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夢中新娘

  “沒想到你戴紅色圍巾還挺合適的。”


  服飾店裏,魏子虛給年未已圍上一條深紅色的針織圍巾,有點驚訝地說。年未已麵對著鏡子,搖頭道:“你把那邊的深藍色圍巾給我圍上,就會發現你說的不對。”


  “為什麽?”


  “因為我戴任何顏色都很合適.……誒,你別走啊,等等我——”


  年未已沒料到魏子虛直接甩手走人,趕緊追上去。


  聖誕節臨近,大街上的節日氣氛濃厚,年未已看到四處懸掛的聖誕花環和銀鈴鐺,魏子虛在街對麵,他正在和一個作聖誕老人打扮的外國人比比劃劃。


  年未已買下了圍巾,跑到魏子虛身邊去,發現原來他在教聖誕老人說中文。


  “聖——誕——”


  魏子虛皺著眉,一字一頓地教發音。年未已不知道他是被人要求的還是自己覺得有趣才這麽做,但外國人練習中文發音費勁,很容易讓人失去耐心。


  “用單詞作諧音吧,他會更容易理解。”年未已想了想,往前站一步,帶著他的兩個梨渦做示範:


  “‘聖’就是‘sing’的過去分詞‘sung’,‘誕’是坦克‘tank’.……”


  年未已和魏子虛剛認識那會兒,兩人英語都不好,勉強能日常交流,更別說現在要教外國人外語。年未已用英語單詞來模仿中文發音,果然事半功倍,聖誕老人很快就掌握了兩個純正中文,此刻眼巴巴等年未已教完後半段,年未已卻卡殼了。


  “‘快’是……”年未已捏著下巴,正在思索間,魏子虛接過了他的話茬。


  “‘快’是‘quark ’,‘樂’是‘let’。你試試把這四個單詞連起來讀。”


  魏子虛抱臂,認真地把他們東拚西湊的單詞組成一個句子。年未已轉頭看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很難想像平時虛與委蛇的魏子虛,會這麽認真地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sung tank quark let——聖誕快樂!”


  魏子虛領讀了幾遍,聖誕老人已經能發出很像中文的一個句子,這個紅帽子白胡子的老頭兒就開始向每一個路人炫耀。魏子虛見他的學生這麽張揚,又引來許多外國人好奇的目光,一時語塞,竟有些害羞地笑了。


  年未已半張臉包裹在圍巾裏,魏子虛選的圍巾觸感一流,溫暖得連心情都暖融融的。年未已記性很好,卻忘了那天後來發生的一切,隻記得魏子虛滿是稚氣的笑臉,在倫敦灰蒙蒙的天氣裏格外清晰。


  年未已視野突然劇烈晃動,他回過神,原來是Jin在搖他肩膀。


  他們離開大廳經過長長一個走廊,現在被一麵牆擋住,那麵牆上有十三扇門。年未已依次看過去,每扇門都完全一樣。在他們麵前有一張長桌,桌子上隻有一個燭台。燭台做成樹枝造型,十三支蠟燭錯落擺放著。


  年未已現在並不能理解這個布局的意思,隻能先朝一扇門走過去。他選了最右邊的門,打開。門外是跟他們來時並無二致的走廊。年未已帶著Jin走過長廊,推開門,赫然發現又回到了有燭台的大廳。


  年未已便從右邊開始,一扇門一扇門試過去。試到第十扇的時候,年未已穿過走廊回來,發現燭台最上麵的一支蠟燭亮了。年未已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他讓Jin留在燭台間等他,自己繼續打開另一扇門穿過去。


  這次回來,燭台上的蠟燭全滅了。


  “哦,原來是這樣。”


  年未已明白過來,這個迷宮的原理非常簡單。這是一個無限死循環的空間,每次穿過一扇正確的門,就有一根蠟燭亮起,當十三根蠟燭都亮起的時候,應該就有出去的辦法了。隻不過在過程中進錯一扇門,所有蠟燭全部熄滅,需要從頭開始。幸運的是,正確的門的順序是固定的,不會進錯一次就全部重新分配。


  這個局原理很簡單,要走出去卻相當耗時,因為年未已隻能牢記走過的門的順序,不能用任何方法計算出下一扇正確的門。十三扇門排列組合,順序何止千萬。而年未已隻能一次一次地試過去,沒有任何捷徑可走。


  年未已加快速度跑過走廊,盡量減少解謎的時間。當蠟燭亮起大半,下一個選擇錯誤就意味著重頭再來。如果玩家記性不太好,後麵很容易被越記越亂的組合搞到崩潰。年未已倒沒有這個困擾,他隻是有點擔心獨自等待的Jin會焦慮,影響他們後麵的合作。


  終於所有的蠟燭都亮起,年未已回到房間,才發現他的擔心是多餘的,Jin倚著牆壁呼呼大睡,鼾聲震天。年未已彎腰叫醒她,同時聽到門那邊傳來一陣落鎖聲。所有的門都鎖上了,隻除了最中間的一扇緩緩打開,門後是一片黑暗。


  年未已見到出路,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那扇門後竟是一個展覽室。走廊兩側是連續不斷的玻璃櫃。年未已定睛看去,玻璃櫃裏關著畸形的狼,每一隻都被做成觸目驚心的形狀,它們虎視眈眈地盯著年未已兩人。等他們走到展廳盡頭的樓梯口,所有玻璃櫃同時打開,年未已心道“果然!”腳下已經反射性地向樓梯上跑去。


  樓梯旋轉向上,仿佛沒有盡頭,而身後的餓狼卻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年未已覺得眼前冒星,耳鳴得厲害,忽然感到腰部被人一抬,Jin把他打橫扛起,疾風一樣地爬樓梯。年未已在她肩上,眼前就是緊追不舍的狼群,他不得不仰著頭,生怕頭一低就被啃去鼻子。


  跑到後期,Jin的體力也漸漸透支,年未已感到Jin的速度慢下來,正在擔心間,抬頭發現狼的速度也變慢了,它們似乎對樓梯上麵有所畏懼,領頭的幾隻嗚咽了幾聲,竟然轉身四散而逃。


  年未已突然感到光線一亮,呼吸進了第一口新鮮空氣。原來他們終於跑出了兔子洞,回到地麵上。


  Jin把年未已放下來,年未已腿軟得癱坐在地,有一群白毛球便圍了上來,蹭著他的手。


  “誒,這裏有好多兔子啊,真可愛。”


  “呼……呼.……”魏子虛氣喘籲籲地跑出地麵。


  魏子虛確信他跳進去的兔子洞就是困住年未已的那一個,因為方向是正確的,而且洞口還有年未已掙紮留下的痕跡。兔子洞裏有很多岔路,魏子虛知道年未已一定會全都探索一遍,但魏子虛徑直向前走,速度應該比年未已快得多。


  但是這一路走來,他即沒有找到年未已,也沒發現年未已的屍體,隻有某個岔路拐角處躺著三具狼的屍體,死因都是被人活生生摔斷了脊椎。魏子虛仔細檢查了屍體,屍體附近沒有人血,似乎沒人受傷。年未已可做不到將三匹狼瞬間殺死,魏子虛想起之前Mick的話,好像Jin也在兔子洞裏,這些屍體也許就是她的傑作。


  魏子虛更擔心了,如果年未已遇上Jin,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魏子虛抓緊時間,穿過燭台迷宮,逃過展覽室裏的狼群,直到跑出兔子洞。


  剛一出兔子洞,魏子虛立馬看見了坐在草坪上的年未已。


  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下一秒,他就看見圍繞著年未已的十幾隻兔子。年未已的白大褂敞開著,白兔蹲在他的衣擺上。年未已盤著長腿,兩手抱著一隻兔子舉高高。


  “年醫生!”魏子虛叫了他一聲。


  年未已聽見魏子虛的聲音,轉過頭,眼睛清亮清亮地看著他:“魏導,你終於來找我了!你看,這有好多兔子啊,毛絨絨的真可愛。”


  隨著年未已轉頭,十幾雙血紅的兔子眼睛看向魏子虛,讓魏子虛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把兔子放下。”魏子虛把手舉在胸前,盡量不驚擾兔子,一點一點接近年未已。


  “咦?”年未已看著魏子虛,但還是乖乖地把兔子放到地上,他問魏子虛道:“你也想抱嗎?”


  “在那片樹牆後麵,”魏子虛卻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年未已身後的樹牆:“有一個徽章底座,但是好像跟其他的底座不一樣,它的柱身上帶著一個複雜的機關,你快去看看吧,別被其他隊搶先了。”


  年未已聽到這條信息,就仿佛聽到風吹草動的兔子一樣迅速起身:“真的?那我得去看看。”


  魏子虛看著年未已興奮地衝向樹牆,他一消失,魏子虛立刻彎下腰揪住最近一隻兔子的耳朵。魏子虛突然聽到一陣刺耳的轉動聲,其他兔子四散開來,它們的耳朵像螺旋槳一樣高速轉動,形成一個圓形鋼鋸。十多個鋼鋸向魏子虛跳過來。


  魏子虛慌忙躲閃,用手中的兔子砸向其他兔子。但這些鋼鋸兔子遠比之前會遠程攻擊的兔子難纏,而且它們攻擊密集,魏子虛的衣服很快被割出許多破洞,魏子虛覺得身上火辣辣的,傷口應該不少。


  魏子虛連打帶踹,把兔子一隻一隻砸壞,直到他拿來當武器的兔子都變了形,地上隻剩一地廢銅爛鐵。魏子虛扔掉兔子,弓著背喘氣。他看見自己的褲子被血浸透,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有好幾道口子,鮮血順著手背流下來,滴進綠油油的草地。


  “哪有徽章底座,我沒看見啊.……你是不是騙我呐?”


  年未已皺著眉從樹牆後麵走出來,見到魏子虛這副狼狽樣子,愣了一愣:“你怎麽了?”他同時注意到地上的兔子屍體,“誒,這些兔子是機器啊,做得好逼真,我都沒發現。”


  “等等.……噗,”年未已意識到了什麽,捂嘴笑了一聲:“你該不會是被兔子打成這樣的吧?哈哈,你真弱。”


  魏子虛:“閉嘴。”


  魏子虛站直,把血在褲子上蹭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問年未已:“你都跑到哪兒去了,兔子洞裏那麽危險,你一個人出來的?”


  年未已:“不是,我遇到Jin了,她保護我出來的。”


  魏子虛奇道:“她為什麽要幫你?”


  年未已:“因為我也幫她了呀。她剛剛還在呢,我們出來後,那個直升機落到她手上,她就被叫走了。原來那個直升機是她的技能啊。”


  “這樣嗎?”魏子虛說:“我之前跟Mick碰過麵,他身上帶著我們的‘勇敢小孩’徽章,Jin可能是把技能牌交給Mick使用了,徽章才會集中在他身上。”


  想到Mick,魏子虛不禁又想到“惡魔”牌失效的事,質問年未已:“我昨天不是讓你對Mick使用‘惡魔’牌嗎,為什麽今天沒有生效,我跟他對峙十幾分鍾,也沒見他有被控製的症狀……”


  魏子虛說到一半,突然耳鳴加劇,他不得不痛苦地捂住耳朵。這感覺十分熟悉,每回穿著大紅嫁衣的女人出現擾亂他心神,他都會像這樣頭痛耳鳴,神誌不清。魏子虛深呼吸了幾次,抬頭看年未已,卻看見他正欲言又止地望著自己。


  魏子虛在一瞬間理清了來龍去脈,卻又不願細想下去。


  年未已過來拍了拍魏子虛的肩,魏子虛下意識地看向他的手,那是一雙纖細的女人的手,手臂被大紅嫁衣覆蓋,年未已在魏子虛麵前,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我沒對他用‘惡魔’牌啊。”


  “那你是對誰用了……”


  年未已笑起來,嘴角邊掛著兩個深深的梨渦。魏子虛看見他滿身鳳冠霞帔,像剛披上這張人皮時一樣漂亮。


  “大傻子,當然是對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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