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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 誰說一定要上礦山i

  第八百零一章 誰說一定要上礦山


  “咕嚕~咕嚕~”


  陳陽就站在天井裏麵,耳中聽著自己屋子裏妻子哄娃的聲音,隔壁屋子裏父母壓抑不住的咳嗽聲,發了沒一會兒呆,就被肚子裏麵的抗議聲驚醒了過來,顧不得思考什麽壓抑不壓抑地,瓦彎腰低頭走進了廚房裏。


  米缸裏隻有薄薄一層,得拿三根手指拈才能把米弄上來,全家裏也不夠熬上一鍋稀飯的。


  現成的剩菜剩飯更是沒有。


  整個廚房空到可以餓死耗子。


  陳陽茫然地在廚房裏麵站了一小會兒,才搖頭失笑。


  “一日不勞作,一日不得食。”


  “原來是這種滋味。”


  “咦,我是怎麽知道這句話的?”


  陳陽再次搖頭。


  肚子裏五髒廟的抗議,讓他將一切疑惑與困擾全部拋諸腦後。


  一個連飯都沒得吃的人,是沒資格矯情的。


  陳陽索性出門去。


  走在縣城裏麵的街道上,陳陽就有一種熟悉感覺,好像他曾無數次走在類似環境裏麵的街道上,看著類似打扮的人熙熙攘攘而過。


  路邊各種小吃食,在叫賣聲中散發著勾魂奪魄的魅力。


  什麽手抓麵,什麽麵煎粿,什麽炸雜魚兒,什麽油炸鬼……


  陳陽抽著鼻子,捂著肚子,更餓了。


  至於買?

  買是不可能買的。


  反正陳陽摸遍了渾身上下,不曾找到看一枚銅板。


  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子,陳陽靠在了前方一座茶樓的外頭。


  茶樓裏麵零零散散地坐著不少人,正中有一個說書人正在抑揚頓挫地說著書,時不時地就有喝彩的聲音從中傳來,一道道聲浪裹著茶香糕點香,讓人更餓了。


  陳陽緊了緊褲腰帶,勒住了就沒那麽餓了。


  在他身邊,三五成群地蹲著分不清楚是力工還是乞丐的人,不約而同地跟他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全是跟陳陽一樣,沒錢進茶樓裏麵聽書,隻能窩在牆角聽白書的。


  隻是看他們一個個艱難豎起來,恨不得把腦袋貼牆上的樣子,陳陽很是懷疑他們能聽到什麽?

  陳陽則不同了。


  他明顯發現了自家在耳力方麵的優越。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陳陽依然能聽清楚裏麵的說書人在講什麽?

  說的是不遠處有一個縣城叫龍門縣。


  龍門縣裏有龍君廟。


  龍君廟外有廟會,逢到廟會的日子,就有各方能人前往表演,拿絕活混個錢財。


  其中有一個鼎鼎大名的人物,但凡龍君壽誕,龍君廟的廟祝就會請他在廟外表演,名號是笑神窮不怕。


  這個諢號,頓時引起了陳陽的注意。


  他正窮著,餓著呢。


  結果聽到後麵,陳陽一臉失望。


  所謂的笑神窮不怕,來自他每次練攤的開場白,便是:


  滿腹文章窮不怕,五車史書落地窮。


  這個笑神窮不怕說學逗唱,單口相聲,能引得圍觀者笑上一整天,他自個兒說一整天,都不帶重樣的。


  不登大雅之堂,卻的確是有學問在肚子裏,隻要有一張嘴,果然窮不怕,倒也餓不死。


  隻是這跟陳陽有什麽關係?

  別人窮不怕,他是窮怕了。


  陳陽搖頭正要離開,一隻手突兀地從他身後伸了過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啪~”


  “啊~疼疼疼~”


  前麵那聲是巴掌拍在陳陽肩膀上的脆響。


  後麵那是陳陽下意識地攥住對方手腕就扭導致的慘叫。


  “輕,輕點兒。”


  “斷了斷了~”


  陳陽攥起來差點沒砸下去的拳頭停了下來。


  他認出被他扭住手腕,眼淚鼻涕糊一臉的人是誰了。


  正是隔壁鄰居,叫老七的一個幫閑。


  這貨有個七拐八拐的親戚,就在縣城外頭的礦山上當個小管事,算是個有油水的位置。


  每當礦上需要招工,老七就湊上去給親戚一陣舔,整個把人弄上礦山的活計。


  弄個人上去,就給多少錢這一種。


  礦山裏麵的活重得要死,危險得要死。


  是字麵意思,就是真的要死人的那種要死。


  往往上去的人,運氣不好的直接給埋礦道裏麵。


  運氣好的呢,賺上幾個月,就形銷骨立,尿血不止,身體就垮了。


  前者不用說,後者的話,隻要幹過重活的人就知道,那種重體力勞動,如果沒有大量的肉食作為補充,人的身體是堅持不下來的。


  這個不是什麽勤勞、毅力的事,就是人身體的極限。


  人一沒,不管是怎麽沒的,老七那按月拿的人頭錢,就得打了折扣。


  並且人沒得多了,老七也不好再找人上去不是。


  唯獨徐七安是個例外。


  在家裏麵揭不開鍋的時候,他斷斷續續上礦山幹過好幾次。


  別人尿血他沒事,別人被埋他自個兒挖出來。


  堪稱是礦山一條響當當的好勞力。


  就是脾性不好,動不動就跟人在礦山裏麵挖礦的地兒,行裏麵叫“掌麵”的地方跟人掄圓了胳膊幹架。


  一個人打幾十個,把人打得滿地亂爬。


  打架是小事,把人打壞了誰給礦主幹活啊。


  所以每次徐七安都會被趕下來。


  缺人了,老七一串掇,礦山又給他收下來,畢竟是個好勞力,在礦山又素有威望,能拉來一票人不是。


  認出對方後,陳陽就鬆了手。


  老七揉了半天手腕,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哆嗦著道:“徐七安,你小子的勁兒也太大了吧,怪不得吃得住礦上的活兒。


  我看你天生就是吃礦山這碗飯的。”


  陳陽眼皮一翻,強忍著才沒一拳頭懟過去。


  你才天生挖礦的,你全家都天生挖礦的。


  “礦上缺人?”


  陳陽悶聲悶氣地直指問題核心。


  “家裏缺糧?”


  老七冷笑,同樣四個字,一樣的核心。


  陳陽默然,點了點頭。


  “明天跟你七哥上礦去,你不是還有幾個小兄弟聽你招呼嗎?

  一起帶上去吧。”


  老七一邊交代,一邊把肩膀上的褡褳換了一個手拎著,搭另外一頭肩膀上。


  剛才手腕差點沒給陳陽本能地捏碎了,拉不住沉甸甸的褡褳了。


  這麽一換肩膀的動作,引得陳陽眉毛向上一挑。


  他聽到了。


  那哐當哐當的,赫然是銅板在歌唱。


  上礦山,向來是要發安家費的。


  上去的,下不來,所見多有。


  再加上礦工家裏基本都是一日不幹活,便一日不得食,不先發錢,便是有命下山,到家時候家裏麵怕是也都餓死了。


  陳陽用了老大力氣才把目光從褡褳上收了回來,擠出一個笑容,用憨厚的語氣和表情道:


  “七哥,你這是要回家嗎?


  某送你。”


  徐七安憨厚笑容下,掩蓋著一個想法:

  誰說,


  一定要上礦山,

  才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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