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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並蒂雙生

  「靈谷禪林」

  四個大字,立在廟前石碑上,大明開國皇帝親題。放牛娃幼時都在山野間牽牛吃草,長大后做了討飯和尚,直到做了將軍后,才自學認字寫書,登基後勤懇的批閱幾十年奏章,書法漸漸自稱一體,筆力渾厚,瘦硬通神,雄強無敵。

  撇了撇嘴,抬腿邁進靈谷心寺大門,鐵凌霜站在外院中,一條青石大道直通金剛殿,掃了一眼兩個瞪大眼珠子一個拎著降魔杵一個拎著金剛劍的泥塑雕像,穿過殿堂來到念佛堂前的院子中。

  抬眼望去,靈谷心寺念佛堂中,坐著一群光頭,頭皮青青,上面幾個黑黑戒疤,百衲衣也是青青,活像一隻只大青蟲子。

  對面盤坐著一個老禪師,身披紅底金紋袈裟,頭戴菩提蓮花帽,鬚髮皆白,一手翻著放在佛案上的經書,一手掛著念珠佛禮胸前,輕輕張嘴,渾厚聲音響徹,似是金剛怒吼,

  「斷疑生信,絕相超宗,頓忘人法解真空。般若味重重,四句融通,福澤嘆無窮。」

  下面一群青蟲好像是聽慣了這佛門獅子吼,一臉木然,連臉上的睡意都未能褪去。

  老禪師右下手坐著一個年輕和尚,三十歲左右,白色百衲衣,耳垂厚大,額頭隆起,下巴豐潤,溫眉善目,雙手合禮,聽到此句金剛贊,眼中似有璀璨神光。

  微微一笑,那年輕和尚拿起面前小桌上的檀木槌,輕輕敲了一下面前泛著青光的黑色銅罄,

  「叮嗡~」

  清亮透澈,遠遠傳出,可寧神靜心。沒有去擾亂他們晨課,鐵凌霜繞過院子中兩人高的巨大香爐,一邊掃視著,一邊從念佛堂並列的天王殿中穿過,來到一個小院中。

  兩個圓圓大水池,中間夾著一條碎石小道,水池中荷葉片片,不時有一兩隻烏龜探頭換氣。

  放緩速度,慢慢的踱著步,左邊水池稍大,裡面王八也多,一個踩著一個,輪流著換氣,帶起水波晃動,池面上的朵朵荷花也跟著搖曳不停。

  瞥見左邊水池正對著財神殿,鐵凌霜嗤笑一聲,轉頭看向右邊稍小的水池,找了一會,只有靠近腳下的水邊一兩隻烏龜小口地換著氣,也不下潛,就在水面處靜靜地趴著。

  抬目望去,小水池中也是荷葉片片,荷花只有兩朵,遠遠貼著水池另一邊。一根青青蓮莖,直直往上,托著兩朵水潤透紅晶瑩剔透的荷花,似一雙嫩白柔荑,竟然是罕見的並蒂雙蓮。

  並蒂雙生,同心同根,同福同生,殊為吉祥如意。正自點頭欣賞,只間兩朵荷花中,稍微小的一隻無風自動,輕輕的朝著鐵凌霜搖了搖花朵。

  眉毛一揚,鐵凌霜拎著鐵槍,沿著池子邊輕輕靠近,目光從荷葉間的縫隙中凝望那朵並蒂蓮的水下,並沒有發現烏龜王八,不禁心下微微戒備。

  靠到兩米遠的地方,仔仔細細的盯著那朵隱隱傳出靈氣的並蒂蓮上下打量,腰間的骨鳥竟然一點反應也無,正自凝眉,

  「阿彌陀佛。」

  宏亮正大的聲音傳來,鐵凌霜抬頭看去,想來是下了晨課,那老禪師手指掐著念珠,自天王殿後門口走來,身後落了半步,那年輕的白衣和尚面帶微笑,看著自己。

  「施主,此蓮在我靈谷心寺中盛開已有幾百年之久,從未凋謝,日日佛韻熏陶,隱隱已有靈識。」

  那老禪師面帶佛笑,看著鐵凌霜,掃了眼她腰間的銅牌,點頭解說。鐵凌霜聽見他說話,眼神微閃,冷清聲音問道,

  「靈谷內門?」

  年輕的和尚臉色一變,眼神微凝,詫異的掃了鐵凌霜一眼,老禪師面色不變,只是壓低了獅子吼,

  「靈谷內門掌寺,外門長老,洪寂。這位是我內門弟子,普法。見過施主。」

  鐵凌霜點點頭,心知那棲霞寺近來做水陸道場,金陵各寺方丈長老都去那念經去了,只留一位長老守寺,怪不得就見到一個有鬍子的。

  不再廢話,鐵凌霜心神從荷花上收回,淡淡的問道,

  「洪寂大師,前日有一對年輕夫婦,帶著三歲女兒,在貴寺禮佛,小女孩曾摔傷前額,不知貴司之中,可有人知曉?」

  那洪寂大師白眉輕皺,側頭忘了眼身邊的徒弟普法。那普法微微一笑,雙手合十,微笑回到,

  「確有此事,七月十四辰時初,將近午齋時,那三位施主來本寺禮佛。」

  說著,手指輕指腳下地面,

  「那小女孩摔倒在此處。」

  鐵凌霜低頭看向腳邊的碎石地面,仔仔細細的掃視良久,沒有找到一絲血跡,打量著一眼池邊那株蓮花,感覺不到一絲嗜血魔氣,眉頭皺起,凝神不語。

  良久,收回思緒,鐵凌霜側頭看去,之間這稍小的水池對著的殿堂,茅屋一般,低矮破舊,門口半敞著,與並排那金光閃閃的財神殿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本來應該掛在門上的牌匾掉落在地上,在門邊躺著,上面寫著三個楷體大字「一念殿」,兩邊各有一個枯瘦掌印,一淺一深。

  頗為新奇,這靈谷心寺得帝王題匾,香客絡繹不絕,怎麼會留著這麼一個破敗的茅屋在此礙眼。

  似是看到鐵凌霜眼中疑惑,那白衣僧人普法嘴角輕輕一笑,對著那破敗茅屋深深一禮,

  「頓悟成佛,一念之間。此一念殿堂,乃我寺初代住持頓悟之地,彷彿西方如來身後的菩提聖樹。故一直保留原樣。」

  似乎聽出了些許自豪挑釁,瞥了眼面前的青頭白蟲,嘴角翹起,心中嗤笑,什麼佛門,什麼內門外門,還在名利場邊緣轉悠,真是一群連自己都騙的禿驢。

  洪寂大師臉色也是一僵,側頭不悅的瞥了眼普法,那普法似是想到了什麼,知道自己失了口,也低頭不語。

  鐵凌霜抬腿走近一念殿,掃了眼殿中,只有一尊小小的泥塑菩薩,渾身金漆剝落,坑坑窪窪的,若不是體型寬厚肥圓,躺的姿勢甚是悠哉,根本認不出是彌勒佛祖。

  低頭腳邊的牌匾,掠過那方正顏體大字,仔仔細細的看著那兩個掌印。

  鐵木所制牌匾,怪不得幾百年過去,沒有蟲蛀,一道稍微淺的掌印,邊緣圓潤,紋理清晰,似是精心打磨刻印而成的,隱隱佛韻悠然。

  另外一個掌印就頗有高手風範,掌印深深,焦黑深邃,周圍絲絲裂紋蔓延,隱隱有焦黑痕迹,似是魔火焚燒。

  盯著那稍深掌印仔細觀察一會兒,瞥見身後跟來的兩個和尚臉色都不太慈祥,鐵凌霜壓下心中疑惑,思索片刻,輕聲問到,

  「貴寺之中,除了那朵並蒂雙蓮,是否還有其他靈物?」

  此話問出,鐵凌霜緊緊盯著面前兩人眼睛。

  那老和尚搖搖頭,並未說話,年輕的普法和尚微笑搖頭,輕聲說到,

  「天地之物,飛禽走獸得開靈識已是萬難,這花草樹木想修得一絲靈識,更是罕有,施主面前這株並蒂蓮,已是我寺廟至寶,並無其他。」

  鐵凌霜點點頭,掃視一圈,又仰頭掃視了院外遠遠幾百米的地方,鐘山山腳下一個小山坡,眼神微眯,就要向外走去,

  「施主,是否近來殺意漸起?」

  頓住身行,轉身看向洪寂老和尚,見他白須抖動,雙眼似是悲憫,鐵凌霜嗤笑一聲,斜眼瞥了下那深深掌印,嘴角揚起,也不說話,看著面前兩個和尚面色又是僵住,拎著鐵槍,走了出去。

  一念殿前,兩道人影低下頭,年輕的普法似面有不忿,氣息不勻,眼中也閃過一道金光,正要說話,洪寂長出一口氣,念了聲佛號,獅子吼又響起,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普法,你近來漸進浮躁,若是看不破相,恐怕也會如祖師一般。」

  看著面前普法低下頭來,雙手合十,靜聽師訓,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象,則見如來。去吧,沿山修行,上下九次。」

  耳中聽到《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中偈語,普法低頭稱是,脫下僧鞋,光著腳,口中默念著,沿著碎石小道,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看著愛徒身影消失,普法走到那株並蒂雙蓮前盤坐而下,收回獅子吼,低聲默念,不再是《金剛經》,而是供人開悟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淡淡金黃氣息由口而出,化作縷縷金霧,籠罩兩朵蓮花。

  出了靈谷心寺,鐵凌霜沿著山腳小路慢慢的走著,一路掃視著周圍,不時低頭看向腳下越來越遠的寺廟。

  走了一炷香時間,一路上並無特殊痕迹,來到小山坡坡頂,抬頭看去,遠遠的鐘山山頂,也似禿子一般,森森林木恰好到了腦殼下,山頂倒是一片油量光滑。

  聽說人體內腎氣足,就會脫髮,若是心憂煩躁,也會禿頂。不知道這鐘山是紫金之氣太盛,衝掉了山頂樹木,還是胸口堵著金鐵,煩悶不堪,也如和尚腦袋,光禿禿的。

  嘴角帶笑,鐵凌霜轉過身來,低頭看著山腳下的靈谷心寺,佛堂殿閣,如小桌子一般,那群和尚,真的成了青蟲,三三兩兩在桌子間爬動著。

  正自心下歡喜,細微聲響傳來,側頭看向來路,一道白色身影,低頭慢慢走上前來,赤腳光頭,正是普法和尚。

  鐵凌霜凝目看去,只見他右手五指張開,指尖微微收緊內扣,似是龍爪,放在胸前,隱隱金光凝聚爪心。

  左手化掌下壓,放在身側,似按似撫,掌緣淡淡碎金氣息,夾雜著黑色紋路。那普法也不抬頭,一步一頓,口中低聲念佛,走到鐵凌霜身邊,微微側頭瞄了一眼她手中拎著的鐵槍,繼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羅漢雙相,降蛇伏貓,看來你師傅很看好你。」

  看著身邊和尚身軀一緊,氣息微微散亂,也不回頭看自己,站立一瞬,平靜氣息,向著遠處鐘山山尖走去,鐵凌霜冷冷一笑,甚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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