃視一圈,也沒有看到鐵凌霜的影子,不禁小聲問道,
「凌霜呢?」
這不問還好,一問起來,小婭杏眼中頓時水霧凝聚,不多時就洶湧而下,秦扶蘇眼神一凝,臉色陰沉下來,走上前去,輕聲問道,
「你們現在住在哪裡?」
小婭絲毫不聞,又蹲了下來,嗚咽不停,秦扶蘇沒有辦法,只得站在一邊守著,前面烏煙瘴氣,一群衣冠楚楚之人色狼一般都要往青樓里沖,被兩個大漢攔在門外,只能在樓下聽琴。
秦扶蘇搖了搖頭,正要扶起小雅,一條大漢沖了過來,大嗓門喊起,
「秦兄弟!?」
戚辰紅腫著臉走上前來,兩隻虎眼笑意盈盈,上下打量著秦扶蘇,也許是兩個人臉上都有傷,頗為惺惺相惜,秦扶蘇也是大喜,趕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