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珠簾 2
張狂默默將冪籬摘下, 露出藏於其後的白玉麵容, 烏墨眼瞳覆上點欣然笑意, 小聲喚她:“知桃。”
她遲疑道:“你怎麽認出來的?”
張狂這家夥怕冷怕的不行,卻一點兒也不怕熱, 被黑錦布裹了半天, 神色卻坦然自若,連一絲紅暈也無。
夏知桃調侃道:“這還不好認, 這大熱的天, 就你一個把自己裹這麽嚴實, 不嫌悶得慌?”
張狂語塞,開始認真考慮自己之後,還是得尋到不知閣, 買個人.皮.麵.具才是,不然總是如此輕鬆地被認出來, 著實有些不服氣。
夏知桃笑了笑,也沒繼續逗她了, 故作正經道:“教主大人, 我和望煙來找錦師姐, 您怎麽也會在這兒?”
望煙點點頭, 興奮道:“教主大人好久不見,你怎麽會和錦師姐在一塊啊?”
張狂繼續語塞,總不能實話實說,柳綾和自己一起在等骨姬夫人,結果不知怎麽地被錦漓找到了吧。
她默默地轉過頭來, 將目光放在錦漓身上,用眼神威脅道:‘趕快去和知桃解釋,解釋不好你就完了。’
錦漓:“???”
錦漓震驚了,讓她騙騙腦子不太好的望煙也就算了,夏知桃她可真不敢騙,怕不是一句話還沒說,已經潰不成軍,全數露餡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氣氛一時很是尷尬,連小二都快看不下去了。
夏知桃正準備幫忙調解下,卻沒想到,張狂她們兩人行出之後,後頭居然又衝出來一人。
“管他的,我不等了!!”
柳綾厲聲喊道,身形鬼魅似霧,紫靴一點木欄,隨手便向著她們的方向扔了數道流矢。
“魂魄一日無法俱全,彌散的可能就多幾分,”柳綾咬著點下唇,氣憤道,“我沒有那麽多時間!”
流矢呼嘯著劃破半空,張狂神色一緊,猛地擋在夏知桃身前,無數花瓣瞬息迎上,將流矢盡數擊碎。
登時煙塵四溢,流矢被花瓣割裂成碎片,劈裏啪啦地落於地麵,濺開一陣薄塵。
張狂五指攢緊,指骨用力地發白,聲音驟冷:“給本座滾開!”
“你若再敢向知桃出手一次,”她一字一句,厲聲道,“千仞鐧明日,就能從四大反道中除名!”
柳綾不由得愣了,詫異道:“等等,夏知桃怎麽會在這?”
她出來本就是為了追張狂的,反正對方境界那麽高,扔幾個流矢出出心中怒氣而已,真不知道教主的心肝寶貝,居然也恰好在這兒。
這小小的西江月樓裏麵,竟然還有其他熟人。柳綾不可置信地走進幾步,還真就在張狂背後,望見了三個麵熟的姑娘。
“不是吧,這小紅魚忽然過來也就算了,”柳綾頭疼不已道,“怎麽又來了兩個崖山的?你是不是魔教教主啊?”
錦漓撇撇嘴,振振有詞道:“柳少主您有所不知,我們四個湊一桌,剛好可以打麻將了。”
柳綾:“……”
夏知桃:“………”
張狂有點茫然:“麻將是什麽?”
望煙一蹦一跳,跟她解釋道:“教主大人您怎麽連麻將都不知道,就民間勾欄中的四十色葉子牌,還挺有趣的。”
張狂“唔”了聲,看出柳綾是真不知情,但還是擋在夏知桃麵前,冷聲道:“行了,既然你不願意等,便滾吧。”
柳綾五指緊了緊,有些不甘地咬了咬下唇,轉身憤憤地走了。
張狂沒說話,身後有人悄悄靠近,她一個恍神,夏知桃便挨了過來,將她五指攏入掌心,輕聲道:“別生氣了。”
“依仗教主大人,我一點兒事都沒有,”夏知桃彎了彎眉,笑意溫潤,“你千裏迢迢跑過來一趟,怎麽不來尋我?”
張狂先是愣了會,接著偏開些頭,耳廓處繞上點紅暈,像是枚青澀的小紅果子,叫人想點一點、碰一碰。
“你不是在崖山中麽,這讓我怎麽去尋你,”張狂小聲道,“而且我進崖山不太好…怕是會被攆出來。”
她有點委屈的小聲音,夏知桃不由得失笑,順理成章地扯開了話題,道:“那柳姑娘,又是為何會在此處?”
“之前幽州時,我們不是將她好友的魂魄,放入了那玉佩中麽,”張狂道,“出了些問題。”
夏知桃愣了愣,道:“問題?”
張狂點了點頭,與她小聲解釋道:“不是知桃你那玉佩的問題,而是她好友的魂魄有些問題。”
夏知桃認真聽著,回憶道:“溫奚如?”
“嗯,之前我便覺得有點古怪,”張狂輕聲道,“溫奚如魂魄如此淡薄,按理說應該早已消散,歸為虛無才是。”
夏知桃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接過話來,凝神道:“既然如此,溫奚如為何能夠在山崖停留這麽久,都不曾消散?”
她頓了頓,繼續道:“一連數月的時間,不僅沒有其他冤魂吞噬,還恰恰好好被我們招了出來?”
張狂點點頭:“我私下查過了,溫奚如確有其人,但她的魂魄是殘缺的,就算寄宿於玉佩之中,卻也在逐漸彌散。”
夏知桃猜測道:“所以柳綾才一直在找你?之前雲笈沒尋到,又一路追到了鑄劍山莊去。”
張狂道:“對。”
“……柳綾想通過我,來尋到鬼市之主,傳說中的骨姬夫人,來為她好友凝聚魂魄。”
。
夏知桃隨便尋了個理由,將望煙和錦漓兩個人給打發回去了,她則留了下來,打算與張狂進一步商量此事。
張狂簡短地說了下,夏知桃正思索著,方才氣急敗壞走掉的柳綾,竟然十分沒有誌氣地又走了回來。
柳綾捧著玉佩,別別扭扭地轉過頭,像是霜打茄子一般,咬著下唇憤憤道:“好了,我道歉還不行麽?”
夏知桃本就沒生氣,正想說幾句調解幾分,卻被張狂悄悄給攔住了。
張狂抱著肩膀,身子斜斜倚靠在牆邊,淡聲道:“少主,你的道歉,本座可感受不到誠意。”
柳綾:“……”
她身為千仞鐧閣主,何時受過此等委屈,氣得差點衝上去揍人,半天才好不容易忍下來,狠狠“嘖”了聲。
夏知桃失笑,道:“不必了,眼下溫姑娘魂魄瀕臨彌散,我們得盡快想到解決方法才是。”
張狂瞥了眼柳綾,給了個她‘今天就放你一馬’的眼神,道:“骨姬一直聯係不上,我們或許可以去鬼市尋她。”
柳綾詫異道:“鬼界獨立於世,與我們所在陰陽相隔,除非機緣巧合下,沒人能進得去吧。”
張狂慢吞吞道:“尋常人自然進不去,但骨姬夫人有求於我,便為我開了個後門。”
夏知桃稍有些驚訝,之前幽州時張狂怕鬼怕成哪樣,如今讓她去鬼市,這不是為難人家孩子麽?
果然,張狂委屈地低下點頭,聲音壓得小小,在夏知桃身旁嘀咕道:“但我不想去。”
夏知桃撫了撫她柔順長發,安慰道:“沒事,不想去就不去。”
不過張狂這人口是心非,雖然心中偷偷地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準備到從未去過的鬼市走一趟。
柳綾本就急著尋骨姬,自然是一下便同意,而夏知桃以“想去看看熱鬧”為由,淡定地跟上了兩人。
張狂從獸牙吊墜中摸出個卷軸來,順著上麵的標識,領著兩人出了山下集市,沿著道路一直走了許久。
四周人煙漸少,逐漸便沒人言語喧鬧、商鋪叫賣,化為一片枝葉婆娑,風止後便隻餘了寂然。
幾人來到了一片陰森樹林。
張狂默默停下步伐,而柳綾探頭望了兩眼,道:“這離崖山夠遠了吧,骨姬給你那‘後門’,究竟是怎麽回事?”
張狂鬱悶道:“我也不知。我若是有需要的話,從來都是直接把骨姬給喊過來,就沒想要過來鬼市。”
她長歎口氣,不情不願道:“也沒想到,這卷軸竟然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林間並無枝葉堆積,甚至連尋常的花草也望不見蹤影,灰色土壤深深淺淺地鋪著地麵,有種詭異的不自然感。
而就在這茂密樹林之間,孤零零地支棱這一座石碑,上麵歪歪扭扭地刻著幾道痕跡,依稀看得出字形輪廓,卻分辨不出是何種文字。
張狂道:“應該是這了。”
她將卷軸合起,隨意一擲,卷軸便咕嚕嚕地滾出好長一串,至孤墳麵前悄然而止。
“知桃。”聽到張狂喚她,夏知桃便向前走了幾步,在身旁站定,偏頭去瞧她:“怎麽了?”
張狂抿唇笑了下,尾調稍稍揚起一點,帶著點小得意:“跟你說,我之後特地去問了老爺子,現在會用火決了。”
妖林九層這麽久遠的事情了,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惦記這,夏知桃忍俊不禁,眨了眨眼,道:“來,用一個給我看看。”
張狂乖巧點頭,打了個響指。
“嗒”一聲輕響,細小火焰驀然竄出,躍至卷軸上方,霎時便將卷軸盡數點燃。
火星四溢,在卷軸上一路蔓延,將卷麵吞食入腹,發出“簇簇”的燃燒聲響。
夏知桃笑道:“真厲害。”
柳綾在一旁看得無語,忍不住道:“一個火決而已,有什麽好得意,這都能拿出來炫耀?”
張狂瞪了她一眼,風中湧出無數澄澈花瓣,瞬間便凝成無數淬然長劍。沒有絲毫猶豫,指尖輕輕一揮,光劍們毫不留情,直接向著柳綾轟去。
柳綾驚慌失措:“你幹什麽!!”
她慌忙運起魔氣阻攔,好不容易才擋下對方攻勢,紫衣被割出好幾道口子,頗有些狼狽地抬起頭來。
張狂站在原地,一派風輕雲淡,抬手撫了撫指節,嗤笑道:“怎麽,我還能凝長劍。”
柳綾:“…………”
張狂這人平日一副冷淡模樣,生了個堪比崖山仙靈的好皮相,沒想到一旦牽扯到夏知桃的事情,驀然便變得如此記仇。
柳綾憤憤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袖塵土,道:“行了行了,反道第一,你厲害你說了算。”
張狂歎道:“這一分力都不到。”
柳綾聽得一梗,登時心力交瘁,道:“好了,我打不過你,我閉嘴。”
堂堂千仞鐧少主,從小不可一世霸王到大,都是把別人家小孩踩在腳下打。
如今遇上張狂,每次都被對方壓著揍,毫無還手之力,簡直憋屈至極。
方才張狂劈頭蓋臉,轟了她起碼數十把靈劍,柳綾整個人被打得狼狽不堪,雙臂一直擋在胸前,無論被打得多慘都不放開,像是在保護著什麽。
而如今她放下手臂,兩人便發現,柳綾小心翼翼護著的東西,是一枚溫潤剔透的玉佩。
那玉佩被紅繩悉心穿過,貼著脈脈跳動的心口,裏麵藏了一個即將彌散,單薄透明的魂魄。
。
卷軸安靜地燃著,燃燒聲響被悶在灰白土壤中,似被攏住一般聽不分明。
不過幾個呼吸間,攤開卷軸便已被燃燒殆盡,與地麵描出一道蒼白的痕。
夏知桃明白,骨姬夫人給張狂開的“後門”,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沿著那道蒼然白痕,日光割裂,昏曉分明,方才還晦暗寂然的樹林,忽然亮起了連綿光點。
黯淡燭光接連燃起,描出一道死寂無人的窄小路徑來。那小徑延展至森林深處,盡頭沒入一片黑暗中。
蠟燭有長有短,參差不齊地點綴著小徑邊側,被被寒風吹得忽明忽暗,將昏暗深夜裁出無數慘淡光點。
張狂麵色蒼白,喃喃道:“怪不得骨姬夫人給我卷軸時信誓旦旦,說什麽很貼心地幫我點了一堆蠟燭,絕對不用擔心,肯定找的到路……”
這貼心過頭了!!!
不點蠟燭還好,一點上蠟燭,這隱秘小樹林的恐怖程度直接翻了十倍。
殷紅似血的蠟燭,加上骨灰一般慘白的地麵,還有呼啦作響的寒風——
別說已經搖搖欲墜,瘋狂打退堂鼓的張狂了,饒是被現代各種恐怖電影洗禮的夏知桃,看的心中都有點發怵。
“要…要不柳綾你自己去吧,”張狂徹底慌了,五指攢了起碼有十道靈刃,“知桃,我們回去好不好?”
柳綾瞥了兩人一眼,有點無奈,道:“你堂堂魔教教主,怎麽怕成這個樣?”
“誰說本座怕了?”張狂聲音有點顫,“區區鬼市而已,一兩個孤魂冤魂,還能拿本座怎麽樣不成?!”
柳綾心道你比夏知桃高半個頭,還死死用手攢著人家衣袖,指節用力得有些發白,鬼才看不出你害怕。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柳綾嗤笑,“扔血池、喂餓虎,我殺了這麽多人都不怕,你慌個什麽?”
說著,她一揮衣袖,淡然自若地直接走上了那昏暗小徑,頭都沒回一下,身形漸遠,不多時便融入黑暗之中。
“小狂,你打算去麽?”
夏知桃就剛開始感覺有點詭異,但很快便鎮定下來,但她身旁的某人已經麵色蒼白,一副被人欺負慘了的模樣,看著可憐極了。
張狂道:“去…怎麽不去了。”
“我近些日子來靈氣一直不穩,恰好用來壓製靈氣的丹藥用完了,”她聲音越來越小,細細弱弱的,“我還得尋骨姬買一點。”
夏知桃迅速抓住重點,追問道:“靈氣不穩?什麽丹藥?有什麽後遺症?”
張狂再次說漏嘴,沉默半晌後,才小心解釋了幾句:“過度消耗靈力的一點小後遺症,用丹藥來壓製下,誒?你這是——”
她話還沒說完,夏知桃猛地撲了過來,一把揪住她領子,嚇得張狂立刻噤聲,烏墨眼睛呆呆地看著她。
“讓我猜猜,鬼市的丹藥?”
夏知桃一字一句,咬字極為用力,聲音帶著點細微的顫:“會吞噬體內靈氣,壓製修為的噬靈丹對不對?!”
張狂真不是她的對手,寥寥幾句便被夏知桃盡數猜了出來,小聲道:“嗯,是那個。”
“你這家夥,真的是想要氣死我嗎?!”夏知桃有點失控,發狠似的道,“你不要命了,用了多少枚?!”
正如其名,噬靈丹極其霸道,被門派來懲戒不忠之人,隻消一枚,尋常人即刻便會七竅流血而亡;而金丹之下的修道者,則會被廢去修為與根骨。
許久之前,張狂以一枚凝靈晶石,與骨姬夫人交換墨黑盒子之時,夏知桃便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當時並未與張狂相熟,便也沒有說出口。
天下丹藥何其之多,她沒有想到,骨姬夫人給張狂,竟然真的便是噬靈丹。
“知桃,你別生氣,”
張狂抬手撫住她手腕,稍稍仰起些頭來,眼角染著點水色的紅,整個人慌亂而無措,小聲求她:“對不起。”
她衣領被夏知桃拽在手中,下頜稍稍揚起,脖頸自鎖骨連成一道修長的線,將最脆弱之處盡數袒露。
張狂不敢看她,顫聲解釋道:“自從我以為你……自從修羅道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辦法,沒法控製自己的靈力了。”
她聲音痛苦又自責,滿是歉意:“之前有過好幾次失控,第一次將岐陵大殿砸了一所,第二次在妖林九層中,差一點點傷到了老爺子。”
“我可以輕易破開崖山九重封印,可以隨意將鎖魔樓摧毀,我不怕仙道第一人,可是我沒法控製靈氣,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不會——”
才不會傷害到你。
最後一句話忽然停了,沒有繼續說下去,剩下的音節淹沒在喉腔中,融為一點溫軟而模糊的響。
夏知桃確實生氣,但更多的是無休無止的心疼,胸膛像是被什麽重重壓著,根本喘不過氣來。
“你…唉……”
夏知桃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五指不自覺地鬆開了,張狂不再受她束縛,身形悄悄向後退了些許,低頭望著地麵,不敢說話。
“抱歉,不是你的錯,”夏知桃穩了穩心神,稍稍冷靜些許,輕聲道,“我不應該對你發火。”
張狂沒說話,夏知桃則是挪了挪身子,在她身旁坐下,閉眼思索片刻,複而開口道:“小狂,我希望你有事的話,可以和我說。”
夏知桃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輕聲道:“無論什麽事情,隻要說出來,都是能夠兩個人一起好好解決的,不是麽?”
她太了解張狂的性子了,這小孩之前也不知究竟遭遇了什麽,什麽都喜歡藏著掖著不肯說,哪怕是再疼的傷口,都不過咬一咬牙,將血氣盡數吞咽下去。
張狂愣了愣,道:“好。”
夏知桃歎口氣,繼續向下說去:“噬靈丹無論是對修為,還是心神的損傷都太大,如果沒法控製靈氣的話,總會有其他方法的。”
說是有其他方法,夏知桃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最關鍵的是:張狂靈氣究竟是從何開始、又是因為什麽而失控的——
這個問題,她還有些困惑。
原著之中,從未提過張狂的靈氣運轉有任何問題,而張狂方才說到“修羅道”,那麽“修羅道”事件的前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導致她靈氣不受控製了?
線索實在太少,夏知桃想得頭都有些疼,隻恨自己不能離立刻回到現代,把原著小說反反複複讀上那麽八百遍,拿個放大鏡從字裏行間去尋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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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這廂一鬧騰,柳綾的身影早就徹底消失,眼看引路紅燭即將燃燒殆盡,張狂偷偷摸摸湊過來一點,心虛道:“知桃。”
“柳綾早就沒影了,蠟燭也快燒完了,”她小聲詢問道,“我們還去鬼市麽?”
夏知桃橫了她一眼,道:“去,怎麽不去了,現在立馬就去。”
兩人站起身子,眼看紅燭即將燃盡,刻不容緩,立馬踏過卷軸畫出的“邊界”。
剛剛跨過那道白痕,周圍氣場陡然不同,她們分明是走在森林之中的小徑上,四麵八方卻空空落落的,似乎能聽到陣陣回聲。
地麵上堆積著一層厚厚的香灰,觸感極其怪異,堆積地不甚嚴實,每走一步,足下都會傳來怪異的“咯吱”細響,聽著讓人心裏發毛。
“既然骨姬夫人有那什麽噬靈丹,”夏知桃思索道,“那她肯定會有其他丹藥吧?什麽十全大補丸,靈芝丹藥之類的,到時候給你塞一堆補補。”
張狂小聲道:“那些是補氣血的。”
夏知桃頭也不回,淡聲道:“你看你小臉蒼白的,正好要補補氣血,回頭燉鍋烏雞湯給你喝。”
張狂:“???”
其實,夏知桃可能想得太嚴重了些,張狂雖然一直都靈氣不穩,但這個“不穩”卻是隻有向上走,從來沒有向下跌過。
張狂想尋個什麽話辯解,但醒悟到如果自己反駁,很大概率便沒有知桃燉的烏雞湯喝了,於是決定默默閉嘴,安靜乖巧地跟在身後。
走了長長一段路後,忽然便能遠遠聽見些喧鬧音響,梆子聲陣陣,嗩呐哀長,迎麵湧來無數白色紙片,夏知桃接下一瓣,發現竟然是由白紙紮成的小花。
窄小路徑愈行愈開闊,最終,在一個敞亮明豔,熱鬧熙攘的集市上停了下來。
那集市建立在一座浩然大橋之上,橋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橋下則死寂一片,深紅河水翻湧而過,似乎能隱約聽到零星哀嚎。
在那由白骨製成的巨大橋墩之上,端坐個身形巨大的魁梧大漢,那大漢戴著一副青麵獠牙的頭冠,眯眼望向兩人:“活人?”
“活人竟敢闖入鬼市之中,簡直就是找死!”大漢聲音好似驚雷,震得地麵隆隆作響,“吾鎮守這鬼市入口,奉勸你們趕緊回頭,不然——”
大漢一拍身下橋墩,猛地站起身來,仰天笑道:“吾餓了這麽多年,可便要嚐嚐這活人的滋味了!”
張狂冷笑:“哦,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骨姬夫人:瞧一瞧看一看,夫人我這啊,除了噬靈丹,還有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和口口口口口呢,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夏知桃:為什麽夫人您說的名字,全部被某晉某江給屏蔽了?
骨姬夫人:不用在意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