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擺了擺手。“準。”
崔慕靈退下,跟隨一名宮女的腳步朝著宴會方向外走。來到換衣間後,她沉思了一會兒,從宮女手中接過一件藍色的舞衣,隨即把它換上。
正當她走出房間,正要趕回大殿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呼喝:“哪來的婢女?站住!”
崔慕靈定住,咬了咬唇,轉過身,離玥公主就站在不遠處。
見到崔慕靈翩翩轉身,離玥公主不由得呆愣住了。
眼前的崔慕靈,身著一襲藍衣,兩袖飄飄。精致的舞衣,完美地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她回眸一望,眼波流轉,攝人心魄。這是真正的豔而不俗,優雅而不失嫵媚。
這崔慕靈,能夠這麽牢牢地抓住楚景言的心,看來確是有兩把刷子。離玥暗暗咬了咬唇,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嫉妒之情,但更多的是不甘。
但離玥畢竟是公主,什麽大場麵沒有見過,她很快便回過神來,輕笑道:“啊,原來是七王妃,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認錯了。剛看您的背影,我還以為是哪個婢女打扮得妖妖豔豔,企圖勾引王公貴族呢。”
崔慕靈豈會聽不出離玥話裏的意思,她暗自冷笑,回應道,“哦,原來是這樣,我這身舞衣,喚作‘孔雀東南飛’,乃皇上所賜,沒想到今日我穿上它,竟會被離玥公主誤認作婢女啊。”
離玥的臉色變了變,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輕蔑地笑道:“衣服是好衣服,可惜,人不對,糟蹋了。”
崔慕靈感覺到自己的火氣“蹭”地一下就冒上來了,離玥很明顯就是來找茬的。
她雙唇一動,正要回擊,但一想到離玥的公主身份,又無可奈何地閉了口。
離玥生性刁蠻,此番前來,正是為了和親。她隻是楚景言的夫人,論身份地位,她自是不如離玥,倘若她一再多言,和離玥起了正麵衝突,不僅雙方的麵上都不好看,還可能會牽累到楚景言。
見崔慕靈欲言又止的模樣,離玥心中升起了一絲優越感。聰敏如她,瞬間就明白崔慕靈沉默的緣故。她嘴角輕挑,又繼續說道:“有句話說得好,什麽樣的東西配什麽樣的人,‘孔雀東南飛’確是精致無雙,可惜鮮花有時候就偏偏配牛糞。麻雀始終是麻雀,不論怎麽裝點,也成不了鳳凰。”
接著,離玥又裝作一副抱歉的樣子,衝著崔慕靈輕聲說道,“哎呀,離玥好像說錯了什麽。離玥從小就是這個性子,有什麽話就說什麽話。有時候說的話可能不太中聽,你隨便聽聽就好了,別往心裏去呀。”
崔慕靈輕咬著牙,回應道:“公主說得是,現在,整個大殿的人都在等著我,我要回去了。”
離玥占得便宜,得意洋洋地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告辭。”崔慕靈匆匆忙忙地趕回大殿。
一看到熟悉的身影,李貴妃率先開了口。“七王妃終於回來了,這可讓我們一陣好等啊。”
楚景言抬頭,看了崔慕靈一眼,恰好與崔慕靈四目相對。他仍是一臉平靜。
皇帝看到崔慕靈,心中暗覺驚豔,卻忍不住催促道。“不知七王妃準備好了沒有?我們都迫不及待了。”
崔慕靈收回目光,輕輕欠了個身。“回皇上,準備好了。”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奏樂。“那就開始吧。”
崔慕靈垂眸,悠揚的樂聲在大殿中響起。待她再抬起頭時,眼中已是一片清亮,宛如灑滿月光的湖麵。她輕揮衣袖,翩翩而動,宛若花中蝴蝶般嬌豔,又恰似孔雀開屏般優雅。
霎時間,眾人屏住呼吸,都看得呆住了。久聞崔慕靈擅長舞蹈,今日一見確是非同凡響。
此時,離玥恰好從大殿外進來。看到崔慕靈的舞姿,她也呆愣了一下,繼而臉上很快浮現出一抹冷笑。
她本是為了刁難崔慕靈,豈能讓她借助這個機會顯露一番?還好,她早有準備。
趁著全場所有的人都專注地看著崔慕靈跳舞,她也隨著樂聲,走上了舞台。
她換了一身粉裙,和崔慕靈一起舞動了起來。
如果說崔慕靈是一隻飛蝶,那麽她就是一朵嬌花,美得動人。
崔慕靈很快就發現舞台上多了個人。她不覺眉頭一皺,但很快恢複了神色。
輕輕舞動到離玥的身旁,她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
這是?崔慕靈心下一驚。
此前,她接觸過這種味道。如果她沒記錯,這是一種攝人心魄的迷香。
離玥身上怎麽會有這個味道?她想做什麽?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崔慕靈身著偏偏彩衣,身段是柔美之極的女子妍態,手中劍舞卻有著獨特的剛毅之美,叫在座眾人看得目不轉睛,如癡如醉,連手裏的酒都忘記了飲下。
這時離玥公主上台去,姿態飄飄,臉上帶著笑意,並無半分違和之感,也沒有人提出什麽異議。畢竟這場晚宴原本就是為了瓦剌兩位貴人特意準備的,公主喜歡崔慕靈的舞,他們也與有榮焉。
崔慕靈看到離玥公主越走越近,心裏生出一絲疑惑,可她專注於劍舞,也不能太過分心。
隻猶豫了這麽片刻,離玥公主便已經離她不過幾步遠,崔慕靈鼻尖突然飄過一陣若有似無味道極其怪異的香味,正是從離玥公主身上傳來的。
崔慕靈心中頓時重重一跳,下意識便覺得不妥,手臂半收,要離她遠一些。
可此時卻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覺得那股香味從鼻腔直直傳入四肢百骸包括頭部,意識瞬間便昏昏沉沉起來,隻覺得天旋地轉不知身在何處。
隻是這片刻的分神,崔慕靈很快便逐漸恢複了意識,然而耳邊卻傳來慘叫聲和驚呼聲,喧鬧震天。
她眼前白光褪去之後,震驚至極地發現,自己手中的劍竟然已經刺入了離玥公主的腹部!
瓦剌皇子慘呼一聲,大喊:“皇姐!快救人!”
皇上麵沉如水大手一揮,立馬就有身披鎧甲的皇宮侍衛魚列而入,手持長槍對準了崔慕靈,將她圈在原地,又有在場禦醫急匆匆提著藥箱趕來,招呼著侍女將離玥公主輕手輕腳抬起,迅速趕往偏殿救治。
宴會上鬧了這麽一出,也繼續進行不下去了。瓦剌皇子滿麵憤慨,站起身來義正言辭地說:“皇上,我和皇姐是帶著瓦剌的善意前來的,卻遇到行刺,皇上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說罷也急匆匆退下,趕去看望離玥公主的傷勢。
正殿中文武百官紛紛閉口不言,氣氛沉悶而壓抑。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交換著眼色,又抬頭看向皇位上臉色已經陰沉至極的皇帝,預感到了一場風雨欲來。
皇上將手邊的鎮紙扔到台下,胸口劇烈起伏,已經是龍顏震怒!“崔慕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行刺離玥公主?”
而被千夫所指的崔慕靈正愣愣地跌坐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發生的一係列事件中回過神來。
她明明隻是舞劍而已,怎麽會刺傷離玥公主呢?
忽然,崔慕靈想起了那詭異的香味,以及她此後的失神,慢慢握緊了拳頭,心裏知道,這大概是離玥公主特地為她設下的一個局了。
既然離玥公主敢用這麽冒險的方法,想必有把握能夠做到不留痕跡,就算這時候後指認她故意陷害,恐怕也搜不到什麽證據了。
更何況……
崔慕靈閉了閉眼睛,心中漫上一股悲哀。
離玥是瓦剌尊貴不已的公主殿下,來此原本就代表著兩國友好的邦交,就算是有證據證明離玥故意陷害她又能怎麽樣?皇上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他怎麽會懲罰瓦剌公主?
不管錯的是不是她,這個罪名,她背定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崔慕靈仿佛一瞬間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一句話都不想說,隻閉著眼安靜地坐在原地,聽天由命。
皇上見她這副情態,還以為她是破罐子破摔,忍不住更加生氣,揚聲喊道:“禁衛軍!給朕拿鞭子來,朕要親自教訓這不辨是非輕重不分的蠢女人!”
侍衛動作很快,隻過了幾息就把一柄馬鞭交到了皇帝手裏。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旁觀一切的楚景言忽然出列,向皇上行了一禮:“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臉色冷了幾分,對楚景言他很重視,也很喜愛,他又是離玥公主看中的駙馬,自然不能態度太差。
“怎麽,老七你要幫崔慕靈求情?”
楚景言長長一躬身,臉色淡漠地說:“慕靈畢竟是兒臣的王妃,犯了錯自然也該兒臣來教訓,請父皇將馬鞭賜予兒臣,由兒臣親手懲罰她。”
皇帝一聽,覺得楚景言說的話有道理,便讓身邊的大太監把鞭子遞下去,重新坐回龍椅上,說道:“打吧,朕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