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怪物

  黃詠老婆的臉瞬間慘白,她的刀口還是豎向朝著手腕,隻是刀刃明顯有些發抖。


  “你壓根不知道自殺的感受吧。”顧培風輕輕笑了笑,“我可以告訴你——疼。很疼。整個視野都慢慢變黑,你在心裏喊在心裏瘋,可一點用都沒有。沒人會聽到,更沒人幫你分擔這份感受——這時候,你會開始後悔。”


  他的臉,一瞬之間冷得嚇人:“你開始後悔,開始想起自己的每一件遺憾、每一份不甘——你死了,就什麽都完了。你想要的,沒得到的,都還在這世上,和你的死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的死,無足輕重。”


  黃詠老婆的手顯著地哆嗦起來。


  “好了,動手吧。”


  顧培風朝她歪歪頭,做了個“請”的姿勢。


  刀尖顫顫巍巍,眼看真的就要接近靜脈血管,一旁的小護士開始尖叫起來,忽然哐啷一聲,她的手像觸電般一鬆,彈|簧|刀被甩開在地上。


  “帶走。”


  顧培風皺著眉,朝小護士吩咐。


  這時候,他終於回過頭來,關切地看了蘇齊雲一眼:“沒事吧。”


  蘇齊雲的臉色白得嚇人,眼神更是驚異又複雜。


  剛剛顧培風說過的話,讓他不得不聯想,聯想到顧培風手臂內側那條長得嚇人的疤痕。


  這時候,走廊盡頭“手術中”的紅燈瞬間滅了下來,門後傳來些低低的談話聲,接著手術室大門再次打開,一位帶著手術帽和口罩的醫生,低著頭走了出來。


  大陶趕緊大步走了過去,急切地問了些什麽,那位醫生揉了揉疲憊的眼睛,搖了搖頭。兩人交談著,往避開人群的方向走了。


  蘇齊雲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另一位護士抱著板子從手術室裏走了出來。


  優秀的三甲公立醫院總是人滿為患,所有護士幾乎都練就了傳音千裏的大嗓門,但這位護士隻是很低地問了一句:“黃詠家屬在麽。”


  蘇齊雲稍稍往前走了幾步,隻覺得好像踩在棉花上,四周的環境音也變得混亂且奇怪,好像有人一直在他右邊喊著什麽,但他聽不清。


  手術室門終於被大大拉開,一張覆著白床單的病床被推了出來,這張白單從腳開始,一直蓋到了頭頂上。


  看到白單子的一刹那,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腦海中無聲地炸開了。


  他不知抓了誰的胳膊,隻覺得自己的手涼浸浸的,全是冷汗,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是黃詠麽?”


  沒人回答。


  剛剛平靜下來的黃詠老婆,啊一聲嚎哭起來。


  蘇齊雲跌跌撞撞朝前走了幾步,一個軟倒,左肩靠上了走廊過道。


  顧培風趕緊跟了上去,卻被他無力地擺了擺手,掙脫開來。


  陶子堅站在一旁,焦急地打著電話:“喂哥,我知道你在忙,能不能暫時安排個床……”


  “黃詠家屬?”


  可能是熬了很長時間,手術室外的小護士聲音都有些沙啞了,不知是誰應了一聲,蘇齊雲再也看不清楚,他感到自己的視野在降低、降低,直到看到了一張雪白的床,他兩眼一黑,被醫生護士七手八腳接了上去。


  “來得這麽快。”陶子堅嘟囔一句,“是你們陶副院長喊你們過來的吧。”


  幾個男護士把蘇齊雲抬上去之後,把側邊床架翻上來,哢嚓鎖死,帶了幾根像是彈力帶一樣的東西。


  顧培風瞬間拽住了床頭:“為什麽會有固定帶?”


  一時之間,陶子堅露出了難以啟齒的神情,他歎了口氣,拉開顧培風的手:“我待會和你說。”


  這張病床推著蘇齊雲,一直推進了手術室旁邊的電梯。


  旁邊的一位女護士開始準備靜脈推注液體,陶子堅忽然皺了皺眉:“這護士也太性急了,現在就開始推注?”


  顧培風驚愕地看他一眼。


  他直覺感覺不對,說不上哪兒不對,但就是覺得有問題。


  冰冷的電梯門即將完全闔上,忽然,一隻手掌橫在了即將閉合的門中央。


  電梯裏的人被驚得一愣,靜推注射的小護士莫名收回了注|射|器。


  這個電梯肉眼可見的老舊,闔上門的時候都發出嘎吱老化的聲響,這時候伸手,是不要這手,豁出去了。


  這手立即扳住了一側電梯門,活生生把門拉開,走廊裏的光立即映了進來。


  顧培風背著光站在電梯門口,朝裏麵的人問:“去哪?”


  他就說了兩個字,卻莫名壓得電梯裏的人不敢說話。


  這行人推著蘇齊雲去了十二層,精神科病房。 最高層。


  大部分醫院,精神科都是獨立院區。市一醫院過於老舊,又在城東二環中心處,實在沒空間再開辟出一塊地方做單獨院區,隻好放在最頂層。


  這地方,和太平間一樣,晦氣地除了一些特殊的病人和醫生,任何人都不會輕易踏足。


  一路上顧培風盯著,倒沒看出來他們有什麽奇怪的舉動。當蘇齊雲被徹底推進單獨病房的時候,他就被徹底攔在了外麵。


  “不行,我要進去。”


  “你現在進去隻是妨礙治療,等病人穩定了會讓家屬探望的。”最後麵的一個小護士回頭說。


  陶子堅有些疑惑:“小姑娘你哪個科室的?怎麽我從沒見過你?”


  “戴口罩陶總不認識了。”小護士答。


  “陶總?”


  這稱呼總覺得怪怪的。醫院裏認識他的人,應該都跟著他哥一起叫他二陶,從來沒人喊他什麽“陶總”。


  說話間,蘇齊雲的病床已經被固定在房間正中央,一位護士嫻熟地卡住了滑輪,最開始被顧培風嚇得沒敢靜脈推注的小護士,終於拿出了那支極細針管,打算靜推。


  “不行。”顧培風剛邁出一步,陶子堅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顧培風皺著眉:“起碼我得知道那推的是什麽藥吧!”


  “我一會兒告訴你。”


  “撒開。”


  病房裏,一位男護士開始把固定帶穿過床架,卡住蘇齊雲的身體。


  顧培風當即甩開了陶子堅,指著裏麵的固定帶:“那這又是什麽?”


  陶子堅有些心虛地看著地麵:“這些……都是常規的,這是治療的一環,雲哥……都知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常規?這哪裏常規了?你們究竟拿他當什麽?”


  陶子堅癟了癟嘴,沒敢說話。


  “說話啊,你們究竟拿他當什麽?”


  看門外起了爭執,其中一個小護士抬手,拉上了隔斷床簾。


  白色的簾子掩蓋住病床的一刹那,他看到男護士穿過了兩條固定帶,開始固定蘇齊雲的腿部。


  顧培風一把推開了病房門。


  “病人家屬先出去!”


  “鬆開!”


  男護士正在上固定帶的手停了停,接著顧培風就衝了上來,一把扯開了固定帶。


  陶子堅跟著就進來了:“顧首風,你先冷靜一下,不要耽誤正常治療。”


  顧培風一聲沒吭,撞開旁邊的男護士,冷著臉開始解第二條。


  “顧首風,顧首風?”


  陶子堅好言好語勸了好幾句,終於有些不耐煩了:“靠!今天得罪就得罪了,顧培風,我跟你說我可不怕你!”


  他抬手就揚起一個玻璃注射瓶子。


  顧培風抬頭,冷冷看了他一眼,陶子堅有些訕訕地,又默默把瓶子放下了。


  沒想到,顧培風瞬間奪了那藥瓶子,哐一聲就給砸地上去了,生理鹽水、玻璃碎片,瞬間炸了一地。


  護士們都被這一砸給驚到了,就這麽點功夫,顧培風迅速拆開了所有固定蘇齊雲的帶子,把他從床上扶了起來。


  “怎麽回事?”門口忽然傳來大陶的聲音。


  陶子堅不耐煩地回頭:“哥,這事兒你別管。”


  他的表情忽然凝固住了。


  大陶身後跟著個空病床,男男女女帶了五六個護士,都是他認識的護士。


  陶子堅驚詫地朝病房內的護士看了一眼:“你們到底是誰?”


  這時候,連顧培風都看出不對來,他一刻都沒敢耽誤,把蘇齊雲整個橫著抱了起來。


  地上摔了一地的碎玻璃碴,他踩著渣子就走了出去。


  “你要把病人帶到哪兒去?”


  他剛走出門口,大陶就攔住了他。


  顧培風掃了一眼空病床,一樣的固定帶,一樣罩著口罩冰冷的人。


  他把蘇齊雲攏了攏:“反正不是把他當怪物的地方。”


  大陶還要攔,結果顧培風跟頭小倔牛一樣,誰抓他肩膀都抓不住,這邊還在堅持,忽然聽見有人開口了:“算了大陶。”


  是蘇齊雲的聲音。


  他沒睜眼,倚靠在顧培風身上,低聲說:“我沒事,你放培風走吧。”


  陶子堅也趕了上來,問著雲哥是不是真沒事。


  他隻難受地含糊了幾聲,具體說什麽都聽不清了。


  一聽他這樣,顧培風更是急了眼,掙開大陶,直接進了電梯,按了一層。


  電梯門剛一打開,鬧哄哄的。


  恰好幾個結伴繳費的阿姨經過電梯門口,熱熱鬧鬧說著些什麽。


  顧培風低著頭,借著這個掩護,出了電梯沒有直接往大門口走,而是拐向了右側的分診室。


  他站在窗邊觀察了一下,正門果然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看著有些是媒體,有些則說不上來是什麽人,不過他有種直覺,這些人很有可能是衝著蘇齊雲來的。


  幸虧他多了個心眼,來的時候讓易燃在後門等。


  顧培風調了調姿勢,把蘇齊雲往地上稍稍放了放,結果他整個人沉沉的就要倒。


  顧培風一胳膊扶著他,另一隻手擰了半天,才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


  他拿自己的西裝把蘇齊雲的上半身罩了個嚴嚴實實,這才重新把他抱起來。


  做完這些準備後,他這才從大門出去,順便還對一旁端著保溫杯,整個都驚呆了的女醫生點了點頭:“您慢喝。”


  市一醫院太大,醫院後門距離停車場還很有段距離,停車場裏車擠車,排著隊等著停車位。


  司機都等得格外煩躁,禁止鳴笛標誌跟假的一樣,照樣喇叭按得邦邦響。


  顧培風當時著急,在後門下了車就衝進了醫院,現在壓根不知道易燃究竟停在哪裏。


  胳膊上的重量雖然不沉,但蘇齊雲西裝的料子太好,總有些朝下打滑抓不住的意思,急的顧培風接連把他朝上攏。


  “哥,你還醒著麽?”


  他西裝下麵沒有回音。


  “我在找車,可能要走很長一段,你能不能……能不能摟我一下,這樣我省力一些。”


  依舊沒有回音。


  倒是他說話這時候,身後有輛車一直按著喇叭,活像是催他走遠點,鬧得人頭疼。


  這時候,他聽到一聲極輕的回應:“做夢。”


  果然。


  他不分青紅皂白,趁虛而入把他抱起來,估計已經惹怒了蘇齊雲,他是怎麽想的,還妄想蘇齊雲能配合他。


  雖然是預料得到的結果,但麵對這樣的答話,心裏還是有些隱隱的難受。


  蘇齊雲又朝下滑了一些,側臉幾乎要滑到他肩膀的高度,他快要整個抱不住。


  這時候,他肩上一溫,似乎是什麽東西枕了上來。


  顧培風的腳步瞬間站住了。


  兩道溫涼的手臂,就像嫋嫋的花藤那樣,自他背後攀起,牢牢摟住了他的背心。


  蘇齊雲主動摟住了他。


  滿含依賴意味地,牢牢攀附在他身上。


  他的心髒無可遏製地悸動起來。


  隻是身後的那輛車極不看氣氛,又按起了喇叭。


  顧培風不耐煩地朝後瞪了一眼,隻見易燃從左肘懸在駕駛室上,對他搖著頭:“我是要按到天荒地老,你才肯回頭啊。”


  顧培風:“……”


  他小心翼翼把還迷糊的蘇齊雲抱上了車,順便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冰涼得嚇人。


  易燃從駕駛室回過頭問他:“‘顧大王’,這個搶來的花姑娘,咱要拉到哪個山寨啊?”


  “杜樂麗天景。”


  這是蘇齊雲住的小區的名字。


  剛說完,顧培風改了主意:“不,去另一個地方。”


  他說了一個地名。


  易燃一聽,樂了:“還真搶去壓寨啊!”


  不遠處,守在後門的王健把煙頭一擲:“我就說蹲新聞不能在前門!”


  他快速回撥著相機裏的照片,放大後,回頭問唐蘇:“看,這身衣服,顧首風抱著的,是蘇齊雲吧?”


  作者有話要說:閑的沒事,理一理大家的座駕

  易燃:捷豹XF

  陶子堅:奔馳S500L(蘇齊雲11-12章坐在後排的那輛)


  顧培風:豐田阿爾法(FRCA商務車)、阿斯頓馬丁DBS 黯夜藍(帶蘇齊雲離開會所時候開的,自己的)、奧迪S8(停在月城別墅,還沒開出來過,自己的)


  蘇齊雲:保時捷panamera獵裝版銠銀塗裝(


  所以,顧首風你撞壞資本家的那輛車,打算什麽時候賠?要不你以身相許了吧(壞笑)

  今天的雲雲是口嫌體直的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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