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其實此時的病房外。
楚英縱呆呆地坐在牧江天旁邊, 內心十分沉痛。
——時夜小學弟的過去竟然這麽沉重!?
生來就有阿斯伯格症,還被親生父母丟棄了,然後好不容易被領養, 養父竟然還是個藥癮症的人渣,最後因為嗑藥過度還死在他的麵前……
會留下心理陰影的吧?絕對會留下心理陰影的吧!
怪不得徐老師說不能給時夜隨便開藥呢……看來真的是因為養父的藥癮和死亡, 導致他有一定的PTSD。
牧江天沉痛地將事情大致敘述完, 也包含了很多細節——時夜並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的細節。
例如說, 牧許國最初是對大麻上癮, 後來是牧江天對他失望透頂, 送去專門的戒斷中心。牧許國在那裏長期使用藥物戒斷後,反而又對藥物產生了精神上的依賴。
再比如說,後來牧江天就不敢強迫時夜吃藥了, 隻能小心翼翼地問他當前的狀況……
還有,牧江天說:“阿夜這孩子,後來更不喜歡和人說話了, 每天隻顧著研究自己感興趣的課題,偶爾做一做數獨……唉, 都怪我, 怪我啊。”
聽到這裏的楚英縱,內心都快掉眼淚了。
——小學弟太可憐了, 太無辜了!
——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嗬護他,捧在掌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都怕化了的那種!
幾分鍾後, 牧江天結束了話題, 被護士推著輪椅回去治療了。
而楚英縱滿懷著深切的慈愛之心,走進了時夜的病房。
時夜正在看手機。
於是楚英縱在旁邊關懷地給他削水果,削了1個梨子、2個蘋果, 還剝了4隻橘子,恨不能給他把小番茄的皮都剝了。
楚英縱:“時小夜,你中午想吃什麽?我出去給你買……不,外麵不衛生,我直接給你做。順便弄點飲料吧,不如我給你榨點西瓜汁?”
時夜:“?”這個人不對勁。
此時此刻,雙方的內心是這樣的。
楚英縱:我簡直滿腔父愛啊,太慈祥了!
時夜:他為什麽好像兒子伺候爸爸一樣在伺候我?
若有所思的兩人互相對視了一會兒。
楚英縱繼續興致勃勃地說:“你不喜歡西瓜汁嗎?那我試試看搞點葡萄汁吧……”
突然,時夜說:“是因為初吻嗎?”
“初……什麽?!!”
楚英縱瞪大了雙眼,仿佛受了驚一樣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初吻,第一次進行的接吻活動,這個概念很好理解吧。”時夜說,“你按斷了我的肋骨,同時終結了我們的初吻——是因為這樣,所以覺得有所愧疚,所以在我這裏獻殷勤嗎?”
楚英縱的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突然變紅,他站起來叫道:“才、才不是初吻……我、我楚英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初、初吻什麽的怎麽可能交代在一個小學弟身上!”
時夜平靜地看著他,說:“你撒謊的時候眨眼睛很快,語調也會變高,你知道這一點嗎?”
“……”
過了足足十來秒,楚英縱垂頭喪氣地說:“我知道。好吧……是、是初吻沒錯。”
過了一會兒,楚英縱又猛然抬頭:“人工呼吸不、不算初吻的!”
時夜說:“為什麽?這也是嘴唇親密接觸。”
楚英縱說:“因、因為,這不是以接吻為目的的接吻!”
時夜想了一下,似乎能理解,就說:“那麽,如果我現在單純以接吻為目的,當場按住你,並進行嘴唇上的親密接觸,就算作是初吻了?”
楚英縱:“……”
徹底紅成番茄的楚英縱,頭上青煙嫋嫋,感覺自己好像神經都快被燒毀了,他為什麽會在病房裏和一個阿斯學弟討論初吻的問題!而且這家夥描述得也太有畫麵感了吧!!
楚英縱的目光飛快地落在時夜的嘴唇上,然後又飛快地、心虛地移走了,不知所措地盯著手裏的蘋果猛看。
他決定現在立刻轉移話題:“那個,牧教授說你可以調換宿舍了,跟我住一間比較方便。”
“嗯。”時夜就從容應了一聲,“可以。”
楚英縱小心翼翼地問:“你覺得和我住可以接受是嗎?有沒有我要注意的東西,禁忌事項什麽的?”
“沒有。”時夜看了他一眼,“我們是朋友。”
楚英縱受寵若驚,嘴角不受控製地拉了上去:“嘿嘿,沒錯沒錯!你樂意就好!”
——這個楚英縱,毫無自知的嗎?
——明明是他自己強行要擠進他的世界裏麵,一會兒是黏糊糊的擁抱,一會兒是氣咻咻的質問。
他們交換了琴鳥的秘密。
世界上僅有三個人現在知道這個秘密,楚英縱是其中之一了,他倒還在暈頭轉向。
時夜看了他一會兒,最終垂下眼瞼,淡淡地說:“準備搬宿舍吧。”
……
時夜和牧江天都在醫院裏。
餘景樹非常擔心牧江天的身體情況,不過他收到了牧江天的任務。
因為時夜準備搬宿舍了,所以餘景樹想著也要幫一下忙。
另外,之前時夜是在牧江天的住宅內暈倒,直接被120搬了回來,因此餘景樹還得先去一趟家裏進行收拾。
此時屋子裏一切如常,大門上還能看見楚英縱踹門的腳印。
餘景樹將腳印隨便擦了擦,便進門去收拾。
據說時夜在這裏度過了好幾個日夜,但是室內依舊沒有多少人氣。
餘景樹簡單掃了一下地,走到書房內時,意外發現這裏的工作站電腦還亮著燈。
——時夜打開的?
當時時夜、楚英縱離開都匆忙,一片兵荒馬亂當中,沒有人注意到電腦還開著。
餘景樹隻好上前,將它關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他卻好像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字符——
Hackthon?
Signale?
為什麽在時夜使用的工作站上,好像出現了黑客鬆的頁麵,而且驚鴻一般閃現了Signale的賬號,是他看錯了嗎?
電腦很快關閉,頁麵已經從眼前消失。
餘景樹再去打開電腦,卻發現這台工作站被謹慎地設置了開機後重置記錄,他無法再從上麵獲取到曾經瀏覽過的頁麵、使用過的軟件。
但是,隻有網吧、電腦室等地方才會用到,而一般家庭用電腦是不會用到這種設置才對。
時夜有想要隱藏的東西?
餘景樹將家中收拾了一下,帶上了牧江天的藥箱和厚厚一遝就診記錄,驅車來到醫院中。
他先來看牧江天,後者正在病房裏休息。
醫生說:“牧教授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好了,好好休息、保持心情愉快的話,也許還能多撐幾個月。他怎麽還在工作?”
餘景樹說:“老師他習慣了,不肯從項目裏退出來。而且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他也正是在想辦法的時候,他這個倔脾氣是肯定不會放手不管的。醫生,你諒解一下……”
醫生歎了口氣,道:“唉,還是以病人自己的意願為主——我隻能再開個藥吧。”
牧教授的病情不好,時間已經不多了。
餘景樹去探望他的時候,也希望自己盡量隻說好的方麵,免得他又擔心什麽。
聊到愉快的時候,餘景樹才小心地出聲試探:“對了,阿夜平時在家裏都做些什麽,會對黑客鬆感興趣嗎?”
牧江天道:“大概吧。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餘景樹在心中措辭了一下,就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沒什麽,可能我最近在做黑客鬆這邊的工作,就一下子產生了聯想吧。老師,你說如果阿夜有沒有可能,是某個厲害的民間黑客?也許我們還能招攬他呢。”
牧江天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笑,說:“阿夜對這個方麵沒有興趣。你知道,他對沒興趣的東西是碰都不會碰的。倒是我在家裏還會看看這些東西,唉,人老了,什麽都想插手管一管……”
餘景樹聽了,就不好再說什麽,連忙又安慰起了他。
從牧江天這邊離開後,餘景樹便來看時夜他們。
時夜畢竟是小年輕,輸完水之後又能活蹦亂跳——而且為了他固定的時間表,時夜已經堅決出院,又去學校的心理谘詢室了。
餘景樹最後還是問了楚英縱,這才找到時夜。
他表示:“我來幫忙搬東西的,阿夜你一個人搬宿舍是不是有點不方便?”
時夜沒說話。
餘景樹摸了下鼻子,很無奈地又說:“好吧,我先跟你回宿舍看看,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他順便看向楚英縱問:“你也有要搬的東西吧?一個人能忙過來嗎?”
楚英縱拍著胸脯打包票道:“我沒多少東西,肯定沒問題!到時候你好好幫時小夜,還不行就喊我幫忙!”
餘景樹:“那我就放心了。”
當晚,在新分配的宿舍樓前。
時夜和餘景樹兩人等在門口,時夜拖著一個半米高的小行李箱,而餘景樹提著幾本書,尷尬地發現自己毫無作用。
他們等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嘎吱嘎吱”,沉重的軲轆聲。
轉角處,出現了一隻手拖2個巨無霸行李箱、肩背龐大登山包、包上卷起巨大的鋪蓋和被子、還掛著無數東西的楚英縱,整個人宛如背著小山的烏龜一樣,無比沉重遲緩地挪動過來。
楚英縱:“嗨?”
餘景樹:“……”這就是你的“沒多少東西”嗎?
時夜:“……你怎麽上樓梯?”
聞言,楚英縱望著宿舍樓前的樓梯,陷入了沉思當中。
時夜看了楚英縱好幾眼,見他被這重擔壓得汗流浹背,就突然伸出手,拎起了他登山包上掛著最重的一袋書,減輕一點重量。
“誒誒誒!”
小烏龜楚英縱猝不及防,重心不穩地歪了歪身子,連忙伸手扒住時夜的肩膀維持平衡。
時夜又看了看他,索性將書放下,然後沉默地一矮身——
直接把楚英縱給整個扛在了肩上。
“!!!”楚英縱叫道,“等等等,哇!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時夜根本不理會他的叫喚,將他和他背上的小山一並扛了起來,然後就向宿舍樓內走去。
“……”
被完全遺忘在後麵的餘景樹見狀也是一愣,環顧了一圈,見地上還留著3個行李箱和一大袋書。
於是餘景樹一邊笑,一邊拉起3個行李箱,跟在了兩人的後麵,聽他們在吵吵鬧鬧的。
楚英縱:“你別小看我,喂!”
時夜:“嗯。”
楚英縱:“我扛著這些東西上二十六樓都絕對沒問題,不需要幫忙!”
時夜:“嗯。”
楚英縱:“我還可以幫你也背上去!”
時夜:“你最近沒有鍛煉,腹肌變軟了。”
楚英縱:“……誒誒別亂摸,哈哈好癢……行了行了,我明天陪你一起晨跑,哈哈哈……快放我下來,學長的威嚴要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