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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玉皇山下

  停在鎮海樓頂,戚辰拎著鐵槍,看著大街盡頭鐵凌霜追著那黑衣人緊緊不放,側眼看了自己胳膊上得傷口,搖了搖頭,腳尖一點,飛掠過去。

  杭州城南,山鳳門,已經時子夜時分,大門緊閉,一片烏黑,一道黑影矮身似是趴伏在地上遊走,迅捷無比,身上背著那黑血淋漓低聲嗚咽的老李頭,直衝城門而去。

  緊緊的跟在黑衣人身後三丈的鐵凌霜,雙手拎著對一尺七寸長,鎚頭如小瓜,凸起點點鈍刺的鑌鐵博浪錘,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渾身氣血沸騰,聽著腰間時不時傳來的叮叮聲,鳳目閃過寒光,腳下青石街道裂縫閃現,人猛的加速沖了上去。

  眼看衝到那黑影背後一丈,正要再加速閃掠過去,那黑影聽的身後風聲響動,氣勢洶洶,突然加速爬動,貼到山鳳門邊的城牆上,如履平地,壁虎似的,飛速爬城牆頂上。

  嘴角緊抿,鼻樑微微皺起,鐵凌霜雙手腰后一擰,將博浪錘掛起,腳尖牆上連點,人如鷹擊長空,直至掠上城牆,抬眼一掃空無一人,鼻中香味消散,一個翻身,掠過城牆,直奔樓外荒草中。

  月已西移,山黑林暗,鐵凌霜渾然不覺,輕身落地后,聽到腰間叮聲響動,鬆了一口氣,掃了眼身邊草木,眼神一凝,朝著前方追了過去。

  過了片刻,一道粗壯身影掠上城頭,遙遙看著遠出玉皇山頭,再看了看城下烏黑一片,狠狠罵了一句,腳尖一點,跳了下去,沿著草叢中的蹤跡,矮身追了上。

  疾奔了一炷香時間,天空一團烏雲飄過,林間本就稀疏的點點月光消失,頓時,眼前一片黑暗,戚辰伏下身來,氣息散開,眼中金光閃爍,仔細地掃視著面前的地面。

  還好,這凶暴的女人一路都在地上留下點點凹痕,真是幸運,沿著這點痕迹,追了上去,到了山腳下,遠遠看見一道黑影靜靜站著,看身形像是鐵凌霜,但是不敢放下心來,左手放在腰間短劍劍柄上,慢慢的靠了過去。

  老李頭趴在地上毫無聲息,和被他吸血的苦主一樣,天靈大開,像是被生生撕開的,血流遍地,陣陣血腥味道傳來,夾雜著那股幽香,頗為奇怪的是,還有一股似是黃鼬臭味縈繞。

  烏雲移開,月光灑下。鐵凌霜雙手抱胸,側頭看了眼身邊的玉皇山,在月光下怪石嶙峋,漆黑山脊如長長的黑龍蜿蜒盤繞,怪不得曾經叫龍山。

  耳邊聽到響動,雙手收到腰后,轉身鳳目凝視過去,看著三丈外小心翼翼畏畏縮縮的戚辰,嗤笑一聲。

  又丟了一次人,聽到這輕蔑笑聲,戚辰老臉一紅,還好深夜看不太清。拎著鐵槍走到鐵凌霜身側,伸手將鐵槍遞給鐵凌霜,低頭看去。

  虎目一凝,眼神帶霧,戚辰也不管血腥和臭味,彎腰伸手就要去翻過老李頭。

  抬手攔住戚辰,看到他瞥向自己腰間雙錘,鼻樑皺起,鐵凌霜搖了搖頭,

  「找東西包住頭,回去驗了屍體再說。」

  瞥到戚辰手臂上的傷口,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戚辰心亂如麻,正要掙脫,鐵凌霜鐵槍槍頭點了點他的胳膊,冷冷的說,

  「不想死就別動,不要運氣。」

  心下一慌,側頭看了眼已經不再流血的胳膊,眉頭顫抖,還有點疼,忽然感覺渾身不對勁,難道有毒?這都跑了一路了,毒氣早就攻心了,完了,我的雄心壯志,我那酒鬼舅舅,我家裡的老娘,眼中潮濕更盛,眼看就要凝結為雨。

  抓著戚辰手腕,閉目感受脈搏的鐵凌霜,眉頭一皺,感覺手中的胳膊抖的更厲害了,心中冷笑,索性把眉頭緊緊皺著,感覺那胳膊顫抖了一陣,開始冒出冷汗,嘴角一拉,睜開眼睛,嫌棄的甩了甩手,朝一旁的草葉上抹了幾把,轉身看著眼中泛光的戚辰,

  「還好,公的,沒毒。」

  三魂七魄回到身上,戚辰收回眼淚,生硬的扯了扯嘴角,覺得一股燥熱從背後沿著脖子爬上臉頰,自知臉紅,低頭從衣服下擺私下一大塊布襟,蹲下身來,擋住月光,輕輕托起老李頭的額頭,小心的包了起來。

  一番忙碌,心內又是悲傷,又是憤怒,還呆著一絲羞愧,站起身來,戚辰面色複雜,張了張嘴,忽然想到剛剛那句公的,側頭問道,

  「公的?什麼意思?不是人?」

  雖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但這一夜見識了太多不可思議,戚辰言語間那股不耐煩蕩然無存。

  側頭看了眼盯著自己的戚辰,點了點頭,沒有再做解釋。

  眼睛瞪大,戚辰看了眼地上的老李頭,喃喃的問道,

  「難怪看他身形奇怪的厲害,是什麼東西?妖怪?鬼?」

  感覺腹內飢餓,這追了一路,已經是丑時了,鐵凌霜轉過身來,看著戚辰,

  「別廢話了,先帶回殮房,今天天色已晚,明天驗了屍體再說,只是稍微有點眉目了。」

  看戚辰張嘴還要問,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提著槍,轉身就走。

  吃了個閉門羹,一肚子的疑問憋了回去,看著逐漸走遠的鐵凌霜,嘆了口氣,又朝那蒙著頭的老李頭看去,一股悲傷回到眼底,吸了吸鼻子,俯身將老李頭背在背上,跟在鐵凌霜背後,走了回去。

  懶得再飛身上牆,站在山鳳門下,看著掠上牆頭消失不見的鐵凌霜,戚辰嘆了口氣,喊開城門,朝著殮房走去,半路遇到聽到響鏢追出來,在那兇案現場徘徊的捕快兄弟們,簡單吩咐下將苦主帶回殮房,明天辰時在殮房集合。

  不管身後一群和自己一樣滿腹疑問的捕快,拉著臉,自顧自的走開了。

  被吵鬧了一夜的杭城百姓,起了個大早,街頭巷口,三五成群的大娘們正聚在一起罵罵咧咧的,旁邊遠遠跑來幾個熟人,一臉惶恐神秘的竊竊私語了一會,大娘們頓時變的臉色煞白。

  原來昨天是那妖怪又作案了,這麼說昨天夜裡劈里啪啦從自家房頂上飛過,踩碎了自家瓦片的是妖怪啊。心裡想著這罵出去的話是收不回來了,連忙擺擺手,回去關門閉戶拜起了觀音菩薩,街頭為之一空。

  腰后別著雙錘,側邊掛著鐵槍,另一側還插著把長刀,鐵凌霜懷抱著個荷葉做成的大包裹,裡面塞滿了蔥包燴,沿著大街,旁若無人,邊走邊吃。

  南宋岳飛冤死於風波亭中,杭州百姓甚是痛恨秦檜,麵皮裹著小蔥油條,放在燒紅的鐵板上,咬著牙用木板狠狠擠壓。

  麵皮酥香如腆臉諂笑,小蔥脆嫩似賣國脊樑,油條老軟是叛主奴才。百姓齊齊張口大嚼誓要把秦檜粉身碎骨塞入腹中,不成想味道還不錯,沾著甜醬更是美味無比,就這樣,蔥包燴一直流傳至今。

  吃完了奸臣,嗓子有點幹了,鐵凌霜抬頭看刀街頭一個藕粉攤子,搶上前去,一顆銀瓜子,換了幾大竹筒香甜藕粉下肚,長出一口氣,看著賣藕粉的小伙離自己遠遠的,一臉的忍耐,鐵凌霜心下暢快,不搭理他,站起身來,從腰間取下短槍,拎在手裡,朝巷子走去。

  殮房東邊小房中,一夜酒醒的白頭劉一水起身下床,正要去桌子上來口酒醒醒神,腳邊一絆,摔了個嘴啃泥,鼻子鮮血長流,襯著雪白臉頰,甚是凄艷。

  嘴中哎吆痛呼,掙扎爬了起來,看見自己的親親外甥躺在床下呼呼大睡,正要一腳撩臀,瞥見他身上血跡斑斑,右手胳膊還有一道長長傷口,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伸手拎著桌子上的老酒,對著傷口傾倒而下,一點也不保留,想來甚是疼愛珍惜外甥。

  「啊!」

  提槍踏進門來,鐵凌霜就看見戚辰大叫著,挺腰一個烏龍絞柱,從地上高高躍起,腳後跟嗚嗚帶風,甩在劉一水肩膀上,把這個親舅踢的飛身而起,直朝自己撞來。

  搖了搖頭,想著還要靠著這白頭仵作,鐵凌霜伸手搭在劉一水背上,將他扶住,放開手,由著他捂著肩膀齜牙咧嘴的。

  同樣捂著肩膀的戚辰,嘶嘶的吸著冷氣,手中微微濕潤,聞到酒香,抬眼看著自家親舅手裡的酒瓶子,正要發火,看到旁邊抱著肩膀一臉不耐煩的鐵凌霜,回過神來,扭了扭脖子,拉著臉對著劉一水,

  「舅,洗把臉,醒醒神,我把老李頭背到殮房了,還有昨天死的一家三口,都在正房。娘的,西房都滿了。」

  本來也咬牙切齒心下大喊不孝的劉一水聽到這話,臉色也是一僵,瞪大眼睛看著朝自己點頭的戚辰,又側頭看了眼身邊的鐵凌霜,問道,

  「老李頭死了?兇手抓住了嗎?」

  沒有搭理他,鐵凌霜轉身出了滿是酒氣的房子,朝正房走去。

  戚辰走到劉一水身邊,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親舅,等會別嚇尿了褲子。」

  心知有異,劉一水扔下酒瓶子,也不再耽擱,打了桶冰涼井水,洗掉臉上血跡,又換了盆水,仔仔細細的清洗了手掌和胳膊,也不擦手,甩了幾下,回到屋裡包上頭巾,外面罩了層藏青色無袖長袍,拎著一個油布包裹,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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