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落井下石
“馬老師愛人手術挺成功的，大家放心吧！”某天的下午最後一節課，周主任高興地向大家宣布，“過兩天，馬老師就能來上班了！”
“太好了！”
“好人一生平安！”
“總算否極泰來了！”
大家紛紛表示祝福和期待。
一會兒，周主任出去了。寧芯站起來，把頭探到花影的桌子上，悄悄地說：“主任不是和馬老師不和嗎？他們前幾天還吵架來著，會這麽好心？”
“工作是工作，私交是私交，工作上的矛盾本來就不應該影響私人感情的！”
“他能這麽公私分明嗎？”
“他雖然有點急功近利，對我們工作要求嚴苛，不近人情，但為人還可以吧！”
“你忘記啦？他盜了你的版權……”
“別提了！仔細想想，那裏邊也有很多是他的心血。”
“你這人怎麽這樣軟弱！”寧芯有點生氣。
“沒有啊，我是想得開！”花影低下頭繼續批作業。
“還有，還有，那個小夏好像變了……”
“別說了！”花影著急地打斷她，“還不長教訓？辦公室是胡說八道的地方嗎？”
寧芯吐吐舌頭，坐下繼續批作業。
叮鈴鈴，叮鈴鈴——
下午放學時間到了。沒有晚自習的老師可以回家了，有晚自習的老師就在學校吃工作餐，準備上晚自習。
今天是周主任值班，可是他剛回來，就出去接電話了。
小夏今天沒有晚自習，可是卻一直沒有回家的意思。
花影和寧芯批完作業，才準備一起去吃飯，看到小夏還沒有走，便喊她一起。
可是小夏卻笑著說：“不用了，姐姐，我點外賣了。”
小夏自從上次因為請假的問題，錯失了一個優秀之後，確實變了，變得又會打扮，又會說話了，再不似從前那般橫衝直撞，不管不顧的性子了。
花影和寧芯便不再多說，兩人一起吃飯去了。
吃完飯回來，一推門，便看見周主任和小夏有說有笑的一起吃著外賣。
花影覺得有些尷尬，正想著要不要進去。小夏倒是熱情招呼她兩個：“姐姐，再來吃點吧，點的多了，一起吃吧！”
周赫則是說：“我剛才打完電話，錯過晚飯時間了，你們也不想著給我帶個飯？”
花影說：“也是，下次一定幫你想著，你們快吃吧！”
周赫這才放心，又和小夏吃了起來。
花影和寧芯還是覺得氣氛尷尬，趕緊收拾好了上課用的資料，到班級裏看班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周主任便在年級微信群裏說，馬老師今天就能返校上班了，這一個周幫忙上課的同誌們，辛苦啦！
花影看了信息，心裏頓感一身輕鬆。
可是，就是正當大家都以為一切煙消雲散，馬老師僥幸過關之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馬老師從北京一回來，就被局長約談了。陪同前去的，還有趙校長。
局長非常生氣，暴跳如雷，指責質問，馬老師為人師表的師德操守在哪裏!
“局長，馬老師做的固然不對，但確實是情有可原，他真不是故意的，請您聽聽他解釋吧!”趙校長幫忙打圓場。
可是局長也有自己的立場和原則：“每個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情緒或者理由，但這都不能成為體罰的借口!我隻問問，這情況是否屬實？”
“我們跟家長都達成諒解了，孩子現在在也可老實了，雖然方法不對，可是結果還好……”
“這也叫好！用武力解決問題！虧你還是校長，就這教育理念嗎？”局長真是太難了！
趙校長也不敢再說。
馬老師鐵著一張臉，一聲不吭。他無法否認事實，因為局長電腦裏，正播放著他打人的監控視頻。
氣氛一時很尷尬，陷入可怕的沉默。
趙校長咬咬牙，最後掙紮著說：“局長，您消消氣，我已經嚴厲批評過馬老師了，學校也做了相關處理，師德優秀一票否決，績效也扣了獎勵性的那部分。馬老師，第一時間向家長承認了錯誤，並取得了家長的原諒了。您看，馬老師，這麽大歲數了，快退了……”
“趙校長，不是我說你，”局長打斷趙校長，“你總是這樣縱容底下的老師，三令五申，不能體罰，不能觸底線，你看看，你們學校最近淨出狀況了!以前，於校長鐵腕管理，雖有時不近人情，但不出問題呀！”
“是，是，我有責任……”趙校長跟著受牽連，挨了批評。
“這事，局裏肯定要開會研究，你們回去等處理結果吧！”
馬老師和趙校長一路無語，回了學校。心裏卻都在嘀咕，是誰，將監控視頻用手機翻拍，傳給了局長。
這事和舉報有償補課一樣，最終都成了懸案。可是趙校長也很氣憤，她在心裏暗暗地想：不顧大局！自私自利！有些事憑著自己痛快捅了出去，給學校帶來的影響卻是極壞的！下次開會一定要嚴肅強調，不能動不動就越過學校，直接向上級反應！
而此時，回到辦公室的馬老師一臉猙獰，咬牙切齒。他舉起拳頭砸到辦公桌上，大罵：“無良小人，有意見不敢當麵不提，淨背後出陰招，真是卑鄙齷齪!”
馬老師兀自罵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人敢搭腔的。
周主任幹咳了兩聲，硬著頭皮說：“別激動！別激動！馬老師，事情未必多麽糟糕，也許還有轉機！”
“少來啦！明人不說暗話，是不是你給我捅出去的！”
“老馬，你可別胡猜！我可沒有！”周主任連忙辯解。
“做沒做你自己心裏清楚！”馬老師還是懷疑周赫。
兩人再度發生衝突。
積怨在前，也難怪馬老師誤會。
周赫真的有嘴難辯，花影第一次見周赫這麽臉紅脖子粗地想證明自己，卻無能為力。
究竟是誰？不得而知。花影第一次知道，自己身邊竟然有如此別有用心之人，想想也是脊背發涼。
嫌疑最大的當然是自己辦公室這些人啦！但也不排除辦公室裏的每一個人和學校網絡總監管辦，以及碰巧或者蓄謀已久，有意為之的其他人。
以前花影也知道一些同事間不愉快的事，隻是沒想到，這回真的就發生在自己辦公室了。
還有不少人，指指點點，都覺得是周赫做的這見不得人的事情。理由是，級部的監控，就是由周赫負責監管的，就在辦公室的桌子上。而且，兩個人之前，多次起過衝突。
但花影覺得未必是周赫，除非他真的蠢！
當然，除了馬老師，再沒有人當周赫的麵說什麽，周赫也無從說起，更無從反駁。
下午，周赫被趙校長找去了。
是挨批去了。
“你說說你，怎麽協調級部老師間的關係的？怎麽做老師們思想工作的？能出這麽大的紕漏？”趙校長氣得直哆嗦。
周赫不吭聲，這次，他百口莫辯。
“這還怎麽統一思想，團結協作？老師們之間一旦互相猜疑，很多工作都難以開展的！監控視頻都讓人家翻拍了，硬是不知道是誰？這件事對學校聲譽影響多壞，你知道嗎？”
周赫漲紅了臉。
周赫一直得意，也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沒想到卻受此委屈，回來之後，他便一言不發，他努力想找出陷害自己的那個人，卻根本猜不到一星半點。
周赫折了，對手簡簡單單，一刀致命，周赫的人緣差到了極點。作為領導，不保護員工，反而落井下石，致員工於死地，這樣的人是為大家都不齒的。
周赫鬱悶了很久，甚至有點自暴自棄。
事件的發展還有很多的始料未及。都說：“心胸狹窄害死他人，眼界狹窄害死自己。”而做這件事的人，他估計也是萬萬沒有料到：他的一個舉動，可真是害死了他人，害了馬老師，也牽連了周赫和全校每一個教職工，包括他自己。
局裏派專人到學校公布處理決定：學校每個教職工文明獎扣一千元，績效減撥兩萬元，也就是說，包括舉報人在內，所有人都被降薪了！
馬老師呢，他的職稱工資從一級降為初級，薪級工資降為助理級。
就是說，馬老師工作了一輩子，這以後的工資待遇和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多。
而且，重要的是，由濱海中學調動到鄉村小學去任教了。
一生光輝，晚節不保，甚是可惜。
趙校長也被要求，立刻組織老師們進行深刻的反思和查擺，堅決杜絕類似情況發生，再三重申：牢固樹立底線意識，嚴禁體罰，依法執教！
大家都覺得馬老師事件太憋屈，但學校裏又沒有福爾摩斯，自顧自家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吧！誰讓他自己得罪人了呢？最可怕的是，得罪了誰，還不知道。
大家想為馬老師送行，但他可能心裏有芥蒂，拒絕了。而且，實際上，上麵也有規定，這種聚會涉及廉潔自律的問題，也要謹慎參加。何況，辦公室裏的人已經開始了互相的猜忌，去了說什麽，還能像以前一樣海空天空，口無遮攔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嗎？想想，大家也決定作罷。
總之，最後，馬老師孤身一人離開了。聽說他也曾一度想不開，想過要辭職，但終究沒有這骨氣——老婆後續的治療還需要錢，兒子上大學，結婚也需要錢，快退休了，畢竟每月還能領幾千塊錢的退休金，可不敢意氣用事。
嗚呼哀哉!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