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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鵬碎夢

  葬龍洞口。

  那隻豺鼠兩隻眼睛放著幽蘭光芒,緊緊盯著洞底的鐵凌霜。

  血氣撕裂肌膚,裸露在外的手背臉頰上,道道寸長傷口鮮血溢出,七竅出血,凄厲如厲鬼,鐵凌霜雙目緊閉,死死咬著牙關,就是醒不過來,或許也不願醒來。

  人血能有幾何?

  眼看鐵凌霜鮮血順著衣衫流到石面上,緩緩滲入,洞底一片暗紅,鐵凌霜氣雖足,血已不足,胸口起伏急促,如敲山鼓。鮮血直下,面色已逐漸青白,正是失血過多,精血羸弱,再流下去,怕是要失血而死。

  豺鼠渾身青皮顫抖,眼中藍光閃爍間,嘴角也有絲絲黑血流出,也是竭盡全力。

  人有五臟,肝臟五行屬木,神魂棲息之所,血亦藏於肝,故肝氣,最能主人喜怒,牽動氣血。

  豺鼠繪夢,也分高下。

  雄鼠只能牽動人心,讓人沉湎往事,以心底最暖之美夢引人深入,再以最畏懼傷心之事亂人神魄,攪動肝血,讓人形神俱廢,發狂而死,而此時,肝尚熱,血正沸,神魄未離,豺鼠最喜。

  雌鼠不同,豺鼠雄鼠渾身惡臭,雌鼠渾身血紅,眼睛冷白,身具異香,也食人肝血,卻最喜食人心頭血。

  雌鼠繪夢比雄鼠更是高超,通幽入神,暖如仙界瑤池,冷似森羅地獄,人若墜下,難逃畫卷,必心碎而死。

  眼看鐵凌霜臉色鐵青,血氣衰微,身上傷口還在,已逐漸無鮮血可流,喘息雖急,但氣息衰微,不久后就要肝腸寸斷而死,洞口那隻豺鼠聚精會神,眼中藍光正要再盛。

  洞底一片混沌中,鐵凌霜渾身一震,仰天長嘯,原本被鍾離九留在臉上的兩道疤痕猛然閃現金芒,如刻如畫,前胸後背的衣衫下,也有細碎光芒閃出,明滅間,一隻大鵬虛影渾身閃爍金光,帶著洶湧戾氣衝天而起,一路衝出洞口,扶搖九天而去。

  鐵凌霜猛然睜開眼睛,兩道金光如同大槍直直衝散眉心一抹幽藍,摧枯拉朽,撞到呆愣一瞬的豺鼠眼中。

  「嘰嘰!」

  豺鼠血紅雙眼瞬間爆裂開來,紫黑鮮血四濺,在洞口掙扎翻滾,尖利慘叫聲遠遠傳出。

  洞底,鐵凌霜渾身金光閃爍幾次漸漸隱去,飄蕩在洞中的幾片金色羽毛也慢慢消散,心力交瘁,鐵凌霜輕輕閉上眼睛,昏倒在地。

  昆明城中,鍾離九看著手掌間的大鳥也緩緩消散下去,閉目感受一陣,微微苦笑,搖了搖頭,接著調息起來。 ……

  紅日初升,天下大白。

  躺在乾涸血跡中的鐵凌霜猛然睜開眼,翻身而起,正要低頭看向腳下,細碎血痂掉落,簌簌聲響。

  鐵凌霜詫異的盯著自己的手掌,覆蓋著一層暗紅血痂,昨夜流出的血跡已經乾枯,附在身上,隨著衣衫晃動,不停的落下。

  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脖頸,想到昨夜大夢,鐵凌霜眉頭緊鎖,昨夜正自梳理血氣,思索破解之道,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做夢了,也更像是回憶,尤其是夢的最後,看到了以前沒有印象的事情。

  想到那最後那化為灰燼的身影,胸口猛然一震,沉重心跳響起,身上細碎血痂掉落更急,鐵凌霜一手捂著胸口,眼睛死死盯著另一隻手。

  怎麼回事?血液好像粘稠沉重很多,收縮間皮膚也只是微微泛紅,並沒有之前青紫的樣子,難道突破了?

  焦躁的撓了撓頭,閉上眼睛細細體會一番,鐵凌霜搖了搖頭,眼中並沒有驚喜和失望,只有淡淡疑問,確定了一件事情,沒有突破。

  昨夜本來正在一條條梳理體內不受控制又繁雜的力量,剛找到點頭緒,不知怎就睡了過去。現在看來只是血液變的粘稠沉重了,可能夢中情緒不穩,導致失血過多。

  不自覺地激動,憤怒,猶豫時,血氣的收放控制不住的胡亂衝撞,還有那藏在血流間的細小漩渦,本來是為了抵擋長江水底暗流,沒想到一路上習慣了,血液流動間漸漸自生暗流。

  雖然沒了內息,但血氣不分,氣息如水,血液本來就是水,各種勁力在心臟一收一放間,也如真氣一樣,或沉重,或綿軟,或鋒利,或隱晦,繁雜不堪。

  現在要做的突破,就是以身為大軍,做自己的心神作為軍中主帥,將這些又是桀驁,又是陰損的勁力管束起來,如同臂指,該平和的時候,就休養生息,打仗的時候再披甲執銳,縱橫馳騁,不能由著他們胡亂衝撞造反。

  鍾離九那廝說,想要約束這樣的力量,需要一種心靈境界去約束管控,鐵凌霜聽的出來,血氣血氣,以氣帶血,心思又可以牽動氣息,如果控制不住心思,就難以控制血脈起伏。

  按照他的說法,大約就是讓自己管好自己的脾性,報仇可以,殺人可以,但要靜下心來去修鍊,等到了君臨境,再把仇恨搬出來,是千刀萬剮,還是車裂,隨著自己喜歡。

  可人有秉性,更有際遇,二十年顛簸人生后的自己,他說改自己就要改?學廟裡的老和尚,也來個頓悟?然後放下手中的刀槍?

  鐵凌霜冷冷一笑,甩去腦中想法,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現在的問題好像又多了一個,這幾日里大江博浪,好不容易達到了自己能勉強堅持的頂點,摸到了金翅真解的第一個關口力毀,可不知怎麼睡了一覺,又倒退回去了?

  伸手緊緊握著拳頭,氣血匯聚,拳頭一片鮮紅,低沉爆響聲起,帶動的衣衫獵獵,鐵凌霜感受一番,揚起嘴角,看來力道並未降低。

  收回氣血,鐵凌霜搖頭一笑,雖然暫時還未清楚是什麼原因,目前看來並不需要擔心,既然未到盡頭,那不妨再進一步,正好趁著這段時間,靜下心來梳理下,到底要如何,才能讓自己心境更上一層。

  「嘰嘰。」

  頭頂細微聲音傳來,鐵凌霜拔出插在洞底的長槍,又盯著那行「且放龍魂歸海去,凡人最可見紅塵。」看了一會,微微一笑,

  「我會找到你的,眉毛。」

  鐵凌霜翻身落在洞頂,轉身就看見昨天那隻老虎靜靜的趴再懸崖邊,望著自己,虎臉恭敬溫順,伸出一隻寬大虎爪,爪下按著一隻血跡斑斑的老鼠,正在嘰嘰慘叫。

  走上前去,盯著那隻乾枯老鼠,氣息若有若無,慘叫也漸漸低沉,鐵凌霜看著它爆裂后只剩下血紅一片的眼眶,輕聲問道,

  「這是豺鼠?」

  那隻大老虎聽到問詢,趕緊垂下腦袋,溫順的回到,

  「是的,大人,這就是鼠繪山的豺鼠。」

  大人?鐵凌霜揚起羽毛,詫異的看了眼老虎,疑問到,

  「不是讓你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渾身冷汗都下來了,老虎頭垂的更低,本來昨夜已經跑了老遠,但是一想自己結伴修行的猴子道友被抓,又不要命的逃了一路,眼看就要被抓,這人救了自己一命,而且明顯看的出來,她正在突破邊緣,自己就這樣跑,也太丟虎臉了,所以偷偷跑回來,只是在山下呆一夜,算是守著,沒想到看到了那隻衝天而起的金翅大鵬鳥,還好昨天沒有得罪她。

  老虎遲疑一陣,回到,

  「小妖逃出南疆時,腹部被這隻豺鼠爪了一把,這一路都沒看見,以為它沒跟著,昨天跑了之後,始終放心不下,就回來看看了。」

  鐵凌霜輕輕一笑,瞄了眼虎爪下那隻豺鼠,冷哼一聲,看了下自己身上凌亂血痂,問到,

  「這哪有水塘?」

  老虎站起身來,抬起虎爪指了指山腳下一片密林,

  「那片林子中,向東走一會,有一個小湖。」

  鐵凌霜看了眼山腳下那片林子,點了點頭,朝著老虎說到,

  「這隻老鼠交給你了,你再去幫我烤一隻牛來,把那一半扔了。」

  老虎看著飛躍而下的鐵凌霜,伸出虎爪翻了翻掙扎了一夜快要斷氣的豺鼠,虎嘴咧開,一虎掌拍碎,然後開心的低吼一聲,朝著遠方牛群奔去。

  一方小湖裡,鐵凌霜一頭扎進湖底,血痂遇水溶開,化作絲絲血線,飄蕩在湖中,鐵凌霜一路游到湖底,略微失望。

  湖太淺了,這點壓力對修鍊絲毫沒有作用,只能胡亂在臉上抹了抹,擦掉血跡,又在水底遊了一會,才浮到水面,盤坐在淺水處的石頭上,靜靜思索起來。

  那隻豺鼠渾身青灰,應該時雄鼠,據說雄豺鼠會引人入夢,但都是勾起做夢人自己的回憶,並不能虛構,只有雌鼠才能隨意寫夢。

  這就奇怪了,鍾離九那廝帶著自己上青城之前,自己記得很清楚,一片大火中,確實是姐姐抱著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忽然暈了過去。

  昨夜夢中,卻並非如此,姐姐是被那從天而降的兩個人擄走了,自己是被鍾離九那廝化作一條白龍帶走後才昏厥醒來,這些在以前自己並沒有印象。

  父親並沒有走,而是守在了鐵家那團廢墟里,廢墟上那團火鳳牢籠里化作一團灰燼的人,是娘親。

  這是真的嗎?

  鐵凌霜愣愣的盯著湖對岸的密林,日漸高升,那本來在林間樹葉上的露水化作氤氳水汽緩緩升起,隨著徐來清風,漸漸消散而去,如夢幻人生。

  有些事一直掛在心頭,比如憤怒,仇恨,還有那高高在上的君臨,比如朱棣,老禿驢,還有鍾離九。

  但心底深處,始終有些不敢碰觸的迷茫,比如爹爹最後想和自己說些什麼?從未修行過的娘親為什麼會又一把刀?姐姐又在何處找著自己?

  說起來真的要感謝那隻老鼠,能讓自己又片刻時間,可以再回到那間小書房,讓自己可以再回到濟南城,回到鐵家,哪怕一天也行。

  悵惘許久,林間飛鳥傳林,嘰嘰喳喳的叫聲傳來,鐵凌霜輕笑一聲,低頭看向水面,不禁輕咦一聲。

  水面如鏡,映出自己一臉刀疤,不過有些奇怪,臉上刀疤很深,原本一直都是暗紅髮黑,傷口上也凹凸不平,不過現在看來,依然是猙獰,但好像不黑了,只是帶著深深血紅。

  鐵凌霜輕輕摸了摸左眼下那條疤痕,手指間也沒有了粗糙的感覺,好似變得平滑了許多,低頭靠近水面仔細盯著看了一會,確實顏色淺了一些。

  怎麼回事?

  怎麼洞里一覺睡醒,血變沉了,傷口變的平滑了,變了這麼多?不會是葬龍洞里有什麼寶貝,比如說龍血?還是冥冥之中,爹爹娘親在護佑自己?

  要不要再睡一夜?

  鐵凌霜站起身來,伸了個久違的懶腰,看著曬甲山頂飄起灰煙,輕輕一笑,走到岸邊,拎起鐵槍,打了一套將軍令,待得身上漸干,收槍回身,朝著山頂奔去。

  既然氣血還未到極點,收攝力量也就沒有那麼艱難,鐵凌霜坐在篝火旁,伸手拽過一條牛腿,一邊吃,一邊看著趴在對面的老虎,

  「你要回南疆?」

  老虎輕輕點頭,說到,

  「本來想去中原的,但昨天也想明白了,我們南疆,不管是人也好,是妖也罷,離大山遠了,總是放心不下,我準備跑到昆明城邊找個山洞躲起來。」

  扔掉手中的大骨棒,鐵凌霜讚賞的看了老虎一眼,說到,

  「也好,你對南疆熟悉,我正好去南疆找人,你就跟著我,運氣好的話,能活下去。」

  當然,也是要幫著烤牛肉的。

  一路跟著暴力高手,老虎自然大喜,忙站起來,連聲道謝。

  看著鐵凌霜狼吞虎咽,老虎吞了一大口口水,遲疑了一會,小聲說到,

  「我回南疆,一方面是報答大人您的恩情,還有個消息,可能對大人有一點用。」

  嗯?鐵凌霜拎著一隻牛前腿,疑惑的看了眼老虎,示意他繼續說。老虎點了點頭,

  「小妖以前是在玉龍雪山不遠處的一處山洞裡修鍊的,這一段時間,玉龍雪山洞底有靈氣外泄,我們周邊的小妖都有感應,雪山可能會有神獸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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