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還手
他想辦法，怎麽想辦法？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沒了工作後一直都是我養著他嗎，以前攢的錢我分文沒動，這次被騙光了又打了人，我這邊都要愁死了，他一張口就是還錢，哪有那麽輕鬆，現在錢那麽好賺的嗎？
我說，“你之前被騙光了家底，後來把人打了，又借了五萬，我到現在都沒還上呢，你一開口說想辦法，你能想什麽辦法？”
他怔了怔，一臉的不高興，梗著脖子挑眉看我好幾眼，顯然是因為我的話刺痛了他的麵子，可他到底是沒發脾氣，隻無奈蹙眉，再沒吭聲。
我把嬸子拽過來，打量她，身上倒是沒傷到，就是臉上被打了幾巴掌，現在都腫起來了。
嬸子當初也是好心，哪想會遇到騙子呢，她還不是自己也被騙了嗎？
我說，“嬸子，這件事不怪你，誰也不是火眼金睛，被騙都不想的，不過警察那邊已經在開始調查了，相信會找到人，隻要找到人，錢也會要回來，就是時間上的問題。我不怪你，你別自責，我爸爸動手打人是他的不對，我給你道歉。”
嬸子唉聲歎息，連連搖頭，安慰我說，“孩子，我不怪他，我來啊就是想跟你們道歉的，我知道你們困難，哎，你說你一個學生，自己爸不爭氣，你也著急上火的，錢這塊我幫你，被騙了的確是我當初沒看準人，誰能想到那小子的表妹是騙子呢，他也被騙了不少錢的，我們這不都是沒法子嗎？”
沒文化，社會經驗少，見到了別人熱情就覺得自己也該熱情回贈，哪裏會知道對方居心不良？
我們都是受害者，何必還互相傷害。
“嬸子，錢不用你，我自己有法子的，我送你去村頭診所看看吧，開點藥也行啊，你看你這臉……回去被家裏人看到多不好？”
我是真怕了，要是嬸子家裏人來了繼續鬧，我爸爸那脾氣壓不住火，鬧大了該怎麽辦好，現在要緊的是把所有人都說服了，安靜的等一段時間再說，鬧也無用不是？
嬸子連連點頭，“沒事沒事，家裏人都聽我的，那我……哎，對了，我給你買了點水果，回頭我去學校看你啊，哎，可憐的孩子，多好的孩子，竟然有這麽一個不著調的爸爸，哼，你啊，老大不小了，你都五十多了，你還不如一個孩子懂事。”
爸爸生氣伸手又要打人，我拉著他叫嬸子快走。
嬸子也是氣急了，一路上罵罵咧咧，看我拉著我爸爸動不了她，罵了個痛快才離開。
總算安靜下來，爸爸也沒了要打人的架勢，狠狠將我推開，哼了一鼻子，又撿起地上的酒壺，去了自己屋裏頭。
我頹然的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瞧著眼前的天色一點點的陰暗下來，心也跟著這天色一樣，沒了一點半點的光亮。
很多時候我都在奢望的想擁有一個完整正常的家庭，可那樣的日子竟然離我那麽遙遠。
我隻求，這筆錢早點換清楚，那個壞女人盡快找到，我不怕累不怕苦，可我在不想惹事生非，被人看不起了。
家裏什麽都沒有，我也隻煮了麵條，收拾好房間已經很晚，我抱著枕頭盯著書精神恍惚，腦子裏一團亂，到了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後半夜，一陣叮鈴咣啷的聲音傳過來，我立刻驚醒。
隔壁是我爸爸的房間，聽聲音，他又在酒後耍潑了。
以前他就這樣，不過那時候我不懂事，覺得去勸說他就能安靜下來，可每次都討到一次毒打，長大以後我會把房門反鎖，任由他在外麵敲打，我還是能睡著。
後來我上學留校，再也不用忍受他的家暴，可晚上還會習慣的睡不安穩。
許久不曾這麽膽戰心驚了，可這一次，我不想做鎖頭烏龜。
我穿上鞋子，一把拉開房門，正看到爸爸舉著酒壺出來，搖晃著身子，眼皮子都沒掀開，朝我這邊走來。
我隨手撿起門口放著的笤帚，走過去，仰頭看他。
爸爸年輕時候的照片我見過，他很高，喝酒後整個人消瘦，脊背也駝了，可還是比我高出一頭。
他以前多帥氣，笑起來很陽光，站在他身邊的我媽媽也那麽幸福溫柔。
可怎麽那麽一個人就變成了這樣？
咣嘰，他扔了酒壺，辛辣的劣質酒水灑出來，散落一地，刺鼻也辣眼睛。
他指著我鼻子大罵，“臭丫頭，翅膀硬了，現在知道還嘴了，還敢當著外人的麵教訓你老子？我今天就教訓教訓你，是不是好幾年沒打你，皮癢了？”
我吭哧，舉起手裏的笤帚，怒吼，“是，你打我，你打死我算了，可我告訴你，我是成年人，你也是成年人，你喝酒你也是人，你要是動手打我我就還手，大不了這個書我不讀了，今天我就跟你拚了，看看我們誰厲害。你打了我十幾年，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想忍你，你動手啊。”
我也是被氣瘋了，債務，支離破碎的家，醉酒的爸爸，沒有爸爸，學校同學的排斥，成績下滑，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一個卷大深淵深深的將我包裹，我實在忍受不住這樣的折磨。
既然不能改變這樣的現狀，不如就直接反抗，可我不想墮落。
我再也不想忍受他的家暴，再不。
我怒瞪他，時刻盯著他的拳頭，隻要落下來，我會毫不猶豫的將手裏的家夥狠狠抽過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盯著我的眼睛越來越小，酒精會損害腦子，他怕是早已經不是正常人了，尤其喝了酒以後，簡直不是人，是魔鬼。
父女兩人，當真跟仇人一樣，怒目而視。
良久，他咆哮，舉著拳頭奔過來。
我也尖叫，揮舞著手裏的掃帚。
卻不想，他中途突然停了下來，我也立刻收住腳步，他陡然正大眼睛，狠狠罵我，“混賬東西，我要打死你。”
我心中大駭，剛才已經放下了掃帚，再舉起來打過去就來不及了，情急之下一彎腰，他腳步不穩，拳頭揮出來的力道該是很大，整個人在原地轉了一圈，咚，直接撲在了地上。
狼狽的他，在地上哀嚎。
我就那麽冷冷的看著他。
那個所謂的，我的爸爸。
我以為我早已經不在乎他，可看他此時的樣子，既可憐又無助，我的心當真還是會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