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孤山 2

  “你知道麽?”夏知桃謹慎地望了眼周圍, 道, “等下, 我們回去說。”


  她信任小師妹,但對其他人可就未必了。這世道並不是非黑即白, 而崖山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


  “其實我也不確定, 就是有點感覺。”張斕乖巧點頭,諾諾補充了一句, “不過, 我猜人向來猜不準的, 老是弄錯。”


  ……看的出來。


  張斕對自己從來毫無掩飾,跟張白紙似的,隻要悉心留意下, 便發現這小孩什麽都藏不住。


  夏知桃笑道:“沒事,你師姐是老江湖了, 我來幫你分析。”


  張斕興高采烈:“好!”


  夏知桃也不知道什麽地方算是安全,幹脆拉著張斕去了自己木屋裏。


  之前一直與光暈仙尊呆著, 感受不到南柯謠的可怕之處, 聽了張斕的敘述後, 夏知桃才一陣顫悚, 心中後怕:

  真實發生的事情,比她想的要更加糟糕。


  根據張斕所說,就在夏知桃進入幻境一個時辰後,籠罩著織鶴與玉彎峰的白霧逐漸消散,幻境範圍也削弱了不少。


  夏知桃心中推算片刻, 自己那時應該剛移開闖入者添加的陣法,並在師尊指示下暫停了南柯謠。


  崖山幾位峰主後來趕到,見陣法散了,刻不容緩,立馬動身進山找人。


  弟子們一看——哇塞,驚堂峰主皋則來了,烽落涯來了!天呐嶠琥峰主也在!

  眾人頓時又驚又喜,霎時找到了頂梁柱,亂哄哄地跟在峰主們後麵,還有不少其他峰的弟子們也過來湊熱鬧。


  誰知道,一群人衝到峰頂之後,先見到的,卻是傷痕累累,撐著劍跪在地上的正羅衣師尊。


  他神色茫然,長劍之上血痕遍布,怔怔地望著主殿高台,喉嚨像是被扼住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眾人順著望過去,隻見那高台之上濃煙四溢、熱浪翻滾。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塵灰焰火。


  “起火了——!”


  有弟子如此喊著,但織鶴峰向來水霧彌漫,大殿建材也多為玉石,又何來可燃燒之物?

  火光幢幢,充盈著厚重白霧,一吞一吐地透著滾燙火息,將赤橙色澤一筆筆抹至虹膜之上。


  分不清,究竟是霧中燃起了火,還是大火將白霧熔的四分五裂。


  “等一下,難不成……”


  夏知桃聽著張斕的描述,麵上少了幾分血色,幾乎有些不忍聽下去。


  “對,”張斕留意著她神色,小心翼翼道,“峰主們麵色不太好,連忙上前滅火,正羅衣峰主也踉蹌衝了過去。”


  夏知桃問道:“然後呢?”


  “木槿峰主將我與其他弟子攔住,不讓過去。”張斕道,“但其實,大家都看到了。”


  火光熄滅,濃煙飄散之後,便隻餘了刺骨的冷。


  正羅衣跪在白玉階前,衣袍上滿是餘燼,臂膀之間攏著一團模糊不堪的黑灰。


  風一過,便卷起了些塵沙,他伸手去抓,五指間卻空落落的,那黑灰沒入指尖,順著風流走了。


  畢竟隻是聽人敘述,夏知桃並沒在現場,還是有些沒實感。


  但光暈仙尊——她如此喜愛、信任秦之,卻殊不知自己那伶俐的徒兒,已經葬身於她親手設下的幻境之中。


  她還以為對方活著,以為對方會一如既往,好好地守著南柯謠。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


  “大致經過便是如此,之後我們被帶到了逾白峰上。”


  張斕總結道:“晚些時候,皋峰主來告知我們,說秦師尊的本命燈熄滅了。”


  崖山十三位峰主,與所有通過試煉的入門弟子,都會在萬宗堂之中點上一盞本命燈。


  人活燈燃,人死燈滅。


  世事一貫如此。


  夏知桃歎口氣,抬手揉了揉眉頭,輕聲道:“那你之前的懷疑之人,可以與我說說麽?”


  “呃,師姐,你聽我說。”張斕這小孩剛剛還流利的不行,現在卻忽然卡殼了。


  她支吾半天,倒出一句:“那個,我覺得不是張狂。”


  夏知桃:“?”


  等等,你這是幹什麽呢,我隻是讓你說說猜測,就沒懷疑過教主大人的好不?

  張斕生怕夏知桃誤會,開始努力闡明:“張狂遇上陣法,大多都是破壞陣眼,或者直接打出來的。”


  嗯,還真是教主的行事風格。


  夏知桃“唔”了聲,頗為無奈地看著這小孩,心道教主啊你馬甲真的要掉了……不不,你根本就沒有馬甲可言。


  她就是大街上隨便抓個人,演技都能甩張斕一條街。


  張斕絲毫未覺,還在拚命解釋:“張狂對陣法一竅不通,她根本看不懂那些圖紙的!”


  “而且,而且,她當時不在,咳,不對,張狂根本就不會來崖山……不不,她其實在附近的集市,看到一個很漂亮的白玉簪——啊!算了!!”


  你這傻孩子,越描越黑啊。


  夏知桃歎氣。


  張斕急急忙忙,亂七八糟說一通,結果什麽都沒說明白,怒而放棄:“就是張狂幹的!煩死了!”


  夏知桃愣了:“啊?”


  教主大人啊,你怎麽這樣就放棄了,真的不再掙紮一下嗎?


  張斕自暴自棄,悶悶道,“張狂此人居心叵測、橫行霸道,把她扔雪裏埋了吧!!”


  幸虧自己帶著張斕離開了織鶴峰,不然人家還什麽都沒說,這小孩就傻傻地衝過來攬黑鍋了。


  演技之尷尬,背鍋之嫻熟,實在令人佩服。


  夏知桃哭笑不得:“別急啊,我什麽時候說是張狂了?”


  張斕委屈巴巴,嘟囔道:“師姐,事情發生後,所有弟子都說是張狂。”


  她隻用了輕飄飄的“說”字,但依照崖山對魔教教主的仇恨程度,怕是把人家罵的狗血淋頭,恨不得灰都撒了。


  夏知桃心中歎口氣,伸手戳戳她額頭,道:“誰說的所有弟子,嗯?”


  張斕眨眨眼,似有不解。


  “並不是所有弟子,我可從沒如此說過。”夏知悠悠道,“你想,張狂實力斐然,直接打上來便是,何必要煞費苦心地篡改陣法?”


  “對哦!”張斕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所言極是!”


  你“哦”個什麽鬼啦!夏知桃無奈至極,心道魔教教主能幹什麽,你自己心裏不是最清楚麽。


  張斕“洗清嫌疑”,瞬間便興高采烈,和夏知桃認真分析起來:“師姐,我懷疑是白鶴堂的人。”


  她這樣一說,夏知桃還真有些印象。


  白鶴原隸屬酈穀妖族,隨後先祖聚白鶴一族,自立成派,是為白鶴堂。


  而就在十幾年前,白鶴堂在前任堂主的帶領下,加入了正道同盟,與崖山、寒水穀、恩施寺等交往密切。


  關於白鶴一族的卷宗寥寥無幾,世人大多隻知道他們生來便善布陣造境,織出他人記憶,便沒有其他印象了。


  或許是知道的太多,也可能是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白鶴一族大多短命,且難有善終。


  而如今這“不得善終”的名列,怕是要再添上一行了。


  張斕見夏知桃若有所思,便繼續說了下去:“南柯謠聞名遐邇,想必陣法龐大,布置精妙。”


  她頓了頓,猶豫道:“而有能力篡改陣法致其失控的人,我思來想去,都隻有白鶴一族了。”


  張斕分析的不無道理,但若真如她所猜測,是白鶴堂之人殺了秦之,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

  ……既然同為白鶴一族,何必煮豆燃萁、骨肉相殘?

  夏知桃詢問道:“除了白鶴族人,沒有其他人能影響南柯謠麽?”


  張斕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


  她神色凝重,沉痛道:“鼎盛時期的張狂,也可以,把幻境直接拆了。”


  夏知桃:“…………”


  夏知桃身心疲憊:“拆了不算,過。”


  看張斕欲言又止,一副很想背黑鍋的模樣,夏知桃隻能岔開話題:“此次南柯謠失控,殃及秦師尊,白鶴堂定不會坐以待斃。”


  張斕點點頭,道:“白鶴族向來一脈相承,極重血脈與名聲。”


  “不出幾日,肯定會派人過來。”


  。


  一語成讖。


  十五日後,白鶴堂果真如張斕所猜測那般,領著一行人來到了崖山主殿前。


  他們身著織羽白衣,長袍後紋著騰雲瑞鶴,其中一人捧著頂白錦燈籠,半跪於崖山的白玉石階之上。


  為首之人,便為白鶴堂的現任堂主,也正是秦之的生父,秦鳴鶴。


  他神色莫測,不辨悲喜,對著崖山眾多峰主們,隻是淡聲道:“從白鶴堂來的,便要回白鶴堂去。”


  “……我們來帶走秦之。”


  這行人神色極淡,分明已經得知秦之的死訊,麵上卻望不見任何悲怮神色,平靜的宛如一潭死水。


  掌門不在,驚堂峰便接見了他們。峰主皋則想請諸位進殿一坐,卻被其默然回絕了。


  秦鳴鶴道:“落葉歸根,縱然秦之已被從我族譜中除名,卻是萬萬不能留在外頭的。”


  秦之當年被織鶴峰前任峰主收為弟子時,崖山是知曉她被逐出白鶴堂之事的。


  但由於前任峰主的偏愛隱瞞,崖山也不好追根究底,過多牽扯人家的家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去了。


  秦之加入崖山許久,不辭勞怨、事必躬親,織鶴峰一直井井有條。


  而白鶴堂平日不聞不問,如今出了事,卻突然過來要人,實在說不過去。


  皋則長歎,道:“急報已將事情闡明,而崖山定會將此事查清,你們大可稍留幾日。”


  秦鳴鶴身旁的一名女子按捺不住,往前走來。


  她長發悉心束著,挽作一朵霜花模樣,耳後插著枝纖長白蕊,襯著烏發,尤為伶白。


  女子與秦之生得有幾分相像,卻更為溫潤些,眼下落著徹夜不眠的紅:“多謝皋則峰主,但不必了。”


  “長姐離開許久,我們此番……”她眉眼間有些落寞,聲音輕柔,“也隻是想帶她回家罷了。”


  秦鳴鶴嗬斥道:“秦疏,給我回來!”


  秦疏眼眶泛紅,抿著唇,終究還是抵不過父親命令,輕輕向後退了一步。


  皋則拗不過幾人,同意了白鶴堂的要求。一名弟子帶著捧燈籠之人去了織鶴峰,而其餘人便在崖山主殿落座,靜靜等候。


  夏知桃對此事完全不知,她還在自己房間中琢磨,直到有人輕輕敲響木門,才驀然回過神來。


  她拉開門,驚訝出聲:“正羅衣峰主?”


  正羅衣一身竹葉青衣,錦漓在他身後探頭探腦,道:“夏師妹,我們是來找你的!”


  正羅衣被錦漓搶了話,也不生氣,隻是無奈地笑笑,道:“抱歉,雖有些突兀,但白鶴堂來人了,他們希望能見見你。”


  見我?為什麽要見我?


  夏知桃被光暈慫恿著拿了秦之兩個東西,心中有點良心不安,默默道:“可以不去麽?”


  正羅衣為難道:“我也不願勉強你,但白鶴堂那邊……”


  好吧,是福是禍躲不過,夏知桃躊躇半晌,感覺自己沒有選擇機會,隻能點了頭。


  正羅衣知道她心中不願意,一路上都在連聲道歉,弄得夏知桃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來到逾白峰主殿,還未進去,便遙遙聽見些許說話聲。


  那人聲音沙啞,漫不經心道:“白鶴堂設有千年陣法,帶人回去之後,一切便會水落石出。”


  正羅衣領著兩人進殿,皋則峰主坐於右側,而左側幾位一身白鶴衣袍,想必便是白鶴堂之人了。


  皋則身為十三峰中最為年長之人,已是皓首蒼顔,卻依舊聲如洪鍾,氣勢淩然,崖山就沒幾個弟子不怕他的。


  如今他不說話,對麵的白鶴堂也不說話,殿中氣氛一時肅穆無比,十分瘮人。


  蕭蕭冷風卷入落葉,夏知桃縮了縮脖子,默默站在正羅衣身後,一聲不吭。


  正羅衣見身後兩個小姑娘都有些害怕,連忙向前站了站,客氣道:“皋峰主,這位便是修複南柯謠之人。”


  他轉頭望向夏知桃,輕聲說了句:“別怕,皋峰主對你很是讚賞,我也在這,斷不會讓對方為難你。”


  啊,在這冷漠無情的崖山之中,隻有溫溫柔柔的正羅衣師尊,還有咱家的萌萌小師妹有點溫度!


  夏知桃心中一陣感動,連忙道:“南柯謠之中的仙尊留影助我良多,弟子不過依葫蘆畫瓢罷了,實在不敢當。”


  秦鳴鶴打量著她,哼了聲:“知道。”


  “南柯謠非尋常幻境,而是白鶴一族嚴令封禁的殺陣。”


  秦鳴鶴神色不屑,聲音輕蔑:“若不是你體質特殊,陣法失效,怕是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夏知桃沒想到對方說話如此直白,且不留情麵,默默後退一步,不說話了。


  秦疏見況不妙,連忙出來打圓場:“此事不管對白鶴一族,還是對崖山都至關重要。”


  她言辭懇切,溫聲道:“我們聽聞這位弟子不受南柯謠幻境影響,希望能夠帶她去一趟白鶴堂,幫助查清真相。”


  嗯??要帶我去白鶴堂?


  夏知桃沒料到這一出,她不久前剛聽小師妹分析了一通白鶴堂,正對這家族心中存疑,結果對方倒好,居然指名道姓地要她過去。


  不是她多心,而是目前狀況,怎麽看都像是一場有去無回的鴻門宴啊!


  夏知桃心中萬般不樂意,默默望向正羅衣師尊,希望對方能說些什麽。


  正羅衣剛想幫忙,倒是皋則先皺了皺眉,開口道:“此事十有八九是魔教教主所為,又何必將我崖山弟子帶走?”


  這話說的,夏知桃心情十分複雜。


  雖然峰主們護著自己挺好的,但是也不能什麽黑鍋都往張狂身上扔啊,真是怪讓人不舒服的。


  秦鳴鶴冷哼一聲,屈指敲了敲木桌,站立一旁的秦疏便跟某貓精靈似的,立馬響應了。


  她走上前來,對著幾人鞠了一躬,輕聲道:“皋峰主,雖然目前疑點眾多,但應當與魔教教主無關。”


  皋則道:“何出此言?”


  這不廢話嗎,人家堂堂魔教教主,到底是有多閑,才會費盡心思潛入崖山,篡改陣法,隻為了謀害秦之——


  哦,不對。


  教主大人還真是十分的閑,裝成個小師妹溜進了崖山來著,還老是被人這樣那樣的欺負,夏知桃至今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不過,秦疏理由有些不同。她微微笑了下,眉眼輕彎,柔順道:“教主心魔未除,無法破開幻境。”


  心魔心魔,又是心魔。


  夏知桃微微蹙眉,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進入南柯謠之前,張斕一直在挽留她,還說了自己有“心魔”。


  她說起心魔時,表情有些瑟縮膽怯,聲音一直發顫,還坦言“贏不過”對方,不知這孩子遭遇過什麽,竟然如此害怕。


  夏知桃當時沒仔細留意,但一回想這事,便忽然望見了那微微泛紅的眼眶,映著水意的眼睛。


  她心中像是被什麽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刺了一下,起初並不覺得疼,但過了一會,便覺得滿心滿眼都是苦澀。


  秦鳴鶴倚靠在椅上,淡聲道:“秦疏天資聰慧,為小輩中佼佼者,她布下的天羅幻境曾困住過張狂。”


  “父親說笑了,不過是機緣巧合而已。”秦疏垂眉道,“我才疏學淺,隻困住了張狂三日,便被她徹底毀了整個陣法。”


  夏知桃好生氣。


  她想掀桌,她想罵人。


  張狂招你惹你了?莫名其妙被你給困在幻境之中,三天三夜孤零零的一個人,好不容易出去了,你還在背後對人家指指點點?

  夏知桃越想越氣,恨不得現在就跑出去跟教主大人告狀,但礙於自己身份,隻能憋屈地呆在這裏。


  “張狂走得匆忙,落下了這枚青羽簪子,但我們查了許多遍,似乎都隻是凡間贗品罷了。”


  秦疏從懷中拿出一支生鏽青簪子與一枚淡灰晶石,呈現於眾人麵前。


  “幻境造主並不能望見其中情形,而且張狂將陣法毀的徹底,我想方設法,也隻留下了其中一縷殘片。”


  說著,她輕輕碰了碰那灰色石塊,一霎間,幻境殘片便籠罩了整個大殿。


  夏知桃錯愕地向後退了幾步,心道:“不是吧……”


  修羅道盤踞岐陵山已久,暴戾無度,一手遮天十餘載,卻在那日迎來了死期。


  整座山被一個不落地屠了個幹淨,黑血一路淌到山腳,濃煙滾滾、遮天蔽日。


  厚重的黑石殿門被霎時粉碎,張狂一身黑衣,手中握著把鋒然長劍,指節用力得發白。


  黑霧彌漫,充斥著整座大殿。夏知桃看不見她的神情,卻能見到那個身影步步向前,似乎在撕心裂肺地吼著什麽,

  太過朦朧了,有些聽不分明。夏知桃隻能努力地辨認著唇形,心中默念:

  “還…還、給我……?”


  她在說,“還給我”。


  幻境隻維持了一霎間,便即刻消散,但那厚重霧氣似乎還籠罩著四周,如磐石般沉沉壓下,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便是心境的一個片段,”秦疏將晶石收起,輕聲道,“按照張狂破陣方式來看,她心魔仍未消散。”


  秦鳴鶴攏起十指,神色淡漠:“總之,我們心中自有考量,就不勞崖山費心了。”


  皋則忖量片刻,雖然對張狂疑慮未消除,但念著崖山與白鶴堂的關係,終究還是鬆了口。


  他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我共為正道同盟、和衷共濟,既然堂主心意已決,那崖山此後便不再插手——隻是這事,白鶴堂希望如何處理?”


  秦鳴鶴指了指夏知桃,淡聲道:“此人與秦之遺物,缺一不可。”


  他們咬定了不放人,鐵了心要將夏知桃一並帶回去。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正羅衣向前站了一步,拱手道:“堂主,我與秦峰主生、生前交好……”


  他一時有些說不下去,喉中似有哽咽,穩了穩心聲,才複而輕聲道:“可否讓我一並前往?”


  出乎意料的,秦鳴鶴根本無動於衷,漫不經心道:“無礙。”


  雙方商酌片刻,白鶴堂對崖山派多少弟子根本毫不在乎,甚至是峰主也無所謂,隻要保證夏知桃也在其中就行了。


  皋則思慮許久,又與其餘峰主們籌議一番,最終決定讓正羅衣帶多幾名弟子,與夏知桃一同前往白鶴堂。


  ——立即出發。


  。


  風聲傳的很快,聽說夏知桃要走了,望煙一馬當先,動作迅速地拉著一堆人,嚷嚷著要過來送她。


  “……我又不是一去不回。”


  夏知桃無奈地看著滿屋子的人,身心疲憊,“你們讓一下,我夠不到桌子了。”


  “夏師姐,錦師姐,你們這是要去多久啊?”望煙有些依依不舍,“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夏知桃聳聳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收拾好東西的錦漓坐在一旁,晃著腿,大聲嘀咕道:“誰知道呢,那白鶴堂神神鬼鬼的,本錦鯉還不想去呢!”


  張斕眼睛蒙著水意,也不說話,就那樣可憐兮兮地看著夏知桃,仿佛一隻被遺棄了的小動物。


  “怎麽說呢,大概是秉性使然,亦或是成長環境,”夏知桃揉揉張斕頭發,道,“白鶴一族比較……內斂。”


  她說的太客氣了,親生女兒以此等方式死去,當父親卻無關痛癢、漫不經心,隻是將秦之當成個白鶴堂的“所有物”對待,冷漠的叫人心寒。


  “對了,那堂主女兒也在,”趁著夏知桃收東西,錦漓閑不住,和眾人嘮叨,“沒想到她居然困得住張狂,還留下了教主大人的簪子——”


  話還沒說完,張斕忽然一陣劇烈咳嗽,猛然睜大眼睛,聲音急切:“簪子?什麽簪子,是不是精雕細刻,巧奪天工的一枚青羽簪?!”


  “精美說不上,”夏知桃道,“鏽跡很重,略有些陳舊,大致看得出是青色。”


  “哪有!!很好看的!”張斕悲憤地大喊,“世界第一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張斕:因為是你送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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