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隻除魔不殺生
【亦幻亦真夢,三生亙苦情】
“爹!”
諾蘭沙啞的聲音傳出,所有人當場石化。
幽竹小樓一眾人眼珠子幾乎都瞪出了眼眶,下巴大張,愣愣的看著眼前二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
花解語心頭閃過數個疑問。
不是說是小師叔嗎?
怎麽成爹了?
事情,還得從諾蘭在天香樹上那一聲長嘯說起。
雲玄剛剛送走沈未然,似是心有所感,內心突然毫無原由的顫了一下,頓時眉頭皺了皺,隱約感覺似是有一件對自己極為重要的事情即將發生,就如同命中注定一般。
輕輕放下手中茶盞,雲玄明白,自從踏入劍神境覺醒了宿命通以後,很多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事情自己似乎都能提前感應到一絲絲痕跡,這種感覺說不上好,卻也說不上不好。
六門神通,天地通是劍炁境時覺醒的神通,通過這門神通,雲玄可使用望氣術觀天地萬氣以定吉凶。而劍神境的五門神通,神念通可以讓他識念通達,閉目可觀千丈,又可駕馭靈劍虛體肆意穿梭。天眼通則可讓他目力大增,可見魑魅魍魎,天耳通則增加他的聽力,但有任何風吹草動皆可入耳,人心通則可看透芸芸眾生心中所求、所欲。
而宿命通,通的則是自己的宿命。
高亢的的嘯聲傳來,幽竹小樓的眾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向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卻是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
雲玄站在樓台,看向遮天蔽日的天香樹,透過重重縫隙見到了正仰天嘶嚎的諾蘭。
細細一打量,卻是個姑娘,雖然外表黑不溜秋,但雲玄卻隱約感覺到其身上似乎隱隱有一股極為不凡浩然之氣,與此同時還散發著陣陣驚天動地的元氣波動,當然這種氣象一般人是察覺不到的,雲玄若不是已踏入劍神境,識念大漲,不施展望氣術之下也很難察覺。
天地之氣,本就飄渺。
若無神通,豈能窺之。
雲玄心中頓時頗感詫異,接著眼中浮現一抹蒼茫,望氣術自然而然施展而出,卻在下一刻,雙目陡然之間閉合,隻覺得雙眼宛若針紮一般刺痛。
但見一片蒼茫之上一輪烈日當空,萬丈金芒綻放,神聖金光照耀天地,壓蓋一切光輝。
這!
雲玄心中震動,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這得是什麽境界的高手才能有此氣蘊!
良久之後雲玄終於反應過來,這才驚歎一聲,這世間,果有大能者。自己之前到底是小看了這個天下。驚歎過後,雲玄長出了一口氣,心中閃過一絲鬥誌,卻又感覺剛剛的強光隱約哪裏不對。
雲玄皺起眉頭,眯起了眼睛,再度施展望氣術,此次心裏有了準備,倒沒再受那強烈的金光影響。
仔細向著源頭看去,但見一輪比太陽還要大上一圈的金色耀日懸浮在天香樹頂,金色太陽中間,隱約可見一盤膝而坐的光頭和尚,金光刺目,不可見其容貌。
看到和尚的那一霎那,雲玄竟感覺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也說不出來到底是怎樣的熟悉,唯一的感覺,就是裏麵的和尚似乎是自己很重要的一個人。
這種感覺,就如同失憶一般,覺得熟悉,卻又無從想起。
但這怎麽可能呢?自己本是從另外一個世界而來,又如何會與這個世界的東西產生熟悉感呢?
雲玄正在思索之間,突然隻覺得的識海傳來一陣陣異動,當即神色一怔,緊接著神情中流露出一抹恍然,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喃喃道
“難道,是它嗎?”
識念一動,頓時虛空中隻有雲玄能看得見的一柄淡金色長劍憑空出現,伴隨著一陣響亮的劍鳴聲傳來,其中不乏雀躍之意。長劍徑自繞著雲玄轉了兩圈,似乎更加靈動起來。
正是靈均劍。
“錚~!”
靈鈞劍出現的瞬間,天香樹上金色耀日的光芒似乎更加劇烈了幾分。
與此同時,靈鈞突然一個掉轉,直奔烈日而去。
長劍不禦而飛,眨眼之間便化作一道金光衝向了曜日,滴溜溜圍著其上下左右繞圈,隨後一個加速竟然融進了烈日之中。一瞬間,曜日發出的氤氳光芒盡數收斂,天香樹冠之上隻剩一團巨大的金色光團。
“砰!”
一聲輕響傳來,耀日突然間一分為三,雲玄再次閃目看去,隻見一柄金劍,一塊金色舍利,一張金色山水軸卷,其中軸卷區別於其它二物,隻是空有其形,並無實質。三者橫空數息,軸卷漸漸消失,金劍呼嘯一聲,直奔雲玄而去,瞬間便返回了他的識海。
“轟!”
識海猛然一頓轟鳴,雲玄整個人頓時僵在了原地。與此同時,一段段記憶突然浮現,宛若雲玄親身經曆一般。
卻是多了一段“自己”的記憶!
雲玄閉上雙目,心神沉入識海。
依稀桃花樹下,佳人肌膚白皙勝雪,嬌容凝脂如玉,體態婀娜亭亭立,顧生情愫盼生輝,又如天地造就的精靈一般,美的不可方物,尤其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似含一汪秋水,其中有綿綿柔情,又似有千般留戀,萬般憂傷。
此刻,佳人正有淚滴滾落。
道是一番相顧兩無言,惟有淚千行。
“佛家甚苦,君此一去,恐再難有相見之期。”
懷中佳人囈語,玉臂緊緊擁抱。
“大劫降至,此去不為蒼生,隻為道宗。”
“隻為了我在乎的人,得長生。”
佳人低頭,緊緊貼於雲玄懷中,桃花飄落,微風吹動她的發絲輕揚,帶來一抹馨香,卻吹不去悲傷。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懷中人募的展顏一笑,恰如蘭花開。
“君可知,妾本天界一雪蘭,長在大雷音寺,日夜聽禪,修煉千年僥幸開得靈智。”
“後遇到波羅(bá)僧揭諦,他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修煉了一千多年,可知這世間最珍貴之物?”
“我回答他,這世間最珍貴之物,當是渴望卻得不到的,還有失去卻回不來的。”
“揭諦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對我說,你應該順著生命的本質去尋找源頭,聽從自己的內心,用自己的靈魂去尋找答案。然後他大手一揮,便將我送進了輪回。”
懷中人聲似呢喃,囈語不斷。
“我化為一株青藤,長在一高高山峰的懸崖邊。後來有一名小道人順著青藤向上攀爬,他說這裏是這片天下的風水龍脈,要在這裏開宗立派。後來他真的做到了,還把我當作開派功臣供了起來,從此我便日夜觀他練功打坐。如此過了二百多年,直到他某一天溘然長逝,我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難過。”
“我,愛他。”
雪蘭眼中閃過一抹追憶,間雜著莫名的情愫。
“如此又過了八百年,我再次夢到了波羅僧,他依舊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已入凡間千年,可否體悟到什麽是最珍貴的?”
“我痛苦的說,這世間最珍貴的,依然是渴望卻得不到的,還有失去卻回不來的。”
“波羅僧又是一笑說,你渴望的,失去的,倘若你得到了呢?那最珍貴的又是什麽?”
“我一時呆愣,不知要如何作答之際,就聽他再次說,你愛的人已經轉世,這一世,你可與他同為人。”
“鴻鈞,這個人,便是你。”
雪蘭輕輕抬起螓首,眼中柔情似水,旋即伸出一隻素手輕輕撫上了“雲玄”的臉頰。
“你知道嗎,前幾天我又夢到了他。”
“波羅僧揭諦又問了我那個問題,這世間最為珍貴之物,君可知道我如何做答?”
雲玄寂靜無聲,卻將懷中人擁的更緊。
“我答,這世間最為珍貴之物,當是眼前人,渴望卻得不到的是未來,失去卻回不來的是過去,未來遙無期,過去無可追,我能把握的隻有眼前人,隻有現在。”
“波羅僧微笑打了句佛號,飄然離去。”
“我知道,這次我答對了,或者根本就沒有對錯,隻因我找到了自己的心,這便夠了。”
雪蘭再次綻露一抹笑容,看著雲玄緩緩說道
“君此番入佛,妾有一事三願,思慮再三還是打算告知與你。”
雲玄點頭,看向懷中雪蘭。
“轉世一事,妾剛剛沒說的是,當我領悟的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佛國的接引之力,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怕是不長了。”
“原本想陪你長伴青燈古佛,現在看來,卻是天意弄人。”
雲玄不語,心中萬念沉浮,到最後同樣化作微微一笑,仰頭看天。
“說說你的願望。”
“妾身想要君入佛門之前,娶我。”
雲玄繼續看天,並不低頭,久久不能言語,內心波瀾四起。
“吾將為出家人,不應再增你我紅塵羈絆。”
雪蘭失落低頭,淚眼朦朧一片。
“我答應你,若得永生,我必前往天宮佛國尋你,到時候,娶你為妻。”
雪蘭破涕為笑,頓如一抹明媚陽光,萬物雀躍。
“妾二願,為君留下子嗣,即便日後你我天地相隔各為佛,亦無遺憾恨蹉跎。”
雪蘭伸手入懷,掏出一團淡黃色泥土,泥土散發著陣陣豪芒,隱隱有心跳聲在其中。
“雪蘭原本生長的地方,是在女媧大神造人時墜落的一塊造化之土上,是以可以千年便修得靈智。”
佳人將將泥團平伸,展在雲玄麵前,而後繼續說道
“這便是了,波羅僧稱它為先天道胎,可孕育一切生命,因為數量不足,隻能附著你我精氣,讓其另外投胎。”
雪蘭說完,食指一動,一抹精氣透體而出,瞬間隱入先天道胎。接著便睜著一雙明眸看向雲玄,其中似有更多期盼,更多情意。
雲玄低下頭來,歎息一聲,眼中閃過濃濃的憐惜之色,旋即又被一抹濕潤取代。
“好,我答應你。”
一抹精氣放出,融入道胎之中,頓時泥團放出溫和的五彩光芒,接著一閃之間便消失了蹤跡。
雪蘭再笑,身體卻漸漸虛幻起來。
“妾三願,唯盼君能找到我們的孩子,帶她遊遍天下。”
雪蘭的身形漸漸趨於消失,仍有喃喃細語傳出。
“她的名字,叫諾蘭。”
“倘若那時你仍未出得佛門,她會帶著一枚雪蘭花,前來尋你。”
懷中佳人徹底消散,隻剩一道微弱的柔聲響徹在耳旁,漸漸趨於不可聞。
“一定要答應我,求長生,證道果,破大劫,上天宮,娶,觀自在,鬥諸”
雲玄呆愣當場,整個人宛若失魂。
“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怕是不長了。”
佳人的聲音猶在耳畔,卻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這麽毫無準備。
似是想到了什麽,雲玄瞬間清醒了一些。
是那團泥土的緣故嗎?
沒有人能回答。
但見漫天桃花隨風落,懷中餘香猶存溫。
可憐天道不留君,徒增新僧黯傷神。
滿目星辰空念遠,落英遍地更傷心。
道是離別最,勸君憐取眼前人。
小樓二層樓台,雲玄雙目滿蒼茫,眼角微微濕潤,回過神來。
剛剛的一切,都是來自突然出現的‘自己’的記憶,宛若親身經曆一般。
回憶雖隻有一瞬間,但對於雲玄來說,卻仿佛有一種跨越百年的感覺,舉手投足更添一抹滄桑。
識念再度探出,他便發現了中庭正在角力的二人,眾人的話語絲毫不落的傳入識海,雲玄頓時明白了怎麽一回事。
長長歎息一聲,心中百念陳雜。
這,便是命運麽。
雲玄舉頭望天,陽光刺眼,可他卻覺得渾身冰寒。
花解語帶著諾蘭一路走進幽竹小樓,遙遙便看見了站在湖邊靜靜等候他們的雲玄,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他的三名記名弟子,憐香兒則靜靜侍立一旁。
二人走至近前,未等花解語開口,諾蘭便一躍跳到了雲玄身側,瞪著兩隻烏黑的大眼睛看著他,接著便吐出了一個字。
“爹!”
諾蘭沙啞的聲音傳出,所有人當場石化。
幽竹小樓一眾人眼珠子幾乎都瞪出了眼眶,下巴大張,愣愣的看著眼前二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
花解語心頭閃過數個疑問。
不是說是小師叔嗎?
怎麽成爹了?
這是什麽情況!?
雲玄有家室了?
眾人疑問叢生的時候,雲玄也是訝然,仔細的打量了諾蘭一番,這才問道
“你,認得我?”
“你是爹。”
雲玄心中閃過一斷記憶,頓時壓下了否定的念頭。
“何以見得我就是你爹?”
諾蘭皺起了眉頭,抓耳撓腮,似乎這個問題對於她來說很難回答,最後說了句
“爹讓我來找小師叔,你怎麽也來了,你不是出佛了嗎?。”
諾蘭伸出長長的指甲,撩起了雲玄的一縷白發,眼中迷惑更增。卻是想不明白他這一頭白發怎麽來的。
“你爹,叫鴻鈞?”
諾蘭目現迷惑,又些不解的看向雲玄。
雲玄心下有了一絲猜測,卻被自己的猜測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和你爹,一模一樣?”
諾蘭似疑惑,又似明白的點了點頭,接著伸出了雙手,其中一隻手上赫然印著雲玄二字,而另一隻手,則隻有一個爹字。
“雲玄是小師叔,也是爹。”
雲玄目光摻雜了一絲絲複雜之色,右手一揮,清風拂過,頓時諾蘭一身汙垢盡去,惡臭盡消。
再看眼前的諾蘭模樣大變,幾步瞬間由一隻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細細看去,其眉眼之間,竟然有分與雲玄一樣,這要說不是親爹,怕是都沒有人信。
“不管從前如何,今後,我願為汝父。”
雲玄摸了摸諾蘭的頭,諾蘭咧嘴一笑。
唇紅齒白,靈動俊俏,不失姣妍。
雲玄轉頭看向憐香兒道
“香兒,帶諾蘭去洗漱一下,換身幹淨衣服。”
“是,公子。”
憐香兒應聲,帶著一臉不情願的諾蘭走了開去。
雲玄又看了眼三名弟子,平靜說道
“各自修煉,切勿分神。”
幾人聞言紛紛退下,湖畔隻剩花解語。
“雲兄,你倒是深藏不漏,有個這麽大的閨女,還來我這煙雨樓裏找婆娘啊。”
花解語緩緩壓下心中的驚異,通過二人的對話,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卻仍有一些事情想不通。
雲玄口中的鴻鈞,是誰?
聽他的意思,諾蘭的生父應是鴻鈞無疑,可為何又叫雲玄為爹呢?
而且他還答應了。
看諾蘭和雲玄兩人相貌如此相近,這二人必然有血緣關係,又或許,雲玄與鴻鈞本是兄弟?可是雲玄又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委實讓人想不通。
“我知花公子此番來意,是為了請我對付那幫蓬萊人對吧。”
雲玄微微一笑,並不接花解語的話茬,而是開門見山道。
花解語聞言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期待之色。雲玄的能耐,她隻聽說過,卻從沒見過他出手。
“不知雲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雲玄神色一正,目光看向遠方。
“我隻除魔,不殺生。”
花解語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雲玄,想過被雲玄拒絕,也想過雲玄會答應,確實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
“卻不知何為魔?”花解語疑惑道。
“不仁不義者,為魔。”
“離經叛道者,為魔。”
“忘恩負義者,為魔。”
“窮凶極惡者,為魔。”
“天地不諧者,皆為魔。”
“為魔,吾皆可除之。”
花解語一番沉思,隱隱明白了幾分。
“雲兄,是道家中人?”
雲玄點了點頭。
花解語頓時恍然,聯係起此前諾蘭的話,繼而又道
“怪不得雲兄仙風道骨,解語早應猜到。兄有如此氣度,怕是多半來自天洛山的靈雲觀吧。”
“天下人皆信佛教,隻因佛渡眾生。卻不知道家養心悟道,隻證長生來的更高明一些,隻因道家從不在乎教化世人,是以當今天下佛家日盛,道家勢微,然卻隻不過是聲名罷了,道家人在乎的,唯道而已。”
雖然來曆說的不對,但道理卻是半分不差。雲玄微微點頭,看向花解語的目光多了幾分敬佩。
真正看得通透的人,是大智慧者。
“不知這群蓬萊人在中原為非作歹,在雲兄眼中可算魔?”
花解語再問。
雲玄搖搖頭,道
“此番人魔齊聚,花公子若要盡數除之,便無需我出手。”
“道家人,不入權謀,隻為證道。”
“若隻除魔,某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花解語眼前一亮,繼而抱拳道
“雲兄放心,花某並非濫殺之輩,此番隻為滅了蓬萊,並無它念。”
雲玄聽聞點頭,肯定道
“如此最好,若有必要,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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