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年

  伍岑蹲著幫她穿鞋。


  顏姝瞧不見他的表情,晃了晃另一條腿:“為什麽不說話?”


  “在你嫁出去之前,我不會結婚。”伍岑抬眼,“放心了?”


  根本就不放心。


  要結婚就始終不會放心。


  “那我要是終身不嫁呢?”顏姝觀察著伍岑的表情:“我要是終生不嫁,你是不是也不找老婆?”


  伍岑說:“嗯。”


  “拉鉤。”顏姝伸出小指頭。


  伍岑動作自然地跟她玩小女生幼稚的遊戲:“嗯。”


  顏姝知道這舉動幼稚,可是她沒有別的讓伍岑遵守承諾的方法。


  她看著伍岑的手指,突然乖乖倚在他肩上,“哥哥,天氣預報說明晚有雨,會打雷的,我害怕。你搬回來嘛。”


  伍岑說:“好。”


  第二天沒有雨,也沒打雷。


  不過伍岑搬回來了。


  他守著顏姝,照顧她的起居,送她上下課。


  顏姝知道,伍岑對她這麽體貼是因為愧疚。和喜不喜歡無關。但她並不在意,每天都能看到他就心滿意足了。


  全校都在傳校花和校草的事情。郎才女貌,原本是段佳話。隻可惜他們都還未成年。


  沒過幾天,校草就轉學了。


  不到萬不得已,家長都會等到學期結束才辦轉學。這麽急匆匆的把顧惟轉走,顏姝和顧惟的戀情就被坐實了。


  周末,奶奶打電話過來。


  學區這套房的鑰匙伍岑換掉了。奶奶進不來,她想顏姝了,就打來電話哄她回家。


  顏姝拒絕:“我不喜歡爺爺。我都知道了,爺爺瞧不起顏氏,想給哥哥找當官的聯姻。”這是從張元靜的姐妹團那聽來的。


  張家一下台,爺爺就開始給伍岑物色下一家。


  “姝姝,爺爺就是個老觀念,被官僚舊社會禍禍的,你跟他置氣就置氣,奶奶我是無辜的呀。你回來看看奶奶好不好?我已經把他派去采購了,他不在家。”


  顏姝的腿剛好,奶奶這段時間一直都很擔心她。


  “好吧。”


  顏姝回家後,伍南鋒單獨去見了伍岑。


  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用最惡毒的言語攻擊,命令伍岑接受他安排的婚事。


  他時間不多了,伍岑要娶的女人成為了他的一樁心事。年輕人,特別伍岑現在這個血氣方剛的年紀,最容易衝動,做錯選擇。伍岑那個性子,根本就不懂權勢的厲害。娶什麽樣的女人,關乎伍氏利益。關係到集團能否走得更遠。


  這件事一定要完成,否則他死不瞑目。


  顏姝前腳剛走,伍南鋒就被送進了醫院。


  全家人才知道,他隱瞞了病情。早在幾個月之前,就查出肝癌晚期了。


  伍南鋒以為顏姝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他。


  沒想到臨終之前,顏姝是哭得最凶的一個。


  其實他有私心。


  什麽亂了輩分都是假話。伍岑跟顏姝沒有血緣關係,哪兒來的亂了輩分。他想讓伍岑娶張家的女兒,是因為當初張家位居高官。他就是個鄉下來的文盲暴發戶,在這個圈子裏沒人脈,沒勢力。就算不跟張家聯姻,他也會給伍岑找下一個張家。


  伍岑蹲著幫她穿鞋。


  顏姝瞧不見他的表情,晃了晃另一條腿:“為什麽不說話?”


  “在你嫁出去之前,我不會結婚。”伍岑抬眼,“放心了?”


  根本就不放心。


  要結婚就始終不會放心。


  “那我要是終身不嫁呢?”顏姝觀察著伍岑的表情:“我要是終生不嫁,你是不是也不找老婆?”


  伍岑說:“嗯。”


  “拉鉤。”顏姝伸出小指頭。


  伍岑動作自然地跟她玩小女生幼稚的遊戲:“嗯。”


  顏姝知道這舉動幼稚,可是她沒有別的讓伍岑遵守承諾的方法。


  她看著伍岑的手指,突然乖乖倚在他肩上,“哥哥,天氣預報說明晚有雨,會打雷的,我害怕。你搬回來嘛。”


  伍岑說:“好。”


  第二天沒有雨,也沒打雷。


  不過伍岑搬回來了。


  他守著顏姝,照顧她的起居,送她上下課。


  顏姝知道,伍岑對她這麽體貼是因為愧疚。和喜不喜歡無關。但她並不在意,每天都能看到他就心滿意足了。


  全校都在傳校花和校草的事情。郎才女貌,原本是段佳話。隻可惜他們都還未成年。


  沒過幾天,校草就轉學了。


  不到萬不得已,家長都會等到學期結束才辦轉學。這麽急匆匆的把顧惟轉走,顏姝和顧惟的戀情就被坐實了。


  周末,奶奶打電話過來。


  學區這套房的鑰匙伍岑換掉了。奶奶進不來,她想顏姝了,就打來電話哄她回家。


  顏姝拒絕:“我不喜歡爺爺。我都知道了,爺爺瞧不起顏氏,想給哥哥找當官的聯姻。”這是從張元靜的姐妹團那聽來的。


  張家一下台,爺爺就開始給伍岑物色下一家。


  “姝姝,爺爺就是個老觀念,被官僚舊社會禍禍的,你跟他置氣就置氣,奶奶我是無辜的呀。你回來看看奶奶好不好?我已經把他派去采購了,他不在家。”


  顏姝的腿剛好,奶奶這段時間一直都很擔心她。


  “好吧。”


  顏姝回家後,伍南鋒單獨去見了伍岑。


  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用最惡毒的言語攻擊,命令伍岑接受他安排的婚事。


  他時間不多了,伍岑要娶的女人成為了他的一樁心事。年輕人,特別伍岑現在這個血氣方剛的年紀,最容易衝動,做錯選擇。伍岑那個性子,根本就不懂權勢的厲害。娶什麽樣的女人,關乎伍氏利益。關係到集團能否走得更遠。


  這件事一定要完成,否則他死不瞑目。


  顏姝前腳剛走,伍南鋒就被送進了醫院。


  全家人才知道,他隱瞞了病情。早在幾個月之前,就查出肝癌晚期了。


  伍南鋒以為顏姝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他。


  沒想到臨終之前,顏姝是哭得最凶的一個。


  其實他有私心。


  什麽亂了輩分都是假話。伍岑跟顏姝沒有血緣關係,哪兒來的亂了輩分。他想讓伍岑娶張家的女兒,是因為當初張家位居高官。他就是個鄉下來的文盲暴發戶,在這個圈子裏沒人脈,沒勢力。就算不跟張家聯姻,他也會給伍岑找下一個張家。


  顏戰心不在顏氏,顏氏已經不行了。他絕不會讓他的孫子娶一個對伍氏集團絲毫不起作用的小姑娘。


  他是個很現實的窮人,混入上流圈不容易。無論是他的結發妻子,還是他兒子伍北野的老婆,都出生富貴,是對伍氏起到關鍵作用的女人,在事業上都很厲害。


  可是現在,他連命都快沒了。


  守在他身邊的不是事業也不是金錢,更不是那群合作夥伴。而是他的親人們。


  彌留之際,是他的親孫子在跑前跑後,為他處理後事。


  是他瞧不上的顏姝守在他病床邊痛哭失聲。


  伍南鋒想說:“爺爺錯了。”


  可惜上天沒讓他說出這句話來。


  “病人死亡時間,淩晨4點25分。節哀。”


  顏姝之前一直認為,金錢是萬能的。


  而當爺爺躺在病床上,出院又入院。一次又一次被送急診搶救的時候,她發現金錢不是萬能的。


  爺爺遺留了所有舊時惡俗。報喜不報憂,包辦婚姻,不相信醫學。


  他把一切都托付給上天,讓菩薩保佑他。


  奶奶說菩薩隻保佑人的心靈,不會保佑身體。身體還是要靠自己珍重。


  爺爺走後,伍岑把自己關起來。本來就沉默的人,變得更加沉默。


  很早之前,爺爺就對他說過,姝姝是妹妹,如果他對她有什麽想法,那麽他會立刻把姝姝送走。


  顏姝有多依賴他伍岑知道,她快要高考了,他不想影響到她。


  那天,他向爺爺承諾:“我一直把姝姝當妹妹。沒有任何想法。”


  爺爺給他安排了相親。


  “那你去相親,我就相信你對妹妹沒有非分之想。”


  他答應過姝姝,在她結婚之前,他不會結婚。


  說話算話,任何人也無法強迫他違背諾言。他說過,哥哥永遠不會騙姝姝。


  說不騙就不騙。


  顏姝不知道那天伍岑和爺爺在書房裏爭吵的時候都聊了些什麽。


  她看過監控,門被推開的時候,書房裏有砸杯子的聲音,還有爺爺咆哮的怒罵聲。


  還有……


  伍岑的那句:“我一直把姝姝當妹妹。沒有任何想法。”


  伍岑那樣一個矜貴的人,跪在地上一整天。


  他始終一言不發,就算爺爺提及那次的事,他也不為自己辯解。


  後來爺爺暈了過去,伍岑才衝出來打電話叫救護車。


  再之後,爺爺搶救無效,宣布死亡。


  顏姝很後悔。


  她不覺得愛伍岑有什麽不對。愛他沒錯,他抗拒聯姻也沒錯。爺爺看重事業,讓伍岑娶對他事業有利的女人,她也不能怪爺爺。


  她把所有的錯都攬下來。


  既然大家都沒錯,那麽一定是她給伍岑下藥錯了。


  下藥違法,而且違背道德。


  伍岑病了一段時間。


  顏姝去看他,想抱抱他,被他推開了。


  她來不及探究伍岑眼底的掙紮,哭著跑掉了。


  伍岑沒有再回來過。


  顏姝感覺,她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


  直到高考前夕,伍岑才出現在她麵前。


  他講題,她默默聽著。


  他離開,她安靜低垂著腦袋,不再粘他惹他討厭。


  顏姝偷偷改了誌願。大學去了X市。


  十八歲,女孩最好的年齡。她的生命中再也沒有哥哥。


  顏姝再沒喊過伍岑一聲哥哥。


  她到底是驕傲自負的,雖然把錯誤都攬在自己身上,但她心裏還是有氣。


  求而不得的怨氣。


  半年後,她聽說伍岑把公司遷至X市。


  她沒有和他聯係。


  伍岑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量,遷公司大約是因為X市辦公方便。


  與她無關。


  幹媽生日的前一天,伍岑開車到學校接她回家。


  顏姝知道這是幹媽的意思。伍岑很孝順,從不跟長輩頂嘴,他沒有叛逆期,跟她不一樣。


  他們不是一類人。


  顏姝坐的後座。


  她不願意坐副駕座,然後跟他相顧無言,太尷尬了。


  她仍是那副漫不經心,仿佛對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傲慢姿態,躺在後排座椅上玩手機。


  伍岑打開音樂。


  電台女主播很熱情地打歌:“這首歌曲來自網絡周播放第一的組合go well成名曲小狗窩。酸酸甜甜,仿如青澀初戀。兩個女孩天真爛漫的嗓音,正如歌詞中那句把最好的全部給你。希望這首歌可以治愈這個夏天所有的不愉快。”


  顏姝和張曉尓合唱的《小狗窩》出人意料的火。完整的歌曲很甜,但副歌部分特別辛酸。因為藏得很深,這首歌也被賦予層次感,耐人尋味。每聽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覺。


  顏姝當時去錄歌的時候,本身也經曆過一些不愉快,誤打誤撞把歌詞權勢得很到位。


  可見要大火,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我們來看看這條聽眾留言: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我心情很愉快,感覺自己戀愛啦。第二次聽,莫名的有點心酸,感覺像是一對甜蜜戀人分手了。現在聽,居然不覺得是甜歌,反而更像一首治愈神曲。”


  顏姝懷疑這個電台主播收了顏淮的錢,不帶這麽誇人的。


  不過這首歌寫的是真的好。


  人不可貌相。大林長得像個憨憨,寫起歌來特別有涵養,一點都不像個高中生。


  學校離伍岑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路上堵,伍岑開了兩個多小時。


  他開車很穩,顏姝玩了會兒手機就睡了。


  不用再裝淑女,放飛自我,想怎麽癱就怎麽癱。


  “姝姝,到了。”伍岑拉開後座車門。


  顏姝睡得迷迷糊糊,正想撒嬌說:“哥哥抱。”手伸到一半,猛地縮回去。


  她坐直了身子,穩了穩心神,“哦”了一聲,抬腳下車。


  癱了幾個小時,腳麻了,一轉身就撞到伍岑懷裏。


  伍岑動作自然地接住她,但顏姝能感覺到他手臂的僵硬。


  她想到那次伍岑推開她的場景,心底泛酸,主動跟他拉開距離,扶著車門,說:“腳麻,不是故意的。”


  伍岑“嗯”了聲。


  以前她腳麻,伍岑一定會抱她上樓。現在不會了。以後應該也不會了。


  電梯上行。


  顏姝狀似隨口一問:“沒帶女朋友嗎?”


  伍岑像是很意外她會這麽問,很快收斂表情,說:“沒。”


  顏姝犯難了。她猜不透他這個“沒”指的是“沒帶”,還是“沒有”。


  這是伍岑去年剛搬的房子,顏姝第一次來。


  晚飯莊圍不停地給顏姝夾菜。伍北野也問東問西,擔心她在學校住不慣。


  伍岑話少,偶爾搭幾句,一個人喝著悶酒。


  莊圍不是不想關心兒子,是她從伍岑嘴裏問不出什麽來。除了在麵對顏姝的時候,伍岑的話會變多,其他時候沒辦法跟他溝通。


  這半年莊圍都在國外工作,夫妻兩難得團聚,吃完飯就跟老公過二人世界去了。


  走之前交代顏姝:“以後多來哥哥這邊,正好離你們學校近。”


  顏姝:“哦。”


  “你的東西我叫人搬過來了,晚上等哥哥空了再幫你收拾。”


  顏姝嘴上應著,心裏並不打算常來。


  晚上。


  顏姝洗完澡找不到毛巾,在浴室裏喊了幾聲:“伍岑。”


  外麵沒動靜,她推開門,看到緊閉著的房門,光著腳走出來。


  門開了。


  顏姝轉過身去,扭頭說:“沒有找到毛巾。”說完才看到伍岑手裏拿著她的毛巾。


  他走過來,圍到她身上。因為曾經重複過無數次,動作嫻熟。


  給她圍好,伍岑習慣性地彎腰,想抱她起來。


  顏姝側身避開。


  她不確定伍岑有沒有女朋友。


  小時候做這些動作很正常,可她現在成年了。就像伍岑那時候對她說的,她長大了,不能再跟哥哥睡。


  夜半。


  顏姝被玻璃杯摔碎的聲音驚醒。


  她跑出去,看到伍岑坐在沙發上,手指滲出鮮血,而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就那麽任由血液在指縫淌。


  “不能喝酒非要喝那麽多。”顏姝嘴上嫌棄,心疼得不得了,“醫藥箱在哪?”


  伍岑本來就是出來吃藥的,藥箱就在桌上。顏姝扭頭就瞧見了,翻了翻,找到消毒水和醫用紗布:“這個要怎麽弄啊?”


  她蹲在伍岑旁邊,想給他止血,定睛一看才發現伍岑手腕上還有其他傷口。


  顏姝心裏一驚,猜測這是之前爺爺責罰他的時候傷的。


  她驚訝地抬頭望著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伍岑一動不動,隻是定定地瞧著她。


  夜燈的微光裏,顏姝恍然間看到他眼底的失落。


  兩人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她不知道他這段時間的經曆,無法去分析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情緒。


  顏姝照著視頻處理完傷口,送伍岑回房間。轉身的瞬間,手臂被捉住。她扭頭,看到伍岑臉上受傷的表情,止不住一愣。


  原來超人也有脆弱的時候。


  她坐回去,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很燙,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發燒了。”


  原來他剛才是起來找退燒藥的。


  她問:“吃過藥了嗎?”


  伍岑說:“嗯。”


  “那我回去睡了。不舒服再叫我。”


  伍岑“嗯”了一聲,卻沒鬆開手。


  顏姝看著他清雋的輪廓,憋了幾分鍾,終於問出口:“伍岑,你有女朋友嗎?”


  伍岑說:“沒。”


  “那我今晚在這裏陪你。等你好點了,我就走。”她也是知道避嫌的人,沒傳聞說的那麽不堪。


  伍岑像是笑了一聲,又像是苦澀的一聲歎。


  顏姝以為聽錯了,低頭湊近他,問:“笑什麽?”


  伍岑在她耳畔說:“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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