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決戰（二）
我咬牙道：你還真是給自己儲備了不少“糧食”啊！
秦舊冷笑道：凡人尚且懂得狡兔三窟，你們地府總是高高在上，時間長了，已然形成習慣，把我們這些孤魂野鬼想的太簡單了！
牛頭再次催促我離開，我還沒表態，我懷裏的君娘開口道：走不掉了！整座城市，乃至整個人間，都已經在他的法力籠罩之下！現在打開地府通道的門，無異於引狼入室……
我低頭看著君娘說：所以現在為了保住地府，隻能犧牲我們了是吧？
君娘閉上眼睛，輕輕點頭。
牛頭不再說話，把我攔在身後。馬麵則摟住謝勇，無奈的歎口氣。
謝勇是第一個被我們連累入漩渦的凡人，但是他本人卻有一種初生牛犢的氣質，微笑著對我說：還好剛才野鬼趁不在，爺爺去投胎了。
我往後退了兩步，湊到謝勇耳邊說道：孩子，你心大歸心大，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一會他們打起來，你找機會趕緊跑吧。
謝勇倔強的昂起頭道：跑哪裏去？你沒聽君娘剛才說的麽？我還能跑出這個人間？
我一想也是，隻能給他一個悲愴的眼神。
秦舊舒展四肢，扭轉脖子，表情極其享受，好像臥床幾個月的病人剛剛拆了石膏一般。馬麵用微弱的聲音對牛頭說道：我帶著鬼卒們一起上吧？事到如今隻能拚一拚了！
牛頭還沒說話，秦舊先活動著身體，不經意似的說道：隨你們，一起上也行，不過就是我費些力氣，一次多殺些鬼。你們要是一個一個來呢，還可以多拖延些時間。
馬麵瞪大眼睛看著秦舊，秦舊尖聲笑道：小馬麵，不要以為我這幾年前來都沒長進。現在我魂魄已經補全，人間全部在我掌控之下，隻要尚在人間的，千裏之外的人在做什麽說什麽，我此時此時，一清二楚。你們，如今都是我眼睛底下，手底下，腳底下的螻蟻！
鬼卒們神情黯淡，連牛頭手裏的唐刀都在下垂，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再維持它的刀刃驕傲的上揚。
我忽然想到梁緣，也許我們還有一線希望，隻是必須平安回到地府。我試探著說道：要不我們投降吧……
我話沒說完，秦舊馬上喊道：王二發，別再玩這一套了！你不過是想熬過今夜，然後找梁緣問出我的致命弱點！不妨告訴你，梁緣和孟無已經回不去地府了！他們已經被我用法力困在人間，我隨時隨地，動一動手指便可以讓他們灰飛煙滅！
我歎氣道：那就剩死磕了……你這技能太牛了，全天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監控網，外帶讀心術。
秦舊嗬嗬笑著，像在欣賞羊圈裏待宰的羔羊，繞著我們走了一圈，最後在大門處停住，推開門說道：你們走吧！
我歪著腦袋不解道：良心發現？
秦舊大笑著說道：現在就殺了你們，未免太便宜你們了！今晚的事必須有個了結！也好給我未來的臣民留下點警示……
牛頭終於爆發，大喊一聲揮刀衝上去，不過還沒近身，就被一股氣流彈飛，牛頭的身體撞破落地窗的玻璃，直接飛了出去。
我下意識想要去看看牛頭怎麽樣了，被馬麵一把拉住，小聲道：沒事，在人間摔不死的。
秦舊得意的看了馬麵一眼，溫柔的說：你還是那麽善解人意。
馬麵故意扭過頭不看秦舊。
我渾身發冷，喃喃道：我真懷疑你倆除了主仆，還有點別的什麽關係……
馬麵沒心思再和我開玩笑，隻是帶頭往門外走去，黑白無常護在我兩邊，也一起走出去，身後跟著稀稀落落垂頭喪氣的鬼卒隊伍。
我們走到樓下，看見了一身碎玻璃，滿臉血痕的牛頭，還趴在一輛被砸變形的車頂上。馬麵和幾個鬼卒七手八腳把牛頭拉下來，抱起他，和我並肩走在隊伍最前麵。
夜已深，寒風瑟瑟，我們一行殘兵敗將就這麽在路燈下默默行進，無盡淒涼。
我不知不覺把大家帶到家裏，本來不大的房子被殘餘的一百多鬼卒擠的水泄不通。先行進屋的自覺氣化，才讓後麵的鬼卒走進來。鬼卒們全部一言不發的氣化，在屋子裏安頓下來。我把君娘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就來到客廳和黑白無常坐在客廳裏默默對視。
馬麵把牛頭平放在沙發上，細心的替他摘掉身上的玻璃渣。
我左右看看，首先打破平靜：沒人知道孟婆和梁緣在哪是吧？
所有人一起搖頭，我又問道：現在開地府通道門，容易讓秦舊的法力滲透進地府，是吧？
黑無常點頭道：嗯。
“所以我們現在身處困局，而且一言一行還在人家眼睛裏現場直播著？”我攤手道。
馬麵處理幹淨牛頭，走過來說道：對，而且就連……那個專用通道……我也不知道以他現在的法力，究竟能不能突破，這幾千年來，他增強的太多了！
牛頭在沙發上翻個身，咬牙切齒的喘粗氣。我能理解像他這種性格自傲的人，此時身處絕對下風，而且淪為對手板上魚肉的那種痛苦，恐怕比死還要煎熬。
我不忍心再看牛頭，起身回臥室，從衣櫃裏翻出一些被褥，鋪在客廳地板上，對馬麵說道：那既然已經這樣了，臨死之前我也不想再操心了，你幫我把符撕了，我想睡個好覺。
馬麵動動嘴唇沒有說話，白無常起身走過來，一邊說著：多睡些天吧，反正王大人醒著也幫不上什麽，白跟著著急。
馬麵低頭不語，白無常蹲下來，一把撕掉胳膊上的符，我躺在地上，沒有像往常那樣瞬間入睡，雖然困意濃濃，卻還是滿腦子狂風暴雨。
我回想起那次車禍，懵懵懂懂進入地府，和馬麵、牛頭、孟婆和無常姐妹等形形**的鬼的打打鬧鬧的日子，想起我在地府辦的第一件正經事，是去地獄裏裝成獄卒，最終抓到白起偷陽壽，想起一切都因為那一把莫名其妙出現在地府的梳子而改變。
後來事情又關聯到人間的陳靜合，還有……等等……
我腦子裏好像閃現出一絲曙光，明明有些東西馬上就要一眼看透，卻始終磨磨蹭蹭不得要領。
我馬上就要想到關鍵所在了！隻要再給我一點時間！
可是我到底敵不過人類生理構造的力量，在陷入昏迷之前的那一刻，我用盡所有力氣，使勁喊出兩個字：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