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玉蝶血蛛
進了正門,只見正對著大門,兩大一小三具屍體,正要上前細看,
「先看這個。」
冷清聲音傳來,側頭看去,只見正房靠東的窗戶邊,橫著一個渾身黑褐血跡,腥臭撲鼻的屍體,趴在木板上,戚辰和鐵凌霜站在屍體身邊,劉一水眉頭一皺,
「老李頭?」
點了點頭,戚辰看身邊的鐵凌霜似是不耐的蹙了下眉頭,朝劉一水說到,
「親舅,快點,先看嘴。」
心中疑問,劉一水走上前來,繞道老李頭頭邊,低頭一看,嚇了一跳。只見老李頭腦袋半開,好似給人掰開的青皮西瓜一樣,裡面不是鮮紅,大片大片黢黑血跡,好似剛乾了不久。
腦子還在,不過只有橘子大小,枯黃髮紅,上面也滿滿的糊了一層黑血,那橘子大小的腦仁上,一個黃豆大小的孔洞,好像肚臍眼。
入了神,劉一水心中的疑惑傷心都消失不見了,兩手伸出,托著老李頭兩瓣瓜皮,微微用力,合上西瓜。
只見一個銅錢大小的洞在頭頂正中,然後崎嶇的傷疤從兩邊延伸開來,一條到了腦後玉枕,一條到了額頭正中。
「有個尖利的東西插了進來,然後好像伸手指進來,生生掰開的,他娘的,老李頭,你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死的這麼嚇人。」
聽到劉一水的嘟囔,戚辰心下黯然,正要張嘴,身邊的鐵凌霜湊上前去,問到,
「腦子上那個洞,你怎麼看?」
側頭看了眼鐵凌霜,劉一水放開雙手,西瓜又裂開了,劉一水甩手清了清鼻子邊的臭味,咦了一聲,又深深吸了一口,習慣的想去撓頭,忽然想起自己還在驗屍,忍了下來,先不管味道,低頭仔仔細細的盯著那橘子大的腦仁,看了半天,沒有頭緒,伸手輕輕點了點。
軟趴趴,空蕩蕩的,轉頭問道,
「什麼時候死的?」
「昨夜子時末。」
直起身來,劉一水伸手打開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柄細長醫刀,四寸來長,刀口鋒利,俯身下去,沿著那小孔,一刀剖開那橘子腦仁。
「咦」
湊上前來的戚辰看到那小孔穿過腦仁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不禁叫了一聲。
被打擾了心神,劉一水心裡不爽,側頭白了一眼戚辰,不理會他尷尬撓頭,沿著空洞繼續割了下去。
只見那條空洞越來越細小,穿過腦仁,一路沿著老李頭的鼻下軟-肉,拐到舌根,那舌根生出一個紫色肉球,連著小孔。
收回醫刀,劉一水朝兩人使了個眼色,鐵凌霜和戚辰心領神會,抬手輕輕將老李頭翻過身來。
已經心裡有數,沒有太大反應,劉一水只是看了眼一臉青灰,斑斑黑紫血跡的面容,也沒有在意那搭在嘴唇外面噁心奇怪的蝴蝶結,伸手掐住老劉頭下顎,微微用力,老劉頭嘴巴就大張開來。
伸手拉著那被鐵凌霜挽成蝴蝶結的舌頭,探頭看去,只見這奇怪的細長舌頭根部隱藏在老李頭舌頭下面。
看了一會,心下不甘,咬了咬牙,點頭說了句得罪,拎起木板上的醫刀,將老孫頭的舌頭從中剖開,一直到底,看了看那舌根連著那紫色肉球,嘆了口氣,轉身朝身後伸著頭看的兩人點點頭,說到,
「看吧,腦子裡應該有東西,一直連著這顆肉球,老李頭看來就是這殺人吸血兇手,不過那東西趴在老李頭腦袋上,吸這顆肉球。有人撕開他的腦袋,把那東西取走了。」
嘆著氣,也不管兩人反應,轉了出去,又仔仔細細的洗起手來,邊洗邊罵。
心下有底的鐵凌霜看了眼那紫色肉球,又低頭輕輕聞了聞,點了點頭,直起身來,走到門口,閉著眼睛,皺眉思索著。
也顧不得傷心,戚辰湊上前去,輕輕捏了捏那已經軟啪啪的怪舌,伸手拉了拉,看著隨著自己扯動,跟著顫動的紫色肉球,驀地鼻樑怒紋深深皺起,閉目深深吸了口氣,將手中怪舌一把扯出來,帶著老孫頭腦袋晃了一晃,張嘴歪了歪腦袋。
大步走到閉目沉思的鐵凌霜身邊,伸手一杵,將那舌頭拎在鐵凌霜面前,大聲說到,
「到底是什麼東西?有人給他下蠱蟲?」
皺了下眉,鐵凌霜睜開鳳眼,眼中閃過遲疑,好似沒有看到面前的舌頭,轉身對著戚辰,又看了眼湊上來的劉一水,點了點頭,
「下面聽到的不準外傳,不要追問,否則自會有錦衣衛臨門。」
本就心下疑惑,眼看自己能聽到機密,劉一水忙點了點頭,看著兀自怒氣沖沖,狠狠瞪著鐵凌霜的外甥,上去踮腳對著他的腦後就是一巴掌,掰開他的手指頭,將那怪舌取下,
「不要動苦主屍身,這麼大個,還是捕頭,規矩都不懂,趕緊給錦衣衛大人賠個不是。」
說著,走了兩步,將怪舌放在老李頭耳邊,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取下一塊白布,蓋了上去。
沒有搭理默不作聲,還是瞪著自己的戚辰,鐵凌霜靜靜的說到,
「他腦袋裡放的是墨玉蝶蛹。」
說著,不管兩個眼神迷茫的人,走到老李頭那塊白布旁,點了點木板,看兩人轉過來,接著說,
「苗族巫山深處,這種蝴蝶渾身漆黑,吸食花蜜,翅膀張開兩尺多寬。它的蝶蛹黃豆大小,深入地下,依附在樹根上,一直吸取樹木汁液七年,長到七寸長短,渾身漆黑,帶著瑩白-粉塵,精氣充足,會破繭成蝶,又叫七年蝶。」
「這麼說是蠱蟲巫術了?」
抹了抹下巴,劉一水聽過一些民間怪事,聯想起來,不禁張嘴說到,說完想起不能追問,趕忙捂住自己的嘴。
側身看了劉一水一眼,嘴角微挑,點了點頭,
「放到人頭部,也會潛伏下來,但是不會吸血,只是沉睡,還會分泌一種液體,會讓人精神旺盛,直到乾癟死亡,那人也會跟著死亡。在苗疆深處,老巫師要是壽命將盡,也會用這種方法延長七年壽命。」
點了點頭,戚辰不禁想起,五年前,老李頭摔傷過一次,頭上鮮血直流,沒想到人躺了幾天,扛了過來,還越來越精神,心中疑問,正要張嘴,鐵凌霜抬手止住他,
「牡丹花,枯荷牡丹,就是我昨天說的那牡丹花,花朵完全枯萎之後,會有奇特的香味產生。這種香味一點點就會喚醒蝶蛹,蝶蛹也會逐漸讓人產生變異,然後會追逐著這種牡丹花香,香氣越濃,就越讓人瘋狂。」
說著,朝老李頭指了指,
「就是這副怪摸樣,力氣很大,渾身香塵,嘴生怪舌,殺人吸血。咱們昨天沒有仔細查看老劉頭房間,那裡應該又一絲花瓣香味在。」
聽著這一通,戚辰怒氣不減,但心下踏實很多,沒有了空空蕩蕩的感覺,也不管錦衣衛會不會臨門,張嘴問道,
「是有人故意下蠱到老李頭,是那個黑衣人吧,不過這是為什麼?」
鳳目斜斜瞥了一眼戚辰,鐵凌霜嗤笑一聲,
「人?誰說昨天那個是人了。」
悚然一驚,戚辰渾身發冷,昨天那人蒙著臉,笑聲怪誕,趴在地上跑的飛快,還有隱約間帶著毛刺的尖刺,越想心越是下沉。
旁邊咬著嘴巴的劉一水忍不住了,
「妖怪?」
閉上鳳眼,淡淡出了一口長氣,點了點頭,再睜開來,泛著寒霜,
「蟬螟血蛛,擬化人形。」
搖了搖頭,戚辰伸手拉住正要上前細問的舅舅,將他藏到身後,渾身戒備,盯著鐵凌霜問道,
「你是到底什麼人?真的是錦衣衛?」
眯著鳳眼,看了眼手放在劍柄上的戚辰,撇了撇嘴,靜了一會,點了點頭,
「說了不要追問,不怕死可以去查。」
「好了好了,大人您繼續說,不要理這小子。」
在戚辰身後伸著腦袋,緊緊拉住他腰帶的劉一水,咧嘴乾笑了一下,不停的掐著外甥腰間。冷哼一聲,戚辰收回劍柄上的手,朝鐵凌霜生硬的點了點頭。
「應該有兩隻,一公一母,昨晚那隻傷你的是公的,要是母的,今天這裡躺地也有你。」
瞥了眼自己的胳膊,戚辰毫不在意,劉一水卻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提膝朝戚辰腿彎狠狠撞了一把,不想戚辰動也未動,劉一水反倒抽著冷氣,揉著自己的膝蓋。
瞥了他們倆一眼,鐵凌霜接著說到,
「蟬螟血蛛,母蜘蛛身帶劇毒,沒有解藥,一刻鐘必死,不過,生產之後,就會被小蜘蛛緊緊附在腦後,吸食而死。」
看著傻了眼的倆人,嘴角下拉,
「那公蜘蛛應該是用吸足了人體精氣的蝶蛹代替母蜘蛛,給小蜘蛛吸食。所以我們接下來的事情,就很明確了。」
說著槍尖點了點地,砰砰直響,看著回神看向自己的倆人,
「墨玉蝶蛹,都是兩隻並生,那蜘蛛不會扔掉另外那一個,所以杭州城裡,還有一個吸血的人在。」
說著下巴抬了抬,看著戚辰看向自己,問道,
「牡丹花,誰帶進城的要儘快查清,那幾戶人家還放著這種牡丹花,如果找不到線索,就找府衙要手令,把所有牡丹花燒了。今天一定要有個結果,不然我們人太少,守不住。」
看著點了點頭戚辰,鐵凌霜接著問道,
「這老李頭的頭部應該受過傷,什麼時候的事情?誰診治的,你們知道嗎?」
閉目回想一下,搖了搖頭,戚辰說到,
「五年前,老李頭說是仰頭摔在山裡的石頭邊,醒了之後,就迷迷糊糊的走回來了,睡了好幾天,才醒過來的。」
見戚辰身後的劉一水也搖了搖頭,鐵凌霜不禁心下煩躁,閉目思索片刻,睜開眼睛,
「那老李頭受傷前後一個月,不,三個月,杭州城還有誰頭受過傷?有醫館可以查到嗎?」
臉色尷尬,戚辰覺得自己甚是沒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人家瞬間都想了這麼多,正在擰著眉毛回想,身後傳來哈哈一笑,劉一水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我知道,我以前跟著老仵作,就喜歡聽這些事。」
看著自家外甥白眼翻著自己,又掃了眼鳳眼閃過寒氣的鐵凌霜,趕緊收回笑臉,
「城東門的張大爺,城西門的李大娘,城中王財主家的胖兒子,城南門鄭瘸子,還有城北門的,城北門的」
說著愣了一下,臉色發白,渾身顫抖,朝著戚辰喊道,
「不對,是我姐!你娘!姐啊!」
大喊一聲,衝出屋子,戚辰臉色也是一白,跟著發起青來,渾身顫抖。才想起來,自家老娘以前眼前只是朦朧,還能看到東西晃動,不想五年前摔了一腳,好了之後就看不見了,不過精神好似確實好了很多,越想越是心冷,眼淚都掉了下來,也不管鐵凌霜,大喊一聲,飛了出去。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