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利益
外麵隱約傳來一些響動。半夢半醒之間,他聞到很香很香的味道。
蘇齊雲眉頭皺了皺,從睡夢裏醒來。
他聽到一串鑰匙碰撞的聲音,剛從床上坐起,門口哐當一聲,一大串金屬砸在地上。
主臥房門不知道為什麽沒關,孝慈站在門縫裏,一臉驚呆地看著他。
她純粹是發現自己次臥的門被反鎖了,找管家拿了鑰匙,結果發現暗門沒關,順著暗門來到了他哥這邊,邊走還邊琢磨著,這是顧培風在做早飯麽?這麽香!
然而千算萬算沒想到,從次臥一出來,就是這麽勁爆的場景。
蘇齊雲隻穿了件略大的白襯衣坐在床上,頭發和他的衣服一樣淩亂。
他像是剛從床上掙紮起來,睡眼惺忪地,露著漂亮的肩頸線條。晨光鋪了滿床,更顯得他像在發光一樣。
一時間,蘇孝慈都忘了這是他哥,完全被眼前景象震撼住了。
她忽然被人小小撞開,一個人影瞬間衝進房間,拿被子把還在發懵的蘇齊雲裹了個嚴嚴實實。
全部遮好之後,顧培風這才回頭凶她:“走開!”
“對、對不起!”
孝慈被嚇了一跳,下意識離開這裏,沒走幾步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她哥,這裏是她家啊?為什麽是她道歉??
看剛剛顧培風衝進去那個小氣勁兒,搞得像是他的私有物一樣。
孝慈翻出以前向夢畫的那張套著白襯衣的圖,心裏不由得小驕傲一把,真不愧是他哥,真人居然能比圖還好看。
顧培風這小子真是太走運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倆才磨磨蹭蹭從屋子裏出來,蘇齊雲臉上紅的不輕,見著孝慈都沒敢搭話,走去廚房吃早餐。
來西班牙吃了小半個月的歐陸早餐,孝慈早膩味了。
其實她一直沒走,主要原因是——饞。
顧培風壞蛋是壞蛋,但是做飯還真是挺有一套的。
她已經去廚房巡邏過了,今天的早餐雖然簡單,但一定好吃。
顧培風在蛋液裏麵混了培根、青紅椒,小火一層一層攤成了厚蛋燒。光是聞著味,都能讓孝慈饞的快流口水了。
蘇齊雲全神貫注看著眼前的pad,顧培風一點點卷好厚蛋燒,給蘇齊雲切成一口大小,方便他吃。
蘇齊雲眼神沒離開屏幕,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小口,拍拍他:“你也吃點。”
“好。”顧培風朝他暖和地笑了,看蘇齊雲心情轉好,這才朝沙發上的小姑娘招呼,“孝慈,你也過來。”
他倆湊在一起,對著屏幕上的財經消息交換看法,不知道顧培風說了什麽,逗得蘇齊雲一直在笑,顧培風也跟著看著他笑。
孝慈有些不解地坐了下來。之前還是顧培風纏著、護著蘇齊雲,今天好像又有些微妙的變化。
感覺更親密了一點。
接著孝慈就看到了他倆手上成對的戒指。
原來是這麽回事!
她猛然想到今天早上誤打誤撞的場景,難道昨天晚上……是洞房?!
孝慈莫名被嗆到,咳了好幾聲。
倆人對她心裏的小九九懵然不知,顧培風正遞過一小口蛋餅,蘇齊雲就著他的叉子直接吃了。
孝慈看著顧培風,莫名對他有點恨的牙癢癢。
這種牙癢癢一直延續到飯後。
蘇齊雲工作,顧培風自告奮勇給孝慈當陪練,帶著她打遊戲。結果顧培風剛一落地,還沒看清遊戲畫麵,就被孝慈一槍解決了。
顧培風:??
好像他倆是隊友??
再開一局,顧培風立即學機靈了,躲孝慈比躲敵人還賣力,結果他一麵躲著孝慈的追殺,一麵橫掃敵軍,即將大獲全勝的時候,孝慈居然自雷了。
自雷了。
自雷了……
像是寧死都不願意享受他的戰果呢。
顧培風:“……”
他原本打算是按照戰隊訓練的作息方式,一天帶著孝慈打上十幾個小時,這樣下來,正常人基本上看到遊戲就會吐了——
所謂當興趣愛好是一回事,真正上綱上線當工作又是另一回事。
結果蘇孝慈不知道哪兒來的幹勁,顧培風掌控全局,一路狂A,蘇孝慈揣著槍,逮住他死命的狙,比弄死敵人還起勁。
因為殺隊友,她被人追著舉報,封號了居然換號上,繼續追殺顧培風。
顧培風:“……”
他愣是沒明白,究竟是哪兒惹著這位大小姐了。
這一陪就是好幾天,蘇齊雲還奇怪——他印象中,顧培風的工作是相當忙的。
怎麽來了西班牙之後,活跟帶薪休假一樣,連電腦都沒拿出來。
有人陪著打遊戲,孝慈倒是每天依舊精神滿滿,還建了數據庫分析遊戲數據,閑著沒事還建模分析顧培風的操作模式,技術沒怎麽精進,揍他的方法倒是研究的一套一套的。
他倆你來我往打得熱鬧,蘇齊雲這幾天一直在盯著汪貝達做Helium 2.0優化的事情,美國那邊又是外交參讚出動又是道義譴責,終於保住了齊光。
為此,他打算把Helium 2.0提前投放。
汪貝達在Nebula通訊中問他:“投資決策的算法還不是很完備,現在大規模投放是不是有些太倉促了。”
蘇齊雲直接把羅半仙拖進了對話組:“你問問半仙,還有哪裏不完備。”
汪貝達沒明白蘇齊雲的意思。
Helium項目一直是他和徐漂亮在負責,怎麽忽然和負責結算係統的羅臨平扯上關係。這專業也不太對口吧。
不過本著完成工作的想法,她還是虛心和半仙請教起來。
看他倆開始有序交流,蘇齊雲放下電腦獨自走近了臥室。
孝慈見狀,趕忙推推顧培風,示意他進去勸。
“哥。”
蘇齊雲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清晨的海風還有點涼,看到顧培風來了,假裝自然地藏起了注射器。
顧培風也照顧他的情緒,假裝沒看到。
他順手給蘇齊雲披了件單衣:“其實沒必要因為網上輿論不開心。”
蘇齊雲愣了一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顧培風自顧自地開解道:“反正你現在在國外,他們再怎麽說也挨不到你什麽事。”
“網上什麽輿論?”
顧培風小小地“啊”了一聲。
這幾天蘇齊雲靜推的越來越頻繁,從一天一次、到一天兩次,今天早上他已經推注過一次了,可剛剛在陽台上,他分明又想躲過眾人進行推注。
在這之前,蘇齊雲一直皺著眉看電腦,他還以為他看到了網上那些指責他操縱市場、用手段逼迫杜氏從而以最低價成了大股東的陰謀論帖子。
看來是別的原因。
“沒、沒什麽。”顧培風趕緊模糊重點。
倆人尷尬地站了會兒,還是蘇齊雲換了話題:“這幾天辛苦你了,一直在陪孝慈——你工作沒問題麽?忙的話,可以先不用管她的。”
顧培風的目光有些躲閃:“沒問題。易燃在做。”
“你陪孝慈這幾天,覺得她天賦怎麽樣?”
顧培風思考了會兒,答:“她應該不是出於遊戲的樂趣本身想打遊戲。”
蘇齊雲:“?”
現在的小孩子說話真是一套一套的。都是漢字,怎麽湊在一起就是聽不懂呢。
“遊戲一般是利用人生理上的獎勵學習係統,不斷激發細碎的成就感。但這種成就感是邊際遞減的,對孝慈這種很少失誤次次全勝的人來說,遊戲的勝利本身很難給她帶來愉悅感。就比如說第一次考試第一吃到了愛吃的東西,肯定是驚為天人覺得非常好吃,但吃得多了也就平平無奇,考到第一的動力也會大幅下降。”
“我推測,一定還有別的原因在支撐著她不斷的、重複的打遊戲。這個原因能讓她克製生理上的厭倦,把這件事當成個研究課題來做。”
除了殺他之外的,別的什麽原因。
——“你這個情況,不建議你繼續參與交易。”
大陶取下聽診器,“即使我不太懂神經科學,精神科也不是我的專業,但你這種關聯性實在太過於明顯了。”
蘇齊雲的腦後和胸口接滿了金屬貼片,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他每每看一眼旁邊的行情屏幕,左側的腦波監視、心跳監控就會跟著紊亂。
“我編製好了智能程序,可以解脫一大部分人工交易。其實我動盤麵的時間不多。”蘇齊雲解釋道。
談話間,腦波監視立即紊亂地像一團亂麻。
大陶敲敲屏幕:“你看。”
蘇齊雲自知有愧,低下頭。
“你隻是和我提到而已,就波動成這樣。”大陶嚴肅說,“需要靜推抗焦慮藥物已經是非常極端的療法,這種做法在國際國內都存在明顯爭議。這樣下去,我吊銷執照走人都是小事,你的精神可能會徹底崩潰——你想一輩子都靠這種手段苟活下去麽?”
“你不能再親自交易。它給你帶來不了任何成就感和愉悅心理。”大陶指著顯示屏上,被激活的腦部區域,負責愉悅和成就感的左側眶額皮層始終是灰色。
“它純粹是你的負擔。”
很小的時候,他還隻是單純地把他家的遭遇理解成“報複”,是一個孤例。越長越大他才發現,這不是孤例,更不會是最後一個,也不完全是“報複”。
他學到了一個更可怕的詞語,叫“利益”。
他沒如同蘇正則期望的那樣成為一名人民警察,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蘇正則厭惡的那群人——
“利益”的代表者。
其實他何嚐不厭惡這個身份,甚至在利益這條路上越走越深,曾經的創傷帶給他的痛苦隻會越滾越大。
但如果他能或多或少的改變世界,很多未知角落裏,被迫因為利益犧牲的事情,會不會少上很多?
他是為了十五年前的無力和愧疚在強撐。
那孝慈呢?孝慈又是為了什麽在強撐?
“哥。”
顧培風抓著他的胳膊,眼瞳放大盯著他:“你沒事吧?臉色……好蒼白。”
“沒事。”蘇齊雲搖搖頭,“就是聽你說孝慈的事情,想起來一件往事。”
顧培風一直捏著他的胳膊,關切地盯著他。
他就知道顧培風糊弄不過去。
“——還記得你曾經問我,不做金融了,我想做什麽麽?”
顧培風點點頭。在樹屋裏,他曾經問過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除了這個我還能做什麽。不過,也許再做什麽都比現在要好吧。”
“哥!”
蘇孝慈在客廳裏喊他,“你有人找——”
蘇齊雲推門出去,在客廳裏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洞房,孝慈真愛瞎琢磨
顧培風你白被打死那麽多次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