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珠簾 3

  夏知桃還沒反應過來, 身側已經沒人了。張狂一挽衣袖, 黑靴點地, 霎時便衝了過去。


  她正巧心中有點鬱結,眼下正好來個了大放厥詞的, 當真是打瞌睡送個枕頭, 可以揍一頓來出出氣。


  “醃臢潑才,不自量力!”


  大漢嗤笑, 抄起身旁架著的苦厄大刀, 於掌心揮舞了一圈, 怒吼道:“真當這鬼市白骨橋,是能夠隨意進入的?”


  說著,那大刀寒光凜冽, 呼嘯著破開四溢香灰,迎著張狂門麵而劈來。


  張狂不偏不倚, 正麵迎上,卻在大刀即將落到眉眼間的霎時, 稍稍側了下身子。


  苦厄大刀猛地砍入地麵, 劈出一道縱深的裂痕。張狂踩上那鋒白刀麵, 順著刀柄徑直而上。


  黑靴點過纏繞刀柄的數個慘白頭骨, 她身子驀然騰空,趁著大漢還在勉力拔著刀刃,反手扔了一道浩大靈刃。


  “轟隆——”


  一聲驚天撼地的巨響,靈刃整整打到那大漢胸膛,將他整個人向後猛地退去。


  他本就身形巨大, 踉蹌後退時一個不穩,赤足踩到了河堤邊緣,“噗通”一聲栽入晦暗長河之中。


  血紅長河寂然湧動著,無數嘶鳴冤魂伸出白骨,將大漢身子整個包裹其中,溫吞地卷入腹中。


  不過霎時,大漢身軀便已經望不見了,河麵恢複了以往死寂,隱約湧出一兩絲腥氣。


  “掉,掉下去了?”


  張狂懵了:“喂喂,這陰陽分界,堂堂鬼市的守橋人,怎麽這麽不能打?!”


  夏知桃:“……”


  好歹人家也是駐守邊境的大鬼,結果被張狂一擊給轟退不說,還直接栽到河裏不見了。也不知是教主大人太厲害,還是這守橋人太不能打。


  那杆苦厄大刀還插在原地,刀柄處掛著一串骷顱頭,額頭鋥亮,白牙森森,像是咧嘴笑著。


  張狂默默轉過身,小步跑到夏知桃身旁,憂傷道:“知桃,我是不是闖禍了?”


  把人家守橋人給打河裏了,你說有沒有闖禍呢?


  “小狂你先別慌,”夏知桃猶豫道,“那‘人’隻是掉河裏了,大概應該也許沒事吧……”


  兩人往河邊走去,張狂順手把那苦厄大刀給□□,默默地拖在身後。


  上麵纏著的一串骷顱頭墜落地麵,撞過坎坷岩石,跟鈴鐺似的一路咕嚕咕嚕地響。


  麵前的血紅長河寂靜一如,連一絲水花、氣泡也無,散發著嗆鼻的厚重腥味。


  夏知桃從岸邊拾起一塊白石子,在手中掂了掂,接著輕輕扔入了河水之中。


  石子悄然入水,隻聽幾聲腐蝕般的“嘶嘶”聲響,石塊被瞬間吞沒,一點兒都不剩。


  ……霎時‘屍骨’無存。


  張狂慌了,道:“這怎麽辦?”


  “要不,我先進場尋到骨姬夫人,真道個歉,”她猶豫道,“但白骨橋沒有守衛,有人溜進來怎麽辦?”


  這血色長河一看就不太對勁,裏頭時不時飄過些血肉白骨,細細聆聽還能捕捉到冤魂的竊竊私語。


  夏知桃碰都不想碰,而張狂雖然實力斐然,但夏知桃也是絕對不會讓她下去撈人的。


  正當兩人一籌莫展之時,河麵忽然劇烈抖動,冒出了一長串氣泡。


  接著,“嘩啦”一聲,血水四溢,那大漢的手驀然伸出河麵,猛地扒住河堤,掙紮著向上爬。


  他艱難地爬了好半晌,終於把整個身子挪到了岸邊,咳出一口血水來。


  張狂欣慰:“還活著。”


  大漢躺著歇了片刻,一抬頭就看到方才兩個姑娘站在身前,一臉關切地看著他,不由得破口大罵:“無恥小賊!”


  話音剛落,兩人皆是一愣。


  那大漢嗓音不複一開始的低沉沙啞,而是清脆青澀,帶著點少年人的稚氣,分明就是個小姑娘的聲線。


  。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大漢’氣到了極點,嘟囔道:“不過是兩個活人,竟敢把我打河裏,我要去和夫人告狀!”


  說著,‘大漢’胸膛忽然冒出十個黝黑血洞來,細白五指扣著皮囊,向外用力一扒。


  “噗嗤”一聲,胸膛被整個撕裂開來,一個黑發小姑娘從肋骨中躍出,跳到了地上。


  而就在她脫離的一瞬間,大漢身軀便如同被紮了個洞的氣球一般,嘶嘶地漏著腥氣,迅速幹癟下來,毫無生氣地攤在深灰地麵上。


  小姑娘身材瘦小,年齡約摸四五歲上下,眼睛圓溜溜的,染著極為漂亮的血紅色澤,望著頗有點滲人。


  “卑鄙小人!無恥之徒!”


  “竟敢私闖白骨橋,還把我打入血河,”小姑娘叉著腰,氣勢洶洶道,“還不快快報上姓名!”


  她頓了頓,急急忙忙地補充了一句:“還有生辰八字也要告訴我,若是沒有這個的話,夫人就不能詛咒你們了!”


  夏知桃:“……”


  你都把用處,這麽明顯的說出來了,傻子才會真的乖乖把生辰八字給你。


  就算真要說,怕也是會胡編亂造個假的,濫竽充數蒙騙過去。


  但真別說,夏知桃身旁還真就站了個傻子,張狂點了下頭,道:“你等一下,我想想生辰。”


  夏知桃:“…………”


  見張狂如此配合,小姑娘很是滿意,道:“這才對嘛!”


  她催促道:“趕快的,名字還有生辰八字,一個都不能漏下,全部都要告訴我!”


  張狂為難道:“我有些不記得自己生辰了,而且若是改了名,是該用現有名,還是原名?”


  “而若是經曆了一些事情,失去意識三十餘載,醒來後……雖然還是原來的身子,卻已經不是以前的人了。”


  張狂糾結萬分,都有點解釋不清楚:“那麽,應該按照之前凡人的生辰,還是應該用蘇醒時日來算?”


  小姑娘從沒遇見這情況,都被她給說愣了,呆呆道:“啊,這個…你情況怎麽這麽複雜呀?”


  夏知桃沒說話,偏頭去瞧張狂,隻見對方低著頭。


  細密長睫微微垂落,像是停歇於白玉花瓣的蝶翼,她抬指點著下頜,認真思索著,神色稍有苦悶。


  半晌,張狂惆悵道:“確實挺複雜。”


  “這個嘛,你們兩個先不要動啊,我看看夫人給我的冊子。”


  小姑娘從懷中翻出個泛黃冊子來,口中念念有詞:“夫人說過,若是改名的話,應該看第十笈……”


  那書籍封麵被盡數塗作墨黑,邊角用指骨細細裝訂著,封麵以血墨描著幾個古怪字符。


  “你現在這個名字,是誰給你改的名?”小姑娘嘩啦啦翻著書,詢問道,“你自己有同意嗎?”


  張狂實話實說:“別人改的,我很喜歡。”


  “噯,你這人真討厭,就不能和個普通凡人,簡簡單單的地出生長大,一查就查到了。”


  小姑娘嘟囔道:“又是改名,又是昏迷的,弄這麽多歪歪曲曲,往生冊上都沒說過!”


  哪有這樣說別人的?


  雖然原著對張狂身世含糊其辭,並未有過詳細闡述,但夏知桃與她這麽久相處下來,已經將對方性子摸得□□不離十。


  而正因如此,她也能從細枝末節之處,窺見幾分埋在塵土中的過往。越是相熟,便越是心疼。


  聽小姑娘這麽說,夏知桃心中稍有不滿,道:“真要如你所說,若所有魂魄都能了卻夙念,還要這鬼市有何用?”


  她冷聲道:“這世上哪有什麽圓滿,多得是顛沛流離,身不由己。”


  小姑娘梗了一下,尋不到反駁話語,憤憤跺腳道:“你這人說話怎麽暮氣沉沉、老氣橫秋的,我不喜歡!”


  張狂聲音驟冷:“你說什麽?”


  別人嫌棄她沒事,嫌棄知桃的話,張小朋友便不高興了,花瓣在五指間聚攏,凝出一把淬然長劍來。


  小姑娘剛才被她一擊打飛,現在還有點心有餘悸,驚慌道:“你,你在幹什麽?”


  張狂冷聲道:“揍人。”


  “你這人怎麽不講道理,”小姑娘慌慌忙忙地抱住頭,向後接連退了好幾步,“動不動就要打架,多不好。”


  張狂一言不發,五指攢緊長劍,向前踏了一步,黑靴踩入深灰地麵,發出一聲輕微的“簇簇”聲響。


  她烏墨眼瞳中一絲情緒也無,神色冷淡疏離,把小姑娘給嚇得不輕,驚慌道:“你到底是誰啊,你們到底怎麽進來的?!”


  張狂步步緊逼,稍稍傾下身子,高居臨下地望著對方。


  獸牙吊墜自脖頸滑落,銀葉碰撞,發出幾聲伶仃細響。


  小姑娘定眼一看,恍然大悟:“你難道是夫人說的張狂,岐陵山的魔教教主嗎?”


  她如釋重負,長長呼了口氣,興高采烈道:“怪不得我打不過你,這樣就說得通了。”


  張狂:“…………”


  她抬手摩挲眉梢,歎了口氣:“你們非得通過吊墜,才能把我認出來麽?”


  。


  骨姬夫人應提前說過,小姑娘認出她身份後,忙不迭鞠躬道歉,再沒有之前囂張的態度,十足十的誠懇。


  鬼市顧名思義,便是無法往生魂魄的聚集、交易之地,其中因怨恨與死法不同,也就分了三六九等。


  而麵前這紅眸小姑娘,看著小小一隻,卻是鬼魂中最為強大的怨靈之一,民間俗稱“人皮鬼”。


  ‘人皮鬼’在殺了人後,會先將其身子細細吃空,隻餘下骨架與皮囊,再披在身上裝作常人。


  “雖然挺準確的,但我不喜歡這個稱呼,”小姑娘理直氣壯道,“夫人都喊我小塵埃。”


  小塵埃死前年齡並不多,死後無論過了過久,都維持了生前的小孩模樣,就連性子也十足孩子氣。


  她滿口答應兩人帶她們去見骨姬,一蹦一跳地在前頭引路,三人行過深灰土壤,踏上了那座由白骨搭建而成的大橋。


  血河奔湧而過,浩浩湯湯的河水,載著無數散不去的怨念魂魄,隔絕了生與死兩界。


  而鬼市便搭建於這白骨橋之上,處於模糊的中間之處,不隸屬於任何一側。


  但不同於橋前的冷清寂然,鬼市之中熱鬧非凡,店鋪開張掛紅,屋簷處掛著大紅燈籠,招攬著往來客人。


  四處可見來往魂魄,大多是死於非命之人,有的沒了手臂,有的已是半邊白骨,還有的用手捧著自己頭顱,與商家爭執著什麽。


  張狂一開始還維持著教主尊嚴,強作鎮定大步走在前麵,結果越走越慫、越走越慌,步子拖拖遝遝、慢慢吞吞的,不情願到了極點。


  她躲在夏知桃身後,看著身旁一堆鬼怪走來走去,委屈巴巴道:“我就不應該來這裏。”


  張狂用手擋著麵側,假裝看不見身旁走過的一個斷頭吊死鬼,聲音都在發顫:“你能把骨姬夫人喊來麽,我…我在這等著。”


  小塵埃揉揉頭發,血紅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有些為難道:“教主,夫人是鬼市之主,我也沒法直接聯係她。”


  沒法聯係,豈不意味著她們得繼續走?張狂僵了僵,整個人都不好了:“除了這邊,沒有其他路子麽?”


  “夫人居所在橋的另一邊,”小塵埃踮起腳,抬起纖細手臂指了指遠方,“要麽穿過集市,要麽——”


  她指了指一旁的血色長河,表情無辜:“你要是不怕被吞噬腐蝕的話,也可以從血河中遊過去。”


  張狂:“……”


  她愁眉苦臉,攏著五指坐在橋欄之上。夏知桃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麽:“我有個法子。”


  夏知桃在張狂身側坐下,微微側過頭,墨發順著肩頭垂落,於白衣上描出疏落的影,道:“你相信我麽?”


  張狂點點頭。


  “那你閉上眼睛,把手給我,”夏知桃彎了彎眉,笑意溫柔,“我牽著你走過去,好不好?”


  張狂歪頭看她,烏墨眼眸中映出燈籠燭火,像是星子一枚接著一枚的亮起,得以窺見耿耿星河。


  夏知桃稍稍湊過來些許,兩人靠得極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處:“說好了,我沒讓你睜開眼睛時,便不許偷看。”


  夏知桃笑道:“怎麽樣?”


  張狂愣愣看著對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抬手捂著滾燙麵頰,輕輕點了下頭,似是害怕對方沒看到,又點了一下。


  夏知桃道:“那就說定了,你閉上眼睛。”


  張狂乖順地閉上眼睛。


  視線墜入一片黑暗之中,她呼吸逐漸急促,耳畔響著一下下的心跳,在熙攘集市的喧鬧之中,卻愈發清晰、愈發明朗。


  ……為什麽,還會有心跳呢?


  當身子被大雪淹沒壓迫,墜入靈脈之中,當每一絲血肉都被剝離,每一寸骨骼都被生生壓碎之後,重新一點點凝聚拚湊出來的“怪物”。


  為什麽還能擁有像凡人一樣,再平凡不過,再普通不過的心跳?


  當視覺被剝離,其他感官便變得無比清晰。有人靠了過來,觸到自己冰涼指尖,輕柔地覆上每一寸肌膚,將五指溫柔地攏入掌心。


  兩人十指相扣,極為親密。


  “我牽著你走。”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初春落雨般敲過心沿,融開一片想要去觸碰,卻不敢伸出手的澄澈暖意。


  她幾乎能在自己腦海中,描繪出對方說這話時的神情,微微彎著的含笑眉眼,自耳廓垂下的一小縷墨發,攏著點淡薄紅暈的麵頰。


  從始至終,都未曾改變過。


  。


  從橋頭走到橋尾,這段路說實話不算長,但兩人畢竟是活人入鬼市,就算有小塵埃在一旁幫忙瞪人,還是引來了不少好奇目光。


  “你們好煩啊!不要過來,想要被我一口吞了嗎!”小塵埃氣憤地跺著腳,齜牙咧嘴地威脅道,“滾開,都滾開!”


  夏知桃一邊牽著乖乖閉眼,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教主大人,一邊抬手擦了把額頭細汗,頗為頭疼道:“怎麽這麽多。”


  “你們這兩人,怎麽這麽招鬼喜歡?”小塵埃莫名其妙,嘀咕道,“不管什麽鬼都喜歡湊過來,真是奇了怪了!”


  夏知桃回頭瞥了眼張狂,見對方緊緊閉著眼睛的模樣,著實有些可愛,忍不住伸手捏了把麵頰。


  指尖細膩柔軟,軟乎乎的和棉花糖一樣,手感比小師妹更勝一籌。


  張狂長睫顫了下,還是沒睜眼,身子一動不動,完完全全地任由她胡作非為。


  夏知桃收回手,與小塵埃道:“教主大人實力斐然,靈氣精純,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


  小塵埃詫異道:“你魔教教主,居然是靈修麽……不過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你牽著的,還真是個香餑餑了!”


  “不管人族,妖族,死亡之後在人世逗留得越久,魂魄心神便被消耗的越多,”小塵埃晃著腿道,“所以也就導致了一種很尷尬的情況。”


  因怨恨而留下的魂魄,在人界與鬼市之間滯留許久,將所有記憶盡數遺忘,連自己是誰,自己仇人都不記得,隻能茫然而執拗著抱著怨念,在人世間繼續飄零下去。


  說到這裏,小塵埃頓了頓,道:“不過呢,有個例外!”


  她說的例外,便是修道之人了,

  修道本就算是逆天而行,汲取天地靈氣為己所用,到達能與天地抗衡之時,便可脫離束縛飛升成仙。


  而對於孤魂怨鬼們來說,修道之人身側散落的四溢靈力,便是維持他們魂魄的最佳選擇。


  夏知桃回頭去看張狂。


  怪不得張狂這麽“招蜂引蝶”,之前小花小草崖山靈株,還有錦漓身旁跟著的那條小紅魚,有事沒事就愛往她這邊湊。


  怕不是在他們眼裏,張狂就是個人形自走靈氣發光體,渾身上下都都貼滿了“我修為超高”,“我靈氣超精純”,“快過來呀”之類奇奇怪怪的標簽。


  這孩子也太慘了,夏知桃想著想著,忍不住“撲哧”笑出聲,身子都跟著顫了下,引得身上張狂很是疑惑。


  張狂不解道:“知桃,你笑什麽?”


  夏知桃咳了幾聲,才勉勉強強地把笑意給壓下去,她看對方一副無辜神情,忍不住調侃道:“笑你,除了摘人的桃花,連鬼的桃花都能摘,你看這一個個殷勤的……”


  張狂大驚失色:“什什什麽?!”


  小塵埃很是同情,歎氣道:“教主大人,你也太受歡迎了,堪稱鬼界萬人迷,所有鬼都好喜歡你,快把我們堵的寸步難行了。”


  張狂:“???”


  兩人當然是說笑的,張狂確實是很受“歡迎”,但對方大多不懷好意,全是圖謀著她身上的靈氣而來,更談不上什麽“桃花”之說了。


  。


  夏知桃與小塵埃商量了一下,兩人一合計,打算沿著白骨橋的邊緣來走,盡量避開中間的來回鬼魂。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三人走得可謂是百般折騰,受盡了“苦難”。


  幸好小塵埃也在,紅衣怨鬼可不是說著玩玩的,冷不丁伸出青麵獠牙,紅瞳猙獰,把低階的小鬼小怪給嚇得四處逃逸,求饒奔走。


  折騰大半晌,終於傳過一整座白骨高橋,來到了骨姬夫人的府邸之前。


  小塵埃一屁股坐在地上,唉聲歎氣道:“終於到了,我死了這麽久,頭一次被鬼給賭成這樣。”


  “你們回來時要麽自己走,要不叫夫人捎你們一程,我可真的不來了,”小塵埃憤憤抱怨道,“簡直是遭罪!”


  骨姬夫人府邸就在麵前,小塵埃卻不打算進去了,據她所說,她之前的人.皮被血河衝壞掉了,還得想方法弄張新的才是。


  小塵埃踮起腳,衝兩人使勁揮揮手,踩著小碎步噠噠噠地跑掉了,身影融入來來往往的鬼魂之中,一下子便望不到了。


  兩人向府邸走去,還沒來得及敲響厚重木門,門側擺放著的供奉香爐,忽然“哐當”一聲側翻,咕嚕嚕滾出許遠。


  燃盡香灰撒了一地。


  寒風瑟瑟吹過,香灰也跟著鼓動,慘白灰燼一點點聚攏起來,向上蔓延搭建著,竟然凝出了一具蒼然白骨。


  骨骼上疤痕遍布,空洞的胸膛之中,有著一枚璀璨金石,好似凝固的日光般,在心髒處脈脈跳動著。


  香灰紛湧而起,依附在蒼白骨骼之上,凝出了幾分血肉,繞出漆墨長發。


  伶仃白蝶提起以白灰編織,層疊細致的入殮白衣,為那具半人半骨輕柔披上。


  “……教主大人,好久不見。”


  骨姬夫人睜開眼睛,向兩人盈盈笑著,接過白蝶遞來的細長煙槍,嗓音沙啞溫潤:“您大老遠來一趟,可是有要事在身?”


  張狂本想問她要噬靈丹,但之前被夏知桃揪著領口說了一番,頓時便慫了不敢繼續。


  她糾結半晌,挑了件其他事情問:“夫人,你有看到千仞鐧少主柳綾麽?”


  骨姬夫人蹙了蹙眉,五指掂著煙槍,思忖道:“高個,紫衣,佩著袖箭的女子?”


  見兩人點頭,骨姬夫人神色僵了僵,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道:“她沒打過守橋的小塵,被扔獄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達成成就】以血色長河,白骨橋為背景,在一堆稀奇古怪的冤魂中間……談戀愛。


  張狂:奇怪的約會地點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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