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然坐在沙發上，眼睛裏麵布滿了紅血絲，一夜沒有睡著，隻是呆呆地看著茶幾上擺著的對戒。
他的東西還全部留在這裏，在心裏默演了無數遍他回來的時候自己該說什麽。江然懊惱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給撕了，自己怎麽就犯了混，嘴巴不幹淨。
天已經蒙蒙亮，他還沒回來。
江然把臉埋在自己的手裏，腦門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就是他寧願把東西都留在這，也不願意過來見自己一麵了。
蕭涯站在門口等著檀越，窗簾被拉的死死的，不知道裏麵的談話內容，不過蕭涯能大概猜個八九不離十。
終於，檀越出來了。
檀越身上穿著淺色的病號服，整個人顯得蒼白無力。
蕭涯湊上去扶住了檀越，根本也不用多說什麽，扶著他走回了病房，先是應激反應，後來就是整個人情緒地崩塌，心理又出現了問題。
蕭涯帶著檀越上電梯回到自己的病房裏麵，把他安置坐下。
檀越的眼神空空洞洞的，黑黑的一團，好似一潭死水，蕭涯先是握住了檀越的手，再又慢慢地抱住了檀越，身上的肉就在這兩天減下去了不少，蕭涯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說道：”先吃一點東西。”
“謝謝你。”檀越剛剛接受過心理疏導，整個人氣若遊絲，說道：“不是很有胃口，放在桌子上吧，待會再吃。”
蕭涯無奈，隻好按照檀越說的來。
太不讓人省心了，死小孩還什麽都不說。
這裏是私人病房，因為莫識秋在這裏治療過的原因，檀越和這裏的醫生還算比較熟悉，是醫生也是長輩和朋友。
沒告訴江然，甚至也沒告訴秦林，就連蕭涯也是在半夜的時候被一通電話叫到這裏來的。
那天晚上有多熱鬧，現在就有多蕭然。
蕭涯看著檀越這個樣子心疼的不得了，兩個人一起長大，以前檀越也什麽都和自己說，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悶葫蘆，心思又多，喜歡瞎想，一個不留神就容易鑽牛角尖，專門給自己找不痛快。
蕭涯摸了摸檀越的額頭，檀越也乖乖地沒有反抗。
“他對你不好嗎？你們發生了什麽了？”
“不是！”檀越猛地抬起頭，急切地想要反駁蕭涯，說道：“沒有，他對我很好，就是我不喜歡他了。”
蕭涯看著檀越整個人縮在了一起，心裏罵了一句，到最後也不想在心裏罵，幹脆搬到了明麵上來，說道：“檀越，我就算是相信母豬會爬樹都不相信你剛剛說的話，你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
“真沒事。”
“真沒事的人住在醫院裏啊？”
檀越被蕭涯壓過一頭，幹脆不再說話。
檀越側身睡在床上，蕭涯繞到了床的另一邊，說道：“你說你這讓我怎麽放心，啊？”
枕頭上已經濕了一小塊，檀越透過四四方方的窗口，看到了四四方方的天，烏雲密布，似乎馬上有一場暴雨，小聲說道：“蕭涯，你能不能幫我把那個房子賣了，多少錢都無所謂，隻要現在能搬進去住就行，然後幫我也租一個房子，隨便哪兒都行。”
蕭涯想著是沒辦法從檀越的嘴裏問出來什麽東西了，隻好幫他把窗簾都拉上，再開上一盞燈後就離開了病房。
檀越急著要出院，最後一次複診的時候，檀越坐在心理診療室裏，放在桌麵上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何醫生看見檀越在不停地往手機上麵看，終於說道：“要不要看一下手機？”
“不用了，沒事的，我沒關係的，我好了。”
說完之後，檀越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看著何醫生的笑臉心裏有些發虛。
“我隻是你個人的醫生，最多也隻能對你有一個開導的作用，可是後麵的事也是靠你自己來完成，到現在你也不願意和我說你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隻是心理醫生，也並不能猜出來你心裏想的什麽，我的建議還是，把你覺得有負擔的東西全部都丟掉，也不要給自己增加無畏的負擔。”
“我記得你之前恢複得很好來著，怎麽這麽突然？”何醫生看了看還在微笑的檀越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說讓你留下來你能留嗎？”
“謝謝您。”檀越把手機拿起來，衣服已經全部讓蕭涯帶過來了，自己原來的黑白色黑紅色的格子襯衫，最普通的，隱藏在人群裏的大多數。
檀越出來之後找護士要了針線盒，把手機卡直接抽了出來。
“欸，你看看，那個是不是那個畫畫的？就是之前那個很火的電影的男主？叫什麽來著？”
“啊，對，你也看了嗎？我記得，好像就是那個跟江然炒cp的，叫什麽越來著？”
“嘶——我能想起來的，叫什麽林越？”
“你們在說什麽啊？檀越，好像是吧？他怎麽在醫院裏麵？江然怎麽沒陪著來？要不我上去要個簽名去？”
這些談論自己的聲音有些刺耳，檀越下意識地去尋找江然，結果意識到了他現在根本不在自己的身邊，看著有個女生朝著自己跑過來，檀越趕快躲在了樓梯間裏。
聽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檀越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什麽，三步作兩步用手扒著欄杆飛快地衝下了樓。
醫院門診大廳。
“檀越，我叫你等等我——你跑這麽快幹什麽？”
檀越看著在自己麵前喘氣的蕭涯，抱歉地點了點頭，說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在這裏。”
蕭涯覺得檀越整個人都傻了，精神狀態不太好，就好像是當年莫姨——檀越又恢複了以前的狀態。
以前和江然沒有交集的狀態。
兩個人互相看了半天之後，蕭涯的手機響了，是一串號碼，正準備接，檀越伸手去按住了蕭涯，說道：“不要接。”
蕭涯的手指停在了屏幕前，問道：“為什麽？”
“是他，別接，別告訴他我在哪，讓他自己掛！”
蕭涯差點被檀越的瘋狂嚇到，趕快把手機放進了外套口袋裏，又拿出來了一個口罩罩在檀越的臉上，說道：“好，我不接，我們回家，好不好？”
其實檀越的鼻子上已經架了一個黑框眼鏡，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可是檀越還像是有一些害怕的樣子，蕭涯沒辦法，隻能帶著他走人少的地方。
檀越的東西已經被打包成了箱子搬到了新屋子裏麵，坐北朝南，有一個極大的落地窗，檀越用手遮住了光，又不好意思讓蕭涯難受，隻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縮在有影子的地方。
蕭涯見狀也是歎了一口氣，走過去把窗簾拉上才看見檀越稍微放鬆了一點。
“我出去給你買一點吃的。”蕭涯圈了圈檀越的手腕，說道：“每天就吃那麽一點，你不瘦誰瘦？東西你先自己收拾一下，行嗎？”
檀越點了點頭，又拉住了蕭涯，反複叮囑，“千萬別接他的電話。”
幾天時間好像已經足夠讓自己把問題想清楚，江然去保安室調出了監控，才發現江林光在自己離開之後去了屋裏，這也就不難猜出為什麽他會突然示好，還有林緒的突然出現。
江然覺得自己簡直就要瘋了，自己這個暴脾氣就快忍不住了，可是當務之急不是去找他們算賬，而是自己迫切地需要見到檀越。
就在他離開之後，心就在隱隱地作痛，不確定這種痛苦來自哪裏，感覺有一個人在不斷的擠壓著這個脆弱的地方。
突然變化的天氣，還有突然離開的檀越，他是被逼走的，自己必須要找到他，他到最後什麽都沒跟自己說，江然隻能怪自己沒能發現他的異常。
演唱會將近，江然已經極盡所能地推開某些工作，沒事就在檀越的樓下守著，幾次敲門都是無果。
終於有一天門開了，江然驚喜地看著門縫，結果就是一張陌生的麵孔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希望落空。
開門的女人先是疑惑地看了江然一眼，然後驚呼一聲，“請問一下您是江然嗎？”
“不——”江然下意識否認，確定自己並沒有走錯區域和樓層之後，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問道：“請問一下你們是新搬來的住戶嗎？”
女人趕快對著屋裏喊道：“老公，快出來看看。”
江然耐心地和他們合影和簽名之後，繼續問道：“你們是剛剛搬來的嗎，想問一下，你們知道這裏原來的住戶去了哪裏嗎？”
女人沒有猶豫，說道：“我們沒有見過房主，但是聽說很著急的要賣，又降低了價格我們也沒多想，就買下來了。”
江然心下了然，還算有禮貌地道了別離開了濱江城。
手機不是關機就是關機，到最後直接變成了停機，誰的電話都打不通。
“請說一下你自身的才藝還有愛好，還有你對這一行的看法？”
江然工作室要簽新人，畢竟業內的資源就擺在那裏，江然一個人也吃不消。
新人抬頭看了看江然，發現他正在心不在焉地玩筆，送了一口氣，說道：“之前我就上過綜藝，已經有一定的粉絲基礎，我相信這也是你們看中我的原因，至於才藝，我從小就學樂器，而且學習能力也很強，如果有安排我學習的話我也可以很快掌握的。”
“會鋼琴嗎？”
新人原本以為江然根本就沒有再聽，誰知道突然提問，顫顫巍巍地說道：“這幾年沒練了，但是還能彈。”
“會奧數嗎？”
“啊？”
紀文碰了江然一下，說道：“沒事，你繼續說，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是真實的嗎？”
“是的，就是05年的。”
江然敲了敲筆，說道：“那今年五歲啊？才這麽小來什麽圈裏？”
紀文覺得今天江然整個人都懵了，說道：“您先回去休息一下，之後我們再聯係，沒事你表現得挺好的，今天他狀態有些不對。”
本來那個新人還想著去找江然偷偷要一張簽名的，現在這個希望也完全的落空了，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工作室。
整個辦公室裏氣壓都很低，一個個的垂著腦袋自己做自己的事。
紀文跟著江然進了他的休息室，說道：“怎麽了？”
江然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說道：“沒事。”
紀文偏頭笑了笑，說道：“雖然知道你智商不高，但是至少小學算術題你會吧，你看看你把人小孩嚇的。”
江然陪著幹笑了兩聲。
“你這種狀態好幾天了，更是說都不說就直接把工作推了，包括演唱會，你也不去試試排練。”紀文拍了拍江然的肩膀，說道：“到底怎麽了？”
江然一根緊繃的神經被扯斷，說道：“檀越走了。”
“什麽意思？”
“我們分手了。”
紀文皺眉，想起來了那天兩個人自從出去之後再也沒有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說道：“去找他？”
“我他媽當然知道要找啊。”江然靠在了窗台上，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我找不到，不回家，就連東西也不回來收拾，房子賣了，手機停機，去找過秦林，他也什麽都不知道還差點把我給拿掃把趕出去。”
紀文把江然手上那杯什麽都沒有加過的美式咖啡拿了過來，一飲而盡，“我能問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江然想著這幾天把事都忙完之後再去專心找檀越，躍躍和燃燃也像以往一樣送到了別人家裏照顧，幾天沒落家，到家之後才發現家裏沒人做吃的，打開櫃子又發現自己庫存的泡麵全讓檀越給丟了。
出門去超市買速食自己喜歡的口味又都賣光了，江然覺得有些操蛋，回家拿了車鑰匙去了臨近的一個超市，結果又一不小心開過忘記停車了。
諸事不宜，在檀越離開之後。
江然眼尖，看見了路邊有一個小的批發超市，江然看了看門口堆著的空紙箱，發現顏色是那個口味的，想也沒想，把車停在了停車場裏，在門口提了個籃子就走進了超市裏麵，按照著指引走到了泡麵貨架邊上。
“我又不喜歡喝酸奶，你買這麽多幹什麽？”
“正打折呢，不買白不買。”
“那買了都是你喝嗎？”
“你這麽狠心的？真準備讓我全部喝完？我天，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江然沒精打采地把貨架上的泡麵全部都掃在了籃子裏，耳機裏正停在一首歌切下一首歌的間隙中，江然聽到了貨架後麵傳來的對話聲。
眉頭一皺，有一些熟悉。
回頭還沒有一秒鍾，正在冰櫃邊上挑選酸奶的兩個人就愣住了，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江然耳機掉在了地上。
在目光交匯之後，檀越趕緊轉身朝出口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