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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庾氏家主(二)

  張伯辰跟在庾亮身後,順著木梯往下走去,才發現飛雲大艦在甲板之上建造四層高樓,樓頂之上乃是巨大的戰鼓用來發號施令。甲板之下便是櫓槳操作的所在,號稱「櫓室」,為大艦提供動力。上下相應,共同形成了一個獨立的作戰系統。


  兩側內壁上開滿了一百零八個方形櫓孔,一眼望去,如同客機的窗戶。這些櫓孔分在兩旁,每邊五十四個,一排排整整齊齊,蔚為壯觀。


  將近四米長的巨大木漿固定在櫓孔的支點上,漿片深入水中,兩名櫓手對面而坐,共同操作著木漿,二百一十六名櫓手的動作整齊劃一,讓大艦緩緩前行著。


  在每一個櫓孔上方,則站立著兩名弩手,手持勁弩,警惕地望著孔外,既可以護衛櫓手的安全,又可以與之進行輪換。在櫓室的走廊上,更是布置了二十名勁甲武士來回巡視,以便及時發現隱患。


  可以說,這艘飛雲大艦僅僅在櫓室之中,便配備了四百五十二名人。要是算上甲板以及船樓上作戰的士兵,保底估計也有三千到四千人。即便張伯辰腹誹它是破爛貨,也不得不被眼前的情景的所震驚。


  他遠遠低估了古人的智慧!

  這個時代的人也許沒有後世發達的技術,也許知識儲備沒有達到後世那樣深厚,但是在對待已有的技術上並沒有固步自封,而是以他們固有的方式在不斷進步著。無論是眼前的飛雲大艦,還是石閔手中經過馬鈞改良的諸葛連弩。


  從某個角度上說,後世之所以能夠在技術上取得那般輝煌的成就,便是建立在先人數萬年乃至數十萬年不斷探索的基礎上的。張伯辰想到這一點,不禁為自己的淺薄感到慚愧。


  庾亮走在最前面,勁甲武士見狀,急忙拜伏在地,櫓手與弩手則各司其位,並沒有因為庾亮的到來有絲毫的慌張。這一幕進入張伯辰的眼中,讓他忍不住對庾亮產生了一絲佩服。


  這個人無論身上有多大的缺點,能夠做到如今的地步,與琅琊王氏家主王導斗得你死我活,並且依靠後發優勢牢牢將王氏壓制在身下,絕對不是憑藉外戚的身份就可以做到的。


  在他的認知里,這些官僚都太過分在意自己的威嚴,一旦手下不行禮便會因不敬而被殺。庾亮能夠重視櫓手與弩手的職責,讓他在佩服的同時,內心也暗自提高了警惕。


  說白了,這是一個能夠正視問題,並且著手去解決問題的人,雖然因此而得罪了很多門閥。都說庾亮性格峻急,在他看來,這個人絕對不好糊弄。


  希望早點拿到《五胡圖錄》,無論如何,也要將段雪顏救出來!


  正當張伯辰不斷想著心事的時候,庾亮對著勁甲武士道:「傳本刺史號令,擊鼓前行,午時之前務必到達武昌!」


  「喏!」


  勁甲武士齊聲應答,便有人手執令旗向甲板上走去。庾亮迴轉身子,看向張伯辰的眼神之中帶著一絲冷肅,他面若寒霜道:「你先見識一下飛雲大艦,再來告訴本刺史如何改進。若有辦法提高飛雲大艦的行進速度,本刺史定有厚賞,如若不然,哼——」


  陳琯看到庾亮的表情,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江左水師樓船的威力。飛雲艦這樣的龐然大物,幾乎利用了每一寸空間,哪裡還有改進的餘地?少年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總是喜歡口出狂言,若因此得罪庾亮,孰為不智。


  事到如今,下一步該怎麼辦?

  「咚!」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就在此時,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從上方傳來,刺痛了眾人鼓膜。櫓手聽到號令,逐步加快了操作速度,便見江面被艦體劈開,整個樓船開始變快。到了最後,鼓點如雨點密集而來,而櫓手則飛速地操縱著長漿,呵出的呼吸瞬間變成白氣飄蕩在空氣中,額頭上也不斷冒出大量的汗珠。


  「好快的速度!」


  陳濤站在張伯辰旁邊,感受著樓船的行進,不由發出了一聲驚呼。就在此時,庾亮抬起腳走向樓道,重又走向了甲板。眾人站在甲板上,兩岸風光不停地向後退去。周圍的鬥艦、艨艟和小船環繞著飛雲大艦,組成編隊朝武昌郡進發。


  如今的水師,已經具備了後世航母編隊的雛形,即便沒有後世的遠程攻擊能力,然而依靠河網的發達,依然能夠縱橫中原。


  事實上,江左的缺陷就在於沒有一支強悍的步兵。當初豫州刺史祖逖率領流民渡江北伐,將石勒牢牢釘在黃河以北不得南下。可惜那個時候,無論是晉元帝司馬睿還是琅琊王氏家主王敦,對他都是發自內心的忌憚。得不到支持的祖逖最終只能憂憤而死。


  若是能夠有步兵相互配合,順江而上可拿下益州。沿江而下則到達揚州。從廣陵北上,經淮水、汴水便可延水道攻略徐州、豫州、青州,最終進入黃河,經漳水直達鄴城之下。


  可惜,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理想的狀況之下。江左主弱臣強,各大世家爭權奪利,沒有一個強勢的核心掌控各大勢力,北伐中原註定只是一個幻想。


  路途之上,庾亮撇下張伯辰,在殷浩等一干幕僚的陪同下,與陳琯一起前往三樓閣台上攀談起來。張伯辰只能待在甲板上,他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寒風,心中一陣苦笑。


  自己前世太過孤僻,原本就不太善於和別人交流。


  小時候在奶奶家,因為沒有父母在身邊,所以養成了乖張的性格。後來被父親接到BJ在學校里的時候,與同學們也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大多數同學都在努力學習,想要憑藉著汗水來改變自己的地位。而他早已經失去了對前途的追求。學習成績不好的同學,則在學校里混日子,他又看不上眼。所以他把時間都用在了追求自己的興趣之上。從八歲開始的獨身外出旅遊、拆卸地滿地都是零部件的機械錶、用自行車鏈條製作成的火槍、各樣樣式的弓箭……


  在別人的印象里,自己沉默寡言,不好接近。他對自己的定義,也是介於「好」與「差」之間的第三種人。如今面對這個陌生的環境,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欠缺的東西還太多。


  東方的朝日從東方的江面上冉冉升起,樓船則逆流而上,向著西方進發。


  陳濤不知何時走到了張伯辰的身邊,擔憂地看著他道:「伯辰,你有何法可以改進飛雲大艦?」


  眼前年齡和他彷彿的少年人箭法了得,為人又沉穩。他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麼會在此時信口雌黃。小時候他與大哥陳澤經常一起聽父親講起大晉朝政得失,大哥總是聽的津津有味,而自己則會不斷犯困。即便如此,他還是記住了前朝太尉王衍王夷甫的事迹。


  王衍作為琅琊王氏上一代家主,王敦與王導的堂叔,身居廟堂四十餘年,卻終日只知清談,不知儘力匡扶社稷,永嘉之亂中被石勒俘獲,連石勒也鄙視他的為人,曾經對手下眾人說道:「我行走天下多年,見識過的人數不勝數,但要說無恥,沒有一個比得過這個人。」


  王衍此人身為玄學領袖,餘人談玄時,一旦講錯時,便隨口更改,被時人稱之為「口中雌黃」。陳濤不知道張伯辰為何在庾亮面前信口雌黃。他只知道,庾亮是個喜歡較真的人。


  張伯辰看到陳濤關心的神情,心中一暖,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道:「陳兄放心,小弟自有道理,倒是讓陳兄一路擔心,小弟倒有些過意不去是。」


  陳濤盯著他的眼睛,良久方才道:「我信得過你!」


  浠水距離武昌不過七十里地,荊州水師逆流而上,正好在午時之前到達了武昌郡的港口。鼓息櫓止,飛雲大艦逐漸停了下來。便見一名武士走了過來,望著眾人道:「哪位是張壯士,刺史有請,還請隨我走一趟!」


  「伯辰——」陳濤攔住張伯辰的去路,鄭重道:「切不可太過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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