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外

  入春以來, 連日都是陰雲綿綿,細雨如同是深閨女子手裏的針線,淅淅瀝瀝地落個不停。


  清晨, 一家點心鋪子推開了門,見滴水的屋簷下躺著一個衣衫襤樓, 很是瘦弱的小孩。


  那掌櫃的心情也跟天氣一樣,犯了潮, 拿起屋裏的掃帚,一邊驅趕,一邊罵:“要飯滾別處要去,死叫花子!”


  小孩挨了幾下, 瑟瑟發抖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雙沾滿泥汙的腳丫上有很多凍裂的瘡疤, 他看了那掌櫃的一眼,被凍得青紫的臉上, 一雙眼睛卻跟鑲嵌在眶裏的黑瑪瑙似的,明亮又幹淨, 跟水洗過一樣。


  那掌櫃看到這雙眼睛,有點於心不忍, 轉身去裏麵找出兩個發硬的餡餅,遞到小孩的麵前, 警告道:“小叫花子,以後別來了,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小孩看了眼手裏的餅, 又抬頭看了眼掌櫃,沉默半晌後,他抿了下皸裂的雙唇, 突然一把將那掌櫃的手推開,目光炯炯地說:“我不是叫花子!”


  “嘿!”那掌櫃的見自己好心沒好報,氣得抬起掃帚又給了那小孩一下,“滾滾滾!別打擾老子做生意!”


  小孩揉著被打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掌櫃在他後麵啐了口瘋子,轉身進了鋪子。


  小孩嘴裏嗬著白氣,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想讓自己的身體能夠暖和一點,但剛下過雨的天兒,襲來的風裏跟藏著針尖似的,密密麻麻地往骨頭裏戳。


  他行到一處橋洞下坐下來,拿過旁邊破舊發臭的薄褥子蓋在身上。


  這裏的老乞丐過世了,被人裹在塊草席裏丟去了亂葬崗,現在還沒有新的乞丐來接管這塊地盤,所以小孩可以暫時在這裏待一會兒。


  坐著坐著,他肚子就叫起來,小孩摸了摸幹癟的肚子,他昨天的晚飯是別人吃剩的半個饅頭,今天可以挨一天的餓,休息到明天再去找吃的。


  “喂。”


  頭頂突然傳來一道低沉慵懶的嗓音,拖著調兒,但很好聽。


  小孩抬起頭,沒見著有人在,他收回視線,就看到麵前不知何時,竟多了個一身月白長衫,負手而立的清瘦男子。


  他並未束發,一頭如瀑的墨發披散在肩頭,眉似遠山,眼如淵海,本就生的出眾,額間竟還有一顆錦上添花的朱砂痣。


  小孩看呆了,他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子,一時瞪著眼,有些呆滯地仰著頭,表情看起來格外滑稽。


  男子蹲下身,有些煩躁地蹙著眉,從懷裏掏出折扇,毫不客氣地在小孩腦門上來了一記。


  “問你話呢!”


  小孩被敲得小臉一皺,急忙擋住被敲紅的額頭,委屈道:“什麽?”


  男子扶額歎氣,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遍,“我問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小孩心裏一驚,急忙抬起頭,撞到男子正好瞥過來的眼神時,他髒兮兮的臉頰上升起兩抹薄紅,眼神飄忽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好地方。”男子扇子一下一下地搖著,也不嫌冷,“不去就算了。”


  語罷,他就毫不猶豫地站起來。


  那小孩一急,連忙扯住男子的衣衫,“我去!”


  男子居高臨下地瞅他一眼。


  小孩心裏一緊,剛想縮回手。


  那男子卻先一步收回了視線,淡淡道:“那走吧。”


  小孩有點猶豫了,想反悔,總感覺這一去不是什麽好事,但男子卻不容他反悔,直接攥著小孩的手臂,把人扛在肩頭,隨後兩人便如同一陣刮過的狂風般,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一路上小孩活像見了鬼,哭叫不停,男子嫌煩,隨手在路邊摘了個沒熟的野果塞他嘴裏。


  小孩被酸得舌根發麻,也叫不出來了,一臉絕望地趴在男子的肩頭。


  沒過多久,兩人的跟前便出現了一處四麵環山的山寨,看著像是沒什麽人居住,但小孩在後院卻看到了幾百個高大男子,他們神情冷漠,如同一座雕塑般,一動不動地杵在院子裏。


  小孩心裏越發恐慌,嗓音顫抖道:“這……這裏是陰曹地府?”


  “……我已經死了嗎?”


  “沒死。”


  那男子把小孩扔到地上,抽出旁邊高大男子腰間的佩刀,看也不看地扔到小孩的跟前。


  他眼神幽深地盯著小孩慘白的臉色,良久後,男子突然勾起一個略顯陰森的笑臉。


  “但你會生不如死。”


  小孩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就見男子站起身,笑著拍了拍手。


  不過刹那間,那群麵無表情,身著玄色盔甲的男人,竟猝不及防地朝那小孩衝了過去。


  “啊啊啊啊!”


  “救命!!!”


  “你們是誰!放我走!!!”


  類似種種的求救,在以後的數年從未間斷。


  但隨著小孩逐漸長大,已成少年人的模樣,他口中的呼喊也從開始的求救,到後來的再來,最後連喊都懶得喊了,隻剩下滿臉似笑非笑的嘲諷,以及一句對那白衣男子的挑釁。


  “就這?”


  在場的上百個玄甲士兵包括少年,胸口都綁著一塊木牌,隻要木牌碎了,便代表著死亡。


  最開始是車輪戰,但男子嫌浪費時間,直接讓那些兵一起上了,然後多給少年三次機會。


  此時所有的玄甲士兵胸前的木牌已經裂了,而少年還剩一次機會。


  白衣男子懶散地坐在藤椅上,指尖正捏著顆葡萄,慢悠悠地撕去外麵包裹的紫皮後,狹長的眼眸這才掃向對麵掛了彩的玄甲士兵,“一起上。”


  少年手裏舉著把比他還要高的大刀,張揚笑道:“師父,現在哪還有人能上?”


  “現在我贏了,你是不是可以帶我下山玩一天了!”


  男子覷他一眼,不緊不慢地把剝好的葡萄放進嘴裏。


  “我說的是他們。”


  男子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指了指他身後。


  少年皺眉,見後麵不知何時竟又多了一倍的玄甲士兵,他臉色驟變,氣急道:“你剛可沒說這裏還有人!”


  白衣男子從藤椅上站起來,活動了下酸痛的脖子,餘光瞥見少年如同一隻剛長出獠牙的小獅子,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剩下的一百個人,在遊戲開始之前,就一直藏在屋頂上,隻是你沒發現而已。”他有些惡意地嘲笑道。


  白衣男子走到少年的旁邊,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毫不留情麵地諷刺道:“會了點皮毛,有什麽好得意的。”


  少年眼裏如同燃著兩簇小火苗,一臉希冀道:“那明日的下山?”


  白衣男子麵上的笑容更甚,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頭頂。


  笑容如春風拂麵,偏偏這話聽著沒什麽人情味兒。


  “取消。”


  “……”


  少年義憤填膺道:“騙子!”


  白衣男子收回手,踱步往院子外走去,“這叫兵不厭詐,你可有得學,小兔崽子!”


  又被那些士兵操練到了深夜,少年腰酸背痛地回了屋,剛想倒頭睡下,忽然聞到有股濃鬱的肉香味。


  他忙不迭坐起身,看到桌上竟放著半隻燒雞,旁邊還放了個藥瓶,下麵壓著張紙條,言簡意賅的四個大字。


  ——記得擦藥。


  少年漆黑的眼睛逐漸深沉,裏麵像是多了些其他說不明的情緒,他伸手把藥瓶緊緊地攥在掌心裏,小聲地呢喃著,“……師父。”


  日月如梭,時間的流逝不過彈指之間,轉眼又是三年過去了。


  少年的眉眼間多了幾分成熟和內斂,棱角逐漸明朗鋒利,每天都要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他的身體比之常人強悍許多。


  前些天,他遛下山,為了救一書生,他徒手與三四個壯漢對打,不僅沒受什麽傷,還把那幾個壯漢收拾的服服帖帖。


  後來那無家可歸的書生被帶回山,男子得知此事後,當即罰了少年三天的禁閉。


  但隨著長大,少年也開始變得皮糙肉厚,小時候那些他所恐懼的懲罰,現在已經跟撓癢癢似的,再也不見他害怕了。


  “師父!我回來了!”


  剛從山下偷跑回來的少年,徑直跑進了白衣男子的院裏,他也不敲門,直接闖了進去。


  男子倒在床榻上小憩,神色有幾分憔悴,呼吸輕淺,像是沒被少年的動作鬧醒。


  少年下意識地放輕腳步,悄悄關上了房門。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男子身邊,單膝跪下,屏住鼻尖的呼吸,注視的目光開始變得炙熱貪婪,一寸一寸地在男子麵上遊移著。


  “師父?”少年蚊子似地喊了聲。


  見男子沒有應聲,少年又輕聲道:“您睡了嗎?”


  “……”


  沒看到男子睜眼,少年心裏鬆了口氣,眼神也開始放肆大膽起來,似乎是確認了男子睡著了,少年竟開始伸手,撫摸著男子白皙光滑的側臉。


  掌心的觸感溫軟細膩,如同一塊品質上好的暖玉。


  少年摸著摸著就有點不滿足了,看著男子蓋住眼瞼的濃黑長睫,他如同是被腦子裏的那道聲音蠱惑,情不自禁地埋下頭,帶著一絲試探和忐忑,輕輕在男子額間的朱砂痣上印了一吻。


  他一臉緊張地抬起頭,見男子竟然還沒醒,少年心裏有些失落,又升起幾分亢奮,心髒砰砰跳得仿佛快要從胸口蹦出來,一股不知名的火苗正在身體深處瘋狂的燃燒亂竄。


  少年死死攥著拳頭,所有埋藏已久的肮髒心思終於轟然爆發,他不可抑製地低下頭,渾身緊繃地吻向那輕輕抿著的淡紅薄唇。


  當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少年的腦子頓時炸開了,有點懷疑這一切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一場奢望已久的夢境。


  他不敢有多餘的動作,隻是笨拙又小心地貼著。


  這是他魂牽夢繞,快幻化成心魔的一個吻。


  少年不敢告訴任何一個人。


  情竇初開時,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出現的人不是女子,竟是那位成日與他麵目相對,折磨自己的師父。


  時至今日,他還記得那個夢,他師父正躺後山的溫泉裏沐浴,少年一步一步,緩緩朝他行去。


  水霧彌漫,波紋蕩漾,溫泉池邊濺起許多水花,他師父癱軟無骨地倒在懷裏,眼角含的不知是淚,還是香汗。


  意識到自己還在他師父的唇上停留著,少年猛地驚醒,忙不迭離開了,看到他師父熟睡的側臉,他心裏突然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罪惡感,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而慌亂失措的他,沒留意到,在他身後酣眠的男子已經睜開了深邃的雙眸,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


  少年正擔憂自己所做的事,已經被男子察覺,但忐忑了好幾日,男子麵上都沒看出什麽異樣,他也開始漸漸放下心。


  日子就這麽不溫不火地過著,山寨裏來了外人後,少年也終於看到了後山那間小院裏關著的人。


  原來這麽多玄甲士兵把手的院子裏,住的竟然是一個瞧著天真可愛的小姑娘。


  她好像很喜歡書生,起初是偷偷跟在他身後,被書生察覺後,她便開始明目張膽,整日整夜地黏著書生。


  少年看出那小姑娘對書生心生愛慕,心裏不禁生了幾分豔羨,若他是女子的話,是不是也可以這般肆無忌憚的跟著師父。


  但一切好景不長,三個月後,小姑娘的母親得知小姑娘和書生之間的事,當即便要趕書生下山,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但卻動搖不了她母親分毫。


  書生下山的前一晚,少年準備去送別,剛到門口,就看到緊閉的房門開了條小縫,裏麵亮著昏黃的燈光,他心裏奇怪,偷偷往門縫裏看了眼。


  當瞥到床榻上的情形時,他驚得瞳孔緊縮,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


  平日裏那位從不與人過分親近的師父,此刻就坐在書生的床榻邊,眼含笑意,溫柔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書生沉浸於睡夢中,男子的指尖輕輕勾勒著他的輪廓,隨後就在少年震驚的目光中,緩緩俯下身。


  這個動作少年太熟悉了,幾個月前,他也曾這樣對師父做過。


  他看到師父越湊越近,心髒如同是被萬箭穿心,再也沒辦法看下去。


  少年強忍痛楚,轉身跑出了山寨。


  後來少年不再練功,成日在山下的城鎮上廝混,喝得個酩酊大醉才會回來,身上總是帶著糜爛的脂粉香。


  對於少年的這些種種異常,男子並沒多問。


  半個月後,他深夜敲開少年的房門,什麽話也沒說,讓少年明日便滾下山去,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姑爾寨。


  少年滿臉譏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他走得決絕,後來也如當初走時承諾的那般,再也沒上過山。


  下山後,少年去軍營裏當了一名雜役兵,在裏麵渾渾噩噩地混了一年,他在回鄉的途中,救下了一位同自家師父相貌毫無二致的女子。


  起初他對那女子並未有其他心思,但隨著相處下來,他發現女子身上的氣息很熟悉,就像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師父,正巧那女子說要報答自己,問少年是否婚配,少年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


  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兵營和村裏的人都知道,還是窮小子的少年,竟娶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做夫人。


  洞房花燭夜那天,他喝得半醉半醒,糊裏糊塗地掀起蓋頭。


  那一晚少年做了個夢,身下的女子變成了他那位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師父。


  火紅帷裳虛虛實實地落下,陳舊的床榻吱呀作響,他師父跟水裏撈出來似的,濕滑得像是一條在岸上艱難呼吸的魚。


  少年看著他師父滿頭大汗,眼裏也水汪汪的,像是蓄著淚花,他從沒見過師父這般模樣,當即有點心疼,湊過去親了親師父的嘴角,柔聲安撫著。


  “別哭。”


  話音剛落,頭上便挨了一記爆栗,他師父用熟悉的暴躁口氣,罵罵咧咧地吐了四個聽不懂的大字。


  “哭你麻痹!”


  少年從夢中驚醒,他環顧四周,發現床榻旁邊已經沒了人。


  正驚疑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他夫人端著清水走進屋內,溫柔道:“夫君,我來伺候你更衣。”


  少年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沉默半晌後,他還是不可抑製地問道:“昨……昨晚是你在照顧我?”


  女子沒有回答,隻笑著反問,“不是我,還能是誰呢?”


  少年神色黯淡下來,略帶苦澀地笑了笑,自言自語地呢喃著,“……是啊。”


  “不是你還能是誰呢。”


  “值得嗎?”


  一襲黑袍的女子坐在凳子上,神色複雜地看向背對自己的身影。


  “你耗費自己的一魂一魄,讓那女人陪在他身邊又怎樣,他照樣對你懷有恨意。”


  說著說著,那黑衣女子的語氣便開始嚴厲,“我有沒有提醒過你,擅自改變劇情,會有什麽下場!”


  床上的人影徐徐坐起身,那頭如緞的墨發不知何時已經變了顏色,襯著他好無血色的皮膚,白得有些刺眼。


  “嗯。”那人淡淡應了聲。


  黑衣女子質問道:“那你為何還要這麽做?”


  那人默然許久,突然抬起他那雙波瀾不驚的黑眸,道:“我以為你能明白。”


  黑衣女子垂眸,麵上的表情讓人有些琢磨不透,“既然最後任務都會失敗,那為何又不幹脆同他在一起,起碼能苟得一世快活。”


  那人麵色平靜,漠然道:“快活隻是一時的,當他發現我無法老去,隻有他一人赴死時,痛苦的隻會是兩個人。”


  “汐夫人的存在,不僅能解了他心裏的執念,還可以與他相伴到老。”他淡然一笑,“這於他,是最好的結果了。”


  黑衣女子麵露哀傷,喟歎道:“你可有想過自己?”


  那人見黑衣女子憂心忡忡的臉色,不禁調侃道:“我可不會像你一樣,在這裏待這麽久。”


  “等到下個任務者到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任務失敗。”


  黑衣女子飽含深意地瞧他一眼,話裏有話道:“希望你會。”


  那人自信滿滿地點頭。


  “當然了。”


  黑衣女子看著那人的笑臉,像是在擔心什麽,努了努嘴角,臨到嘴邊的話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


  這時的她沒想到,自己的擔心,將會在多年後一點一點的應驗。


  等傅時雨和楚晏趕到墓穴,看到棺裏莊樾的屍體時,傅時雨攥著拳頭,胸口悶得有些發慌。


  他展開手裏托人交給自己的書信,隻有短短幾行字,寥寥交代了所有事情的經過。


  棺材上的符號是一種關於輪回的古老法陣,相傳隻需要獻祭一人的靈魂,便可以使法陣開始運轉,而當法陣開始運轉後,處於這個世界裏的人便會進入下一個輪回。


  隻要讓這個虛假的世界步入輪回,小說裏便會產生混亂,造成難以避免的劇情偏差,那就意味著不可能再有下一任任務者,而這個世界裏的看守者,隻要等到原本世界裏的所有人物死去,便也可以跟著進入新的輪回,等待死亡的到來。


  這個秘法被最早的那一代看守者發現,基本後麵的每一任都知道這一法陣,不過因為獻祭的人必須是來自真實世界,所有看守者都心生膽怯,畢竟無論成功或失敗,他們都將死在虛假的世界裏,再也無法回去。


  所以沒有誰願意去嚐試。


  楚晏拍了拍傅時雨的肩膀,此刻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


  傅時雨走上石階,神情恍惚道:“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回去了。”


  “……”


  傅時雨剛想幫他合上棺材,不經意瞥到搭在莊樾腰上的手骨。


  他皺了皺眉,問楚晏:“燕將軍的骸骨是不是動過了?”


  傅時雨以為是莊樾死前弄的。


  楚晏抬步走上石階,當看到棺內的情形後,他心裏隱隱明白什麽,意味不明地喃喃了句。


  “……或許是燕褚自己。”


  聽到這話的傅時雨有點百感交集,靜靜地看著莊樾平靜的麵龐,心裏沉痛得無法呼吸,他背過身,掩麵擋住了酸澀的眼睛。


  楚晏緩緩合上棺材蓋,上前緊緊把他摟在懷裏。


  “我不看,你哭吧。”


  傅時雨不出聲,也沒有嚎啕大哭,但楚晏察覺到頸間的衣襟已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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