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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想吃

  梁榕易在夢中驚醒, 眼睛還未睜開,就感覺胸口堵得難受。他沒什麽力氣的把趴在他身上睡覺的柳飄飄推到一邊,呼吸有些急切。


  過了許久,他才試探性的動了動雙腿, 夢裏的場景一一再現。他不敢睜眼, 腦海裏是血一般的紅。他想起闋雲柯把他丟在紅色的酒池裏, 頭頂的黑發瞬間變長變白散落在池子邊上。而後,是惡魔的詛咒, 說要把他送去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會所當鴨。


  梁榕易還沒緩過來,柳飄飄再次爬上了他的胸口, 它似乎是很有經驗, 隻動了兩下就找到了令自己舒服的姿勢繼續呼呼大睡。


  梁榕易被它的呼嚕聲吵得不耐煩,難得地想起闋雲柯的好。他下意識的想闕雲柯就不打呼嚕,就連呼吸都很淺。


  “易易啊, 你醒了嗎?”外婆的聲音傳了進來, 她站在門口不輕不重的敲了幾下門, 給粱榕易緩衝的時間。


  “沒有”粱榕易話出口, 悔不當初,活活地此地無銀三百兩。


  “喲嗬”外婆樂了,轉而說道“你張姨的孫女兒摔了腿, 大人都比較忙,我等會和你外公去接她過來住幾天。”。


  “回你們自己的房子,我這裏不住外人。”梁榕易想也沒想就拒絕。


  但外婆顯然不會聽他的, 轉而又說道:“好久沒人住了,烏漆麻黑的,我不去。”。


  粱榕易內心:“必須把再買套房子提上日程”。


  “再說了,這是你媽的幹媽家的孫女兒, 親著呢。你那之前帶回來那朋友不也住了,親的還住不得?”外婆邊說邊往推門進來往房間裏掃了一圈,嘴裏嘟囔了一句,“怎麽半夜走了“。””


  粱榕易不想理她,但還是問了出來:“誰半夜走了?”。


  “你那朋友啊,昨晚背你回來的,我還以為要吃了飯再走呢……”外婆又往粱榕易的床上看了一眼,然後被樓下的外公叫去吃飯了。


  粱榕易睜開雙眼,這才發現自己床上堆著兩張大紅色的被子,一張被自己壓在下麵。另一張蓋著的好像是闋雲柯房間裏的。


  粱榕易回想了一下昨夜裏做的夢,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床大紅被子,沒來由的一陣難受。


  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門口車子發動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粱榕易沒怎麽在意什麽他媽的幹媽的孫女兒要來自己家養病這件事,滿腦子都是闋雲柯塞進酒杯裏的那隻手機,就像被塞進酒池裏的自己一樣。


  “.……”


  “涼涼?”江曜川在電話裏喊了一聲又說道,“你昨天沒收拾闕雲柯?我看他今天活蹦亂跳的搞什麽校園馬拉鬆,我還以為你能給他整得至少三天三夜下不來床呢,那小沒良心的陳世美潘金蓮白眼狼兒。”


  粱榕易動了動身子,冷笑了一聲,倒是有點下不了床的意味。


  “明天的課你上不上啊?”江曜川也不管梁榕易回不回他,自顧自的又說道,“你今天幫我去善閑府彈個鋼琴唄?”。


  沒等粱榕易拒絕,他又說道:“求求你了,看在昨夜我為你受那冷風吹,為你受那拳腳踢,為你死心塌地把一學期作業交的份上,你就給我去彈一次吧。我臨時也找不到人了,我今天中午約了林薇去給小白打疫苗。”


  小白是江曜川從闋雲柯奶奶家那邊帶回來那隻,也是拜粱榕易所賜。


  “他打你了?”粱榕易有些冒火,語氣不自覺地提高,“你小時候胖得跟個豬樣也不見得動不了給人欺負,現在健身練拳還給人打了?”。


  “這.……”電話那頭的江曜川難得閉嘴,沉默了會兒才說道,“這不有心裏陰影嘛,那個人是我們高中同學,我.……”。


  “我想起了林薇”江曜川苦苦哀求了半天都沒能讓梁榕易動容,偏偏這六個字讓粱榕易鬆了口,答應今天去食堂彈鋼琴。


  江曜川是學校鋼琴協會的,協會每天都會安排人在用餐時間到食堂彈鋼琴,今天剛好輪到他。


  ——


  站在食堂門口的時候,粱榕易是一萬個不樂意的。誰能想到江曜川用上了苦肉計,他一著不慎不完全醒來就著了他的道。


  江曜川小時候確實是個小胖子,胖得發醜的那種。用粱榕易現在的盡量克製著不傷朋友自尊的審美來看,都會覺得這人真是太醜了。


  粱榕易盡量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試圖從中找出一些醜胖子江曜川對他好的事情來驅散坐在人聲鼎沸的食堂裏彈鋼琴這件蠢事的不適感,與之而來的還有他和江曜川成為朋友的畫麵。


  他那時候還很小,不懂怎麽和別人做朋友,即使長得白白淨淨又好看也沒人搭理他。原因是後來在後桌的小女孩嘴裏聽到的,她跟另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說:“全班最不喜歡粱榕易和江曜川,一個太醜了,一個沒爹媽。”。


  小朋友的惡意往往最直接,也最傷人。


  她們隔著一張桌子議論道:“我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不想變醜也不想沒了爸爸媽媽。你也別跟他們玩哦。”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後桌的小女孩咬著棒棒糖問她。口水噴了出來,似乎在灑在了粱榕易得脖頸上。但他沒動,雙耳不自覺的豎了起來。


  “我媽說的呀,從來沒有爸爸媽媽接送的人都是沒家的,容易變成壞人.……”


  “啊……”


  粱榕易還想聽聽怎麽變成壞人,但後桌明顯被推倒了,後麵兩個女孩的尖叫聲幾乎要震裂他的耳膜。他回過頭去,就看到又黑又胖,皮膚還發黃的那個叫江曜川的同學借著擋在地上的桌子的遮擋在先前說他們壞話的女同學屁股上又踩了兩腳。


  “怎麽了怎麽了?住手!”踩著高跟鞋的女老師匆匆而來。


  而後,江曜川和粱榕易都站在了女老師的辦公室裏。女老師的對麵坐著被打的兩個女生的家長,他們一致虎視眈眈的盯著江曜川,要不是女老師和保安都在,粱榕易不懷疑江曜川會被從窗戶邊砸下去。


  “誰先動的手?”女老師公事公辦的打開筆記本又向門口看了一眼,江曜川的家長還沒到,這邊的家長又催得急。


  “他”兩個小姑娘同時指向江曜川,邊哭邊罵他“死胖子、醜八怪”。


  江曜川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就低著頭把兩個肉乎乎的手握得緊緊的。


  女孩子看了兩個小姑娘一眼,又看了江曜川一眼,衡量著把矛盾往粱榕易身上引。她問他:“你看到了嗎?”


  粱榕易不明所以的抬頭,江曜川卻搶在他前麵開口道:“他一直在玩筆,沒看到,別問他。”。


  女老師為難的看了江曜川一眼,又朝門口看了幾眼,江曜川的媽媽終於款款而來。


  那是個很優雅美麗的女人,幾個家長都看呆了,誰也不相信這就是江曜川的媽媽,畢竟這基因遺傳的長相相差的太遠了。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江媽媽先是笑了笑,有些歉意的看了女老師一眼,而後緩緩蹲在粱榕易和江曜川麵前。她先是摸了摸江曜川的頭又轉而輕聲問粱榕易:“周老師說你看到了全過程,你告訴阿姨是誰先動手的好嗎?”


  粱榕易有些不解的看向年輕的女老師,後者沒給他一個眼神。就在他迷茫交加的時候,江曜川一把拍開了江媽媽的手吼道:“說了他不知道,幹嘛要扯上他?”。


  江媽媽有些震驚,轉身打開手機又看了一眼與周老師的聊天記錄,上麵明確說了粱榕易會作證不是江曜川先動的手。


  “他們說我爸媽死了,我是……”江曜川眨了眨眼睛又說道,“說我是老母豬生的,然後我就推了一下桌子,沒動手.……”


  江曜川也不在乎她的老母親就在眼前,自顧自的說完之後看了粱榕易一眼,心想自己動的是腳。


  江媽媽驚訝的看了辦公室裏的人一圈,而後抬手撥了個電話。周老師想攔住她解釋,但被她拒絕了。粱榕易聽到她言語溫和的說:“我看你們思想品德課的老師該換了,對對對,培養出來的孩子素質太差了……是,開除處理吧.……”


  辦公室裏,幾個家長麵麵相窺。而後江媽媽像是跟周老師說了什麽,帶著他跟江曜川先走了,說是正好去和小姐妹喝下午茶。


  江媽媽走路很慢,帶著一點古典貴族女人的氣質,每一步都完整的確保腳在地上頓了一秒才緩緩繼續走。


  她們下樓梯的時候,那幾個人追了出來,說是道歉,那個叫囂著要把江曜川丟去喂豬的家長還主動承認自己教子無方。


  江媽媽頭也沒回地擺擺手。很久以後,粱榕易才知道這所全市最好的幼兒園是江家開的。


  在那之後,江曜川便死皮賴臉的要跟他做朋友,甚至下定決心多喝牛奶少吃米飯和肥肉。粱榕易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當初周老師想拉他背鍋。畢竟那兩個女生說的是他和江曜川,江曜川也算是給他報了仇。她覺得任何一個這個年紀的人,在她的引導下以及事情的綜合之下,都會站出來作證的。


  她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惹不起那兩方家長更惹不起江曜川的家長,隻好逮住自己這個沒有“爹媽”的人。


  隻要自己作證,兩方都沒話說,一方道歉認錯就行了,她明顯趨向於江家接受道歉。學生不會少,江家也會感謝她照料孩子,年終考評也不會受影響。


  “小人壞,大人也壞啊。”粱榕易回過神來,腦中嗡嗡作響的仍舊是胖醜黑黃江曜川跟他談心之後說的這句話。周圍吵鬧聲越發集中,他抬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身邊站了一群人。他手下沒停,修長的十指還在鍵盤上滑動,猛地一下,他站了起來。


  他不記得自己彈了什麽,眼神直愣愣的盯著人群後方快捷餐桌上嚼土豆片的闕雲柯。


  那是一片裹著紅色辣椒的土豆片,被闕雲柯從底端咬掉了半塊,剩下的一半夾在筷子裏在空中晃蕩。


  粱榕易咽了咽口水,明明動的是手,卻突然覺得好渴。


  “是《想念你的旋律》嗎?”


  身後不知道誰嚷嚷了一聲,粱榕易迎著闕雲柯的目光緊閉著嘴。


  作者有話要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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