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Signale……你沒想到吧, 我來找你了。”男子道。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時夜並未作出反應,但被挾持著的牧教授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麽知道他們和Signale有關係?

  眼見到牧教授的明顯反應, 外籍男子神色漸漸透露出驚喜,而後是掩飾不住地得意:“你果然是Signale!”


  說話間, 他將刀尖湊近牧教授的脖子, 貼得更近了幾分,幾乎要切進肉裏。


  餘景樹見到這一幕, 汗水早已打濕了脊背, 阻攔道:“你冷靜點!不要動手!有什麽事可以商量!”


  “商量?”男子冷冷道, “我就是來複仇的!”


  時夜平淡道:“你認錯人了,我才是Signale。”


  男子打量他一番,見他明顯過於年輕的臉龐, 於是露出了三分不屑的笑意:“為了救人,撒這麽荒謬的謊言,你以為我會信嗎?”


  時夜沉默了一下, 他並不擅長說服別人。


  過了一會兒,時夜開口道:“但我——”


  “你閉嘴!”男子凶狠地看向牧教授, “我不想聽小屁孩浪費時間!你來說!”


  此時, 牧教授卻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問:“你怎麽知道我是Signale?”


  男子聽到他的疑問, 頓時更加得意,仿佛這個回答已經在他腦海裏盤旋過無數次, 隻等著合適的時間炫耀出口。


  隻聽他說道:“去年……Badguy明明感染了那麽多計算機, 但是你得到了鑰匙以後,偏偏從D大開始解鎖……那時候我就應該有所懷疑了。但是那時我太驚慌了,我忙於逃命——”


  剛聽到這裏, 牧教授恍然道:“你是勒索病毒的作者巴裏!”


  “別打岔!”巴裏猛然凶狠地勒緊了他,刀尖威脅性地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傷痕,血液緩緩流淌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敢刺激他,於是巴裏得意洋洋地繼續說著。


  “我逃到了楓葉國,在那裏我終於得到了Epiphany的救助。你沒想到吧,Signale?我並沒有死,也沒有進那鐵籠子裏,我躲起來重新開始,我始終在黑暗中看著你……


  “真是奇怪啊,你明明很多次都和D市、D大有關係,怎麽偏偏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呢?最近,Signale又因為一個小小的黑客組織而生氣了,甚至入侵了GLH的官網,留下了關於飛魚市的話。我知道原因——一定是因為對方入侵了D市的官網,是不是這樣?!

  “所以我知道你一定在D市,而且你和D大關係密切,說不定是其中的教授。我費了很多力氣才混了進來,還得感謝Blady那時入侵了華國的國安係統,順便給我偽造了很多很多證件。


  “我在這裏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Signale。你名氣真大,而且就在華國的專家小組裏,你參與了解決勒索病毒、文件失竊等一係列的事情,時間線可以完美地對上;Signale銷聲匿跡的時候,你也正好在醫院裏病了;當你病好的這兩天,Signale就又出現了。


  “事情真是再明白不過了,你就是Signale,親愛的牧教授。”


  聽完巴裏的長長一段推理,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牧教授艱難地說:“因為S……因為我破解了你的病毒,還舉報了你,導致你現在流離失所,所以你決定來找我複仇?”


  “沒錯。”巴裏冷冷地說。


  時夜神色冷淡,眉頭微微蹙起,這時又提醒他道:“你認錯人了——”


  突然,旁邊一個更大的聲音打斷了他。


  餘景樹道:“蠢貨!你認錯人了!我才是Signale!你看這是什麽!”


  餘景樹將一張卡片丟向了巴裏。


  巴裏謹慎地沒有伸手,仍由卡片掉落在地上,而他低頭定睛一看——


  竟是一張門禁認證卡,上麵寫明了【Signale,特別安全顧問】的字樣。


  巴裏的瞳仁微微收縮。


  隻聽餘景樹道:“我是牧教授的學生餘景樹,在特別安全團隊工作,你應該聽說過我,我經常和Epiphany打交道。你的推理沒有什麽錯處,不過,我才是Siganle,之所以時間線能夠對得上,是因為我的老師生病的時候,我會忙著在醫院照顧他。”


  牧教授道:“景樹,你——”


  “老師,你就不要逞強了。”餘景樹說,“你的身體狀況大家都知道,連續進了ICU多少次,哪裏會有精力參加三天三夜的黑客大師賽呢?”


  巴裏怔了一下。


  聽到餘景樹的說辭,他意識到自己確實忽略了牧教授的身體狀況。


  眼下,他挾持著的這名老人身體孱弱,他能感受的到——牧教授是肯定不能像Signale那樣連續參加黑客鬆的。


  但是,就這樣相信餘景樹嗎?


  巴裏微微眯起眼睛,又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信不信隨你。”餘景樹說,“像你這樣的失敗者,連我本人站在你麵前,你都會認錯。”


  “你說什麽?!”巴裏臉上肌肉微微抽動,顯然被戳中了敏感的神經。


  餘景樹上前一步,幾乎要站在他的身前,刻意地激怒他道:“我沒有說錯吧,你曾經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是我親手將你擊敗,你失去了一切——”


  “你閉嘴!後退!後退!”巴裏激動地掐住了牧教授的咽喉。


  餘景樹卻沒有後退,而是緊盯著他的眼睛,挑釁道:“你還記得嗎?巴裏,Talk is cheap——”


  話音未落,巴裏臉上凶色一閃而逝,猛然向著眼前的餘景樹撲了過來!


  在那電光石火間,餘景樹不退反進,迎了上去。


  隻聽“嗤嗤”風聲響起。


  巴裏手中匕首快速地沒入了餘景樹的胸口,隨著他臉上狠戾神色,竟又快速地連捅數刀。


  而餘景樹更是凶悍,竟趁此機會欺身而上,用一套標準的擒拿手法製住巴裏。


  這個時候,時夜已經上前扶住了倒下來的牧教授,讓他坐倒在樓梯上。


  當他回過頭時,隻看見滿眼的血色蔓延。


  餘景樹和巴裏纏鬥在一起,雙方角力僵持了下來。


  時夜當即從背後偷襲,狠狠擊打在巴裏的後腦勺上。


  隻見巴裏一聲不吭,偌大的身軀將軟軟向前癱倒了下去,匕首也遠遠地滑了出去。


  事情發展無比迅速,到現在也就短短幾分鍾功夫。


  眼見巴裏軟倒,餘景樹將他身體一腳踹倒在旁邊,自己也捂住了腹部的傷口,不住地喘息著坐倒在了路邊。


  牧教授這才喘過氣來,說:“快……快叫救護車……”


  時夜掏出手機打120的時候,楚英縱才匆匆從小區門口趕來。


  原來是他剛才在保安室,和保安從監控裏發現不對,連忙已經報了警,這會兒一起衝了過來。


  “餘叔!”


  楚英縱衝到餘景樹的麵前,因為跑得太快,一時還摔了在旁邊,但也顧不上這許多,連忙過來查看餘景樹的傷口。


  這才片刻時候,餘景樹的臉色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異常蒼白。


  他雙手不住發顫,難以捂住腹部傷口,對楚英縱說:“英縱……你別……告訴你媽媽,我怕她擔心。”


  楚英縱急得滿頭大汗,把自己皮帶抽了出來,幫助餘景樹止血,一邊說:“你先別急著說話!一定要挺住,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了!”


  餘景樹籲了一口氣,靠在楚英縱肩上,四肢都無力地攤開,繼續艱難地說道:“遺書……在我枕頭下麵……以後,好好照顧阿萱,還有,阿夜……”


  他沒有說完,隻聽時夜說:“我不準你因為我而死。”


  ——啊,果然還是阿夜的說話風格。


  餘景樹虛弱已極,竟然最後忍不住牽動了一下嘴角。


  ……救護車在3分鍾後到來。


  醫生們將失血性休克的餘景樹抬上了擔架,便向著醫院飛馳而去。


  而隨行的醫護人員簡單地檢查了一下,為牧教授處理了脖子上的傷口,又給時夜受傷的胳膊進行了包紮,讓他們自行去醫院上藥。


  但是,在這等待救援的忙亂過程中,他們沒有發現巴裏竟然逃走了。


  原來剛才巴裏發現情況不對,其實一直在地上裝昏。


  直到救護車到來,所有人注意力轉移走的時候,他直接一把推開了保安,向著外麵亡命奔逃。


  而在場的眾人不是傷勢嚴重,就是在看顧傷員,不能一路追著他出去。


  隻能在警方到來之後,再向民警說明情況,做出筆錄,看看警方能否重新抓獲巴裏。


  但……這個過程並不樂觀。


  因為巴裏能夠從楓葉國得到華國簽證,合理合法地來到D市。


  據他所說,這是當時Blady為他偽造的證件——說是“偽造”,但如果切實地入侵了相關係統並篡改數據的話,其實和真實證件沒有任何區別,這給破案留下了極大程度的困難。


  但現在,他們最關注的不是這個,而是餘景樹的情況。


  ……


  這天夜間。


  餘景樹被推進急救手術室後,已經過去了接近6個小時。


  這期間,病危通知書下達了數次,餘景樹始終在生死的邊緣徘徊著。


  血站的工作人員好幾次匆忙推著救命的血包衝進去。


  期間或許會有醫生出來解釋情況,說些“不是很樂觀”的含糊話語,隻能讓走廊外等待著的眾人更加焦慮。


  走廊上的三個人已經在外麵靜坐了很久,所有醫護人員都在裏麵忙碌,沒有人來問過他們。


  楚英縱勸牧教授說:“您要不先回去吧,您身體也剛好……”


  牧教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楚英縱隻好又回過頭勸時夜,說:“你手臂上的傷也挺嚴重的,要不——”


  時夜道:“不用勸我。”


  從餘景樹出事到現在,時夜始終都是沉默的。


  楚英縱還沒有了解全部的前因後果,隻以為他是在自責沒有保護好同伴,就有些不忍地坐在他身邊,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餘叔也是想保護你……”


  時夜沉默了很久,才對他說:“我一直認為不重要。”


  “什麽?”楚英縱茫然地問。


  “我一直認為現實不重要,也不覺得兩個世界需要有關聯。”時夜說,“是我錯了。”


  楚英縱愣住了。


  接著,時夜又對他說:“我不知道怎麽解釋,也不知道怎樣讓人相信——但我就是Signa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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