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蛻鱗扛雷
四周掃視一圈地下,野草雜亂,此處視野開闊,最適合監視整個靈谷心寺,可並無草木折斷低伏痕迹,那二十三難道並未在此地出現過?
掃了眼十丈開外那沿著平緩山路一路向上的普法和尚,只見那普法走過一叢亂石邊,並未停留,鐵凌霜眼睛一亮,待得那普法和尚漸漸走遠,消失不見,又靜靜等了片刻,鐵凌霜材緩步跟了上去,走向那堆亂石。
一個一丈方圓的凸起,亂石林立,雜草紛紛。此處也能看到靈谷寺全貌,只是雜草遮擋,稍微隱約了點,但此處更為隱蔽,且能明顯觀察山坡上下的動靜。
眼神掃動間,只見亂石邊緣一道細長青草,微微下彎,鐵凌霜嘴角翹起,這二十三生於獵戶家,做了尋妖的玄衛,還是習慣挽草為劍,驅蟲避蛇。
看著那那株細草貼著根打了個結,帶的整顆草都彎著身子,鐵凌霜臉色冰寒,遠遠的看著腳下的靈谷心寺,看來玄機就在寺廟中,是人魔,還是妖魔?
並未在亂石間停留,轉身又朝著山下走,準備再回寺廟中,仔細看看,是否能找到蛛絲馬跡。
走到靈谷心寺大門前,忽然停下腳步,不禁大為後悔,剛剛不應當進寺的,打草驚蛇了,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轉身沿著山邊小路,一路飛掠間,掃視著周圍,準備去那清涼山下,晚間再來看看這靈谷心寺中到底有什麼名堂。
抬眼看了眼昏暗天空,只是悶著,一點風也沒有,已將近初秋,金陵白天還是一股散不去的悶熱,濃濃水汽附著身上,甩脫不掉,只有夜裡還算好點。
一邊二十三,一邊是那茅屋前死去的王龍,忽然覺得自己從杭州府回來后忙了好多,鐵凌霜皺著眉毛輕輕飛掠,一邊腹誹不止,肯定是那該死的左統領為了不讓自己惹事,才這麼使喚自己。
倒是沒有直接奔往清涼山,鐵凌霜掠過太平門,一路沿著覆舟似地小九華飛掠,遠遠的看到雞鳴寺,停了下來。
站在半山腰,掃視山腳,鬱郁草木間,一個籬笆圍起來的大院子,中間孤零零的一個茅草屋。嘴角翹起,鐵凌霜腳尖一點,飛掠過去。
離院子還有十幾丈,此起彼伏的狗吠聲響起,一條條大狗,或黑或黃,衝出茅草屋,對著飛掠而來的鐵凌霜叫了起來。
猛然急沖一陣,一個翻身,落在院子中,冷哼一聲,看著一群齜牙對著自己吼叫的大狗夾著尾巴沖回屋子,心情很是暢快。
門裡唉聲嘆氣走出來一個人,一身粗布麻衣,彎腰駝背的,毛髮挺旺盛,滿臉黃色鬍鬚,隱隱發白,猛然一看,就是個農家老漢。
抬起厚重眼皮,看了眼鐵凌霜,吸了吸頗為碩大的鼻子,回頭看了眼屋子裡夾著尾巴擠成一團的大狗,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只有你來我這,才會不守規矩,亂泄殺氣。」
翹起嘴角,鐵凌霜看著面前的麻衣老漢,鐵槍點了點他衣袖中伸出的同樣濃密蒼黃毛髮覆蓋的大手,
「老黃,未化人形,賴在這九華山腳下,不是看在你身上的妖牌,早就被趕金陵了。」
被敲了狗爪子,老黃也不生氣,伸出長長舌頭,仰天哈哈一笑,竟有汪汪的聲音,
「老夫不會幻形圓光術,總不能找個人皮披著吧,要是真披了,也不用乾等著雷劫,你們順手就料理了。」
這老態龍鐘的老漢,竟然是一條未過雷劫的大黃狗,只聽他汪汪大笑了一陣,縮回舌頭,收起犬牙交錯的大嘴,隱入毛髮下,
「說吧,你們有什麼要老夫幫忙的?我可只有這鼻子還有點用。」
手中鐵槍拎了起來,呼呼帶風,看著老黃眼珠子跟著槍尖亂轉,鐵凌霜悠悠的嘆氣,
「我最近搬出去了,租了個小院,想找只鼻子靈活的小狗看家,順便幫我找條大蛇的蹤跡。」
話還未說完,那老黃頭一陣亂搖,退了兩步,抬起狗爪子,對著鐵凌霜擺了擺,叫到,
「我這院子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只借不賣,借一天,十根大骨頭棒,帶肉的。」
「好!」
很是乾脆,鐵凌霜抬手扔給老黃一張銀票,推開他,自顧自的走進茅屋裡,出奇的,沒有什麼腥臭味,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掃了一眼,看那擠成一堆的大狗,皺了皺眉,朝門外那還在盯著銀票吸鼻子的老黃喊道,
「老黃,你過來,大黃呢?擠哪去了?」
一百兩的銀票,等天黑了人看不清,自己可以去劉家滷味買它一堆肉骨頭回來,汪汪興奮中,聽到鐵凌霜喊,自然趕緊湊了過去。
老黃伸著舌頭汪汪兩聲,那一群大狗不再擠在一起,並排蹲在地上,依然夾著尾巴,低著頭,不敢瞄向鐵凌霜。
「我說,你就不能收回殺氣嗎?」
看著一群同類嚇成了這個樣子,老黃搖頭嘆氣,朝著鐵凌霜抱怨。
沒有理會老黃,鐵凌霜走上幾步,站在一隻毛髮油量金黃,頭大如斗,雄壯威武似是獅子的大狗前,伸手拍了拍它低著著大頭,滿意的翹起嘴角。
看著那條大黃狗垂頭喪氣的跟著鐵凌霜出了院子,老黃搖搖頭,不知道被送回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送回來?鐵凌霜側頭看了眼身後的大黃狗,轉身拍了拍它的頭,眼中光芒閃爍,那大黃狗忙把頭狠狠垂下。輕輕一笑,不再耽擱,朝山下掠去。
站在清涼山下那洞口前,鐵凌霜看著身邊伸著舌頭大喘氣的大黃,拍了拍他的腦袋,指著那畫著縮頭烏龜的石頭上的粘液,
「大黃,聞聞味道。」
嗅覺,狗的本能,養在狗妖院子里,大黃更是通靈,喘著粗氣奔到那塊石頭前,對著那一圈已經乾涸發黑的粘液仔仔細細的嗅了一陣。
轉頭朝著鐵凌霜汪汪兩聲,在周圍仔細搜索起來,大黃狗在那水桶口大小的洞口聞了一陣,又沿著碎石路一路找到小茅屋前。
慢悠悠的跟在大黃狗身後,鐵凌霜看著頭頂烏雲,看樣子一時半會的,應該還不會有雨,放下心來。
一人一狗,離開清涼山,貼著城牆附近的稀疏草叢,從清涼門,路過定淮門,一路找到了獅子山。
金陵內城之北,閱江樓內,獅嶺雄觀。正面仰視,儼然雄獅漫步,威嚴雄壯,悠然自得。側面觀望,似水邊青螺,又如少女髮髻,嬌俏柔麗。
站在獅子山頂,目光掠過閱江樓,鐵凌霜抬眼望去,浩浩大江,浪花滾滾,東流而逝。半空處隱隱悶雷,江面上水汽滔天,船影幢幢,似是大軍擂鼓順江而來,如臨戰陣,鐵凌霜氣血洶湧,蓬勃沸燃。
「汪汪」
正自氣血沸騰間,聽到大黃叫聲響起,鐵凌霜轉頭看去,只見大黃齜著牙的,從不遠處奔跑而來。
「噗」
吐出一塊小黑石頭,大黃狗蹲在地上,也不害怕了,咧著嘴望著鐵凌霜,似是在邀功。
鐵凌霜低頭凝目看去,兩寸長,一寸寬,黝黑泛紫,兩頭尖尖,鐵片一樣。
伸手撿了起來,輕輕彈了一聲,叮叮作響,不是石頭,也不是鐵片,上面微微腥味,嘴角揚起,這是大蛇鱗片。
鬆了一口氣,這一路走來,鐵凌霜不禁心下擔憂,這妖魔要是趁著夜裡遁入秦淮河遊盪長江,就再難追尋。
蛇類妖怪,渡劫前,通常會褪去一身蛇皮鱗甲,以肉身硬抗雷劫,淬體重生。
若是尋常蛇妖,體內氣血平和,會完整的褪下一身蛇皮,經九重紫雷劫不死,脫胎換骨,就是九天神龍。
可殺人弒族的蛇魔,體內氣息狂暴,不能全身蛻皮,只能一塊一塊的蹭掉自己這一身鱗甲,然後再去硬接雷劫,經三重清雷劫,而成蛟。
經若雷劫到來,鱗甲不能盡褪,僥倖過了那三重雷劫,原本的鱗甲未褪之處,也會成為弱點。
看來這天空的陰沉,並非只是天氣沉悶欲雨,這蛇魔的雷劫,快要來了,所以才沒有遁入水中,只是在山石間遊盪,想要儘快的褪去一身鱗甲。
眼中寒光閃動,眯起鳳眼,看來你沒有機會渡雷劫了。
伸手拍了拍被自己嚇到的大黃狗,
「做的不錯,晚上給你買大骨棒!」
大黃狗齜了齜牙,伸著舌頭,搖頭晃腦的,不用鐵凌霜吩咐,追著味道下了獅子山,看著大黃狗對著閱江樓邊的城牆汪汪大叫,心知那蛇魔應該是趁夜翻過了內城牆。
抬頭掃視一圈,閱江樓外面就是長江,北側就是金陵外城,就是不知道那蛇魔是到了外城,還是直接下了長江。
難道入水了?不對,這一路只找到一塊蛇蛻,看來還只是剛剛開始磨鱗蛻皮。沒時間細細思索,鐵凌霜手托著大狗,一路飛掠過城牆,來到城外長江前。
大黃狗難得領略騰雲駕霧,落地抖了一陣,聽到一聲冷哼,趕忙振作精神,左右仔細搜索了一陣,對著鐵凌霜搖搖頭,又沖著城牆大叫兩聲。
沒有理會周圍一群碼頭搬運的貨郎呆愣愣的盯著自己一人一狗,鐵凌霜嘴角揚起,看來是出了金陵內城,不過並未下水,只是去了外城。應該往石頭多,方便磨去一身鱗甲得的地方去了。
伸手拎著大黃狗,沒看到它幽怨的眼神,又是貼著城牆飛掠而過,輕巧落下,將它放到地上,掃視一圈,看向外城西北。
只見一座大山,怪石嶙峋,綿延起伏十餘里,山間草木林立,隱約間山體灰白,似是一條青白花紋巨蟒,幕府山。
看著腳邊的大黃回過神來,停止顫抖,鐵凌霜伸手一指,
「大黃,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